家仆每日都会定期将莉芙拉当天换下的衣物焚烧,在神里屋敷后院的树墩旁。

    残渣摞起来好似一座小山丘,充斥着苦涩的药味与病人身上那股子病气。

    莉芙拉身体还没有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天晴时也会走出卧房散散步,自从她病倒后,绫华时不时就会过来陪她,托马也会收起平常那副严苛的模样,不再控制她的饮食。

    他有什么就给她吃什么的样子,好似她命不久矣,仿佛医士已经对他们下了最后通牒“唉…夫人想吃点什么就赶紧吃点吧”。

    她身为病人也是‘受益者’,自然是乐在其中,只是托马总用那种悲哀的眼神盯着她。

    临近深秋时节,草木凋零的同时也是硕果累累,既是生机也是死寂。

    她靠坐在床上,看了会儿窗外飘摇的樱树,目光忽地转向门扉,一道小巧的身影蹲在门前探头探脑,冷不防被她看了个正着。

    “阿蝉?”莉芙拉起身走向她,耳边猝不及防响起剧烈的脚步声,随后听到一声闷响,她扶着门框看过去,“你急什么…”

    阿蝉慌不择路跌倒在地上,捂着额头小脸拧巴成一团,声音微弱:“阿姐,你有没有好一些?都是我的错,才害得…”

    她突然呆住,幼小的身躯被一道阴影覆盖,是阿姐抱住了她。

    阿姐的身上有一股浓浓的药味,以前明明是香气,她的嗓音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喑哑黯淡:“怎么这么久不来见姐姐?”

    闻言,阿蝉眼眶蓦地湿润,滚烫的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悄然滴落在她的脖颈上。

    她又想起那天阿姐…吃完她的饴糖之后就吐了好大一口血,然后就晕了过去。

    神里屋敷的仆从都说阿姐中毒生病了,从房中拿出来的衣服上都是血,医士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阿蝉不知所措,守在庭院一晚上,清晨时发现已经在自己的小床上。

    她望见站在门外的神里家主,一时间也遗忘了排斥他的事,连滚带爬跑到他身后,哽咽着问阿姐现在怎么样了。

    可绫人那时亦是雾里看花,举棋不定,并未向她透露,只是叮嘱按时她休息饮食。

    阿蝉隐约猜到是因为她给阿姐的饴糖有问题,这么些天都不敢来见她,因为阿姐对她从来都是予取予求,她却害得她那么痛苦,生怕她会因此失去阿姐的庇佑和爱护。

    莉芙拉捏了捏她哭得满脸通红的脸颊,顺了顺她的毛,轻声:“阿蝉还小,只要知道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就好,不用那么自责。”

    “可是…可是阿姐,你真的不怪我吗?就算你怪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像以前一样。”阿蝉抽抽噎噎地说完,小手将她推开。

    年幼无知不能成为她的保护伞,她间接性害了世界上最亲的人,阿蝉无法原谅自己。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琥珀色的瞳仁盈满泪水,动作却决绝,推开她之后抬脚就往外跑,齐肩的乌发在莉芙拉眼前一晃而过。

    病痛使她的反应都变得迟钝,缓慢伸出的手没能抓住阿蝉的胳膊,她跑出了视线范围,干涸的眼泪在她脖颈上黏黏糊糊的。

    莉芙拉不由叹息,心想阿蝉这孩子原来心思这么敏感吗?

    还是个孩子,拜托觅香和鸣沙悉心教导她好了,千万别让这事在她心里留下阴影。

    无忧无虑长大吧。

    ……

    听说金发旅行者从璃月来到了稻妻,似乎是托马出面,在离岛帮助旅行者办理好了通行证,离岛是勘定奉行的地盘,虽说稻妻正在锁国,勘定奉行却能依靠通行证之便从中谋取利益。

    为了寻找哥哥而踏上旅途…

    莉芙拉几乎都快忘记自己来到提瓦特的原因了,身为阿雀的她,旅途已然接近终点。

    绫人近日都荒废了公务,没日没夜陪在她身边,有时医士会为她诊断,或是神社阅历颇深的巫女会下山给她驱除病气。

    她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沦落至此,社奉行与神社有公事往来,巫女来的次数也多了,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可她不想阻止。

    与其散播绝望,不如满足了真心关爱她的人的一些幻想。

    某天,巫女离开时说八重宫司在外等候家主大人,莉芙拉也想跟着出去,可绫人偏要把她哄睡之后才安心出去,她便作罢,昏昏沉沉睡了一觉,睁开眼时身边没人。

    午夜时分,秋末的凉风瑟瑟。

    莉芙拉披着大氅走出卧房,庭院中屹立不倒的樱树在黑夜里散发香气,她步伐虚浮,沿着长了青苔的石叠路,循着空气中那些微末的气息,找到了绫人的所在。

    他站在某处废弃的庭院中,身影颀长如竹,脊背薄得好似一张纸,浅淡的发色迎着月光,仿佛在他头顶渡了一层银边。

    在绫人的对面是那位与社奉行有往来的巫女,她面露难色,洁白的面容难掩惊诧,微微压低下巴,看起来像是在和他话别。

    莉芙拉隐约听到“巫术”的字眼,一抬起眼,那位巫女迎面走来,见她出现,面不改色从她身边经过,神色平静得仿佛无事发生。

    “…怎么不再睡会儿?”

    绫人来到她身侧,眼神沉静地凝住她,动作自然而然地伸手拢紧她松松垮垮的衣襟。

    她握住他的手,有些冰凉,便塞进自己毛茸茸的大氅里,“你们在说什么?”

    “想知道的话就先回去,外边风大。”绫人垂眸,手掌伸到她背后环住她的胳膊,以一个绝对保护欲十足的姿势将她笼罩。

    记忆中,他总是习惯性扶着她的手臂或是肩膀,再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揉捏手掌心,给予充分的安全感的同时,也让她发自内心觉得自己是被他爱护着的,宽大温厚的手掌将她的裹住,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一般护住她,他的爱往往是在不经意间表现出现。

    绫人会是一位很好的恋人和丈夫,他对她的珍爱,她都知道。

    回到卧房后,他耐心地解开大氅的系带,顺势褪去了她身上的衣物,把她安置在床榻上,莉芙拉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半身不遂了,却也没有阻止他,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照顾。

    “绫人,已经回来了,现在可以说你和巫女在说什么了吗?”

    她目光漫无目的地在他周身转悠。

    绫人折身回到她身边,眼神看上去澄净磊落,身上只穿着一层单薄的里衣,腰腹的线条纹理清晰可见,她看了眼就觉得口干舌燥,可惜他似乎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自从她病倒后,他们夜里宿在一起,绫人从不会对她做什么,本本分分睡觉。

    莉芙拉身为‘病号’,整日都有医士巫女来检查她的身体状况,她也不好意思要求绫人与她做什么,如此会显得她饥渴难耐…

    然而心里的想法遏制得住,眼里的欲望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绫人瞥了她一眼,见她目不转睛盯着,掀开被褥躺了进去,俯身吻了下她的眉心,语气平淡:“并未瞒着你说什么,只是在民间听说璃月有一种仙术,以自己的生机为他人延续性命,便心生好奇,问过八重宫司才知晓有种巫术也能达到以命换命的效果。”

    …以命换命。

    她微微怔住,仰起下巴,目光所及之处是绫人唇角那片浅淡的笑,他察觉到她的注视,却没有及时朝她看过去,低垂的眸子悄然掩盖住眼底落寞失神的情绪。

    气氛沉寂片刻,无人开口打破。

    绫人忽地哼笑了声,眼神无奈地看向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休息吧。”

    “不要。”莉芙拉说,双手捧住他的脸,一本正经地说:“不要用那种办法。”

    什么以命换命、用自己的生机为人延续生命…都不要用。

    他静默不语,眸子沉沉地落在她那张紧皱的脸上,正欲张口安抚,她忽然不管不顾地吻了上来,气息紊乱得不像话,柔软的唇瓣里吐出苦涩的药味,尖牙咬住了他。

    “…怎么这么凶?”绫人眸光微闪,伸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伸舌将她推开。

    她闷不吭声又重重地含着他的下唇舔咬,似乎咬破了他的嘴唇,血的味道在两人双唇之间来回交换,吻得有些意识模糊。

    绫人垂眼打量她意乱神迷的神色,似乎想要将她安抚得睡过去,可莉芙拉没打算放过他,双手并用把他那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里衣剥了个干净,湿热的吻从他的唇延伸到锁骨。

    她身上疼得让人喘不过气,他逐渐放弃了制止她的意图,强劲有力的手扣住她的腰,将她捞进怀里,让她能够用后背倚靠着自己,毫不费力的一个姿势。

    “……”

    他动作很轻,尽管如此莉芙拉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无意识地淌汗,发出细微的哼唧声,紧紧揽在她腰间的手有些用力,身后的人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力道。

    绫人也会用亲吻抚慰她,捏着她的下颌掰过来,在她唇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那股熟悉的椿花香又弥漫开,这次混杂着湿腻的汗水气味,在卧房挥散不去。

    莉芙拉眯着眼含吻他的唇,拽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疼痛的部位,带着他手法有些僵硬生疏,他轻声笑了下,掌心翻转过来按住她。

    身体果然舒服不少,只是出了一身汗,身体黏糊糊,他还紧贴着她,没有退后半点。

    她整个人蜷缩在绫人的怀里,后脑勺向后仰去,埋进他略微有些湿热的颈窝里,侧过脸不紧不慢地吻他颈部清晰可见的脉络。

    “绫人…”她情不自禁抱紧身前那条手臂,指腹摩挲他的肌肤,“不要那么做。”

    刚刚亲密过,莉芙拉又提起那件事,尽管她已经猜到绫人纵使心中想过,然而他肩负重振家族的重担,身边亦有家人,他向来顾全大局,走一步看百步,他不会那样做。

    绫人弯了下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显得神色淡漠又讥诮,他忽地低下头,轻咬住她泛红的耳垂,衔在口中不轻不重地磨。

    “如果我最后没有那样做,阿雀会责怪吗?”他呼吸微微急促,濡湿的吻接连落在她耳后白净的肌肤上,手上动作依旧不断。

    莉芙拉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几乎都快要窒息,她侧过脸去吻他的唇,声音带着几分了然:“会,但是我不想让你为难。”

    之所以是‘会’,是因为她知道了在他心中她比不过家族大任,释然的同时也会增生怨怼,可她知晓,或许他真的想要用那种方法。

    身为她的爱人,绫人定然想要用自己的生机换取她,可他也是神里家家主,身后有社奉行与家人,他身在俗世,便难以脱俗。

    闻言,他顿住,神情无奈:“你的事,怎么会是为难的事?”

    “听我说,我走了…你不要伤心,至少不用那么伤心,我会陪着你的。”莉芙拉说。

    棽棽说过,她会等在灵魂碎片身边,直到那人寿终正寝,即使作为阿雀的她死去,那么她也会以另外一种方式陪在他身边。

    绫人沉静的眼眸睇住她,微低下巴,将脸埋在她温暖湿热的颈窝里,嗓音略沉:“如何不伤心?”

    “我走后你自然而然就会忘记我,那样不就不会伤心了…”

    莉芙拉没心没肺地说了几句,发觉他沉默得有些可怕,回眸瞄了他一眼。

    怎么用这种…受伤的眼神盯着她?

    他叹息,搂住她腰肢的手蓦地松开,兀自转身,从她身上抽身离开。

    “阿雀好心狠,你当我是你么?”

    “……”

    她承认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但绝不至于心狠,再说了她什么时候心狠过!

    分明对他百依百顺好吗!

    随后莉芙拉又缠着他到了深夜,身上疼痛的地方都得到了暂时的缓解,才逼得他不用那种眼神望着她,清洗过身体,绫人抱着她入睡,她半梦半醒间吻了吻他的唇。

    她悄声道:“如果你相信有来世的话,我会再来找你的…我是春日里拂过你耳畔的微风,夏季便做你手中的折扇,秋天为你驱散凉意的外衣,冬日飘雪…我会陪你,很久很久。”

    说着说着她迷迷糊糊睡着,他忽然笑了一声,声音极轻:“那就…这般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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