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京城恶疾,初见国师

    余琛这可就看不太懂了。

    按传闻和狼青的走马灯来看,都说是七皇子仁德王身患恶疾,心力有衰,所以才退出夺嫡之争,来这幽州青厥城做个闲散王爷。

    但这会儿,他以天眼观之,却发现对方无论是心脏还是其余脏腑,都没丁点儿问题!

    若是以寻常人的标准来说,健康得很,是那种活蹦乱跳的身子骨儿。

    这咋回事儿?

    余琛不理解。

    但他没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了。

    既然有问题,那就……问呗!

    仁德王府,一间餐堂。

    天色入暮,窗外漆黑,明晃晃的烛光照亮了整个房间。窗户微微推开,窗台上摆放着烟雾缭绕的兽首镂空香炉。房里正中,大圆桌上,美酒美食摆满,让人垂涎欲滴。

    和余琛想象里边儿不同的是,仁德王所说的设宴并非那种高朋满座的大宴,而是这般只有他们俩人的私下聚会。

    上完菜后,仁德王屏退了最后一名侍者,紧闭房门,笑道:“本想设一大宴,请来青厥最好的乐师与舞女为先生助兴,但想到先生应当不会喜欢那般场合,便一切从简了。”

    余琛挑眉:“殿下如何晓得?”

    仁德王一笑:“先生直到如今都未曾说过名姓,甚至先生本身也不过傀儡之身,既不欲显露真身,自当不喜热闹。”

    余琛眼睛一眯。

    这仁德王,已看穿了纸人纸马之术?

    “先生,吃菜,饮酒。”仁德王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后者敷衍地夹了一筷子后,放下,也懒得装模作样了,问道:“殿下,没病?”

    话音落下,仁德王顿时一僵。

    眼里露出惊讶之色。

    但并非什么被看穿了的惊慌,而是没想到余琛会那般直接地问出来。

    余琛摊了摊手。

    反正他这会儿是纸人之身,毫无顾忌,有啥问啥。

    良久以后,仁德王方才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承认了去。

    这会儿,又轮到余琛懵了。

    “殿下既无病无灾,那天下盛传的退出夺嫡之事,也是假的了?”

    既然他真没病,那为啥突然退出太子之争?

    “非也,病是假的,退出夺嫡却是真的。”仁德王摇了摇头,“或者说,就是为了退出夺嫡,小王才装了病,来这幽州之地。”

    余琛这会儿吧,那是满脑子问号,脱口而出,“为何?”

    仁德王没有回答他,只是反问:“先生可去过如今的京城?”

    余琛摇头:“未曾,但正准备去。”

    “先生眼里,京城是个怎样的地方?”仁德王又问。

    “寸土寸金?荣华富贵?达官便地?天子脚下?”

    “以前是,但如今,不是了。”仁德王摇头,

    “――京城,病了。患了恶疾的,不是小王,是那千年古城。”

    余琛皱眉。

    但仁德王却也不再多说,话锋一转:“所以小王放弃夺嫡,来这幽州之地,欲出海寻药,治病。”

    余琛不明所以。

    仁德王却不想继续深说。

    就像余琛不想说自个儿的身份一样。

    但从这番话里,余琛却得知一件事儿,仁德王,要出海。

    他要这幽州封地,就是为了出海。

    而那海外,余琛虽不知其所以然,但也在这些年里,略有所闻。

    且说那海外之地,仙家林立,福泽满世,有人携剑开天,有人白日飞升,神异得很!

    “那便祝殿下一帆风顺,平安回来。”余琛拱手。

    “借先生吉言。”仁德王端起酒杯,和余琛碰了一下,突然又道:“对了,小王不才,但也在京城待过二十余载,既然先生欲往京城,不如听小王一句。”

    余琛点头:“殿下请讲。”

    仁德王的脸色郑重起来,缓缓摇头,吐出三个字儿来,“――不要去。”

    “小王对于京城的建议,唯此一样――不要去。”

    仁德王看着余琛的眼睛,颇为认真。

    余琛打了个哈哈,“殿下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在娘胎里时,算命先生就指着我娘的肚子说了――这孩子以后长大了啊,劝不动。”

    仁德王一愣,也是哈哈大笑,不再多说。

    俩人吃肉喝酒,一直到夜深,余琛方才带着仁德王的“谢礼”离去了。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仁德王微醺的脸色在余琛走了以后,立刻恢复了正常。

    “我那愚蠢的兄长,连本王装病都看不出出来,还妄想坐上皇位。”仁德王失望地叹了口气,“只可惜了狼青和他二十多个弟兄了……罢了罢了,玄镜。”

    随着他一声呼唤,黑暗里,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仁德王继续道:“将狼青等人的抚恤翻一番,发下去吧,他们死得太不值当了。”

    “是!”被称为玄镜的黑影儿点头。

    然后,他望着门口,突然道:“殿下,那人知晓太多了。”() ()

    其意,不言而喻。

    “无妨。”

    仁德王摇摇头,

    “虽本王之病是假,但他万里迢迢为本王送来救命之药,这好事论心不论迹,便已是大恩。更何况这些细枝末节,已不重要了,如今要紧之事,唯有去那海外,讨来圣法,方能治京城顽疾。”

    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本王只是感到惋惜,这般人物,却要在这般时候去那京城,去那病入膏肓之地,可惜了。”

    黑影不说话了。

    原本他是想灭了余琛的口的。

    但仁德王都说不必了。

    他自然不会有更多动作。

    另外,他也不觉得那家伙去了京城,还能安安生生活下去。

    虽说吧,他并不晓得京城到底咋了。

    但他却明白,这会儿的京城里,有大问题,有大恐怖。

    ――足以让几乎是钦定了太子之位的仁德王装病也要离京,远赴海外奔波的大恐怖。

    纸人纸马确定身后没尾巴跟着以后,方才回到余琛身边。

    带来了仁德王的谢礼。

    一些金银珠宝,灵铢奇珍,还有一块门客令牌。

    ――据仁德王说,既然余琛要去京城,那他的令牌在那地方还是有点儿用的。

    但这会儿,余琛压根儿没心情管这些。

    他至今,还感到不可思议。

    仁德王……没病?

    他只是装病,好远离京城?

    到底是什么东西,足以让一位如日中天的皇子放弃太子之位?

    而他所说的京城恶疾也是什么?

    是否他也察觉到了占天司国师的阴谋?

    倘若真是如此,他不应当联合宋相一同对付那国师吗?

    远赴海外寻药又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

    问了文圣,文圣老头儿也猜不出。

    只说那周秀从小就这样,说话说半截儿,有自个儿的想法,但唯有一点,从不无的放矢。

    也就是说,他装病,放弃夺嫡,准备出海这些事儿,肯定有什么原因。

    文圣老头儿也不晓得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就只能叮嘱余琛到了京城,小心一些。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余琛起床,和石头一起进城逛了一圈儿,喝了碗热气腾腾的粥,就打算走了。

    但这临走之前,却看见不少百姓都聚去了港口。

    余琛也是好似,带着石头过去一看。

    就见十来艘巨大的航船好似阴影一般,停靠在海畔,这庞然大物上,属于大夏的旗帜,迎风招展前往。

    而周遭围观百姓,纷纷停留,望着那十来艘航船,双手合十作揖,好似在祈祷那般。

    余琛随便找人一问,才晓得这船上乃是幽州仁德王,今儿准备出海,要去海外求药治他那心脏之病了。

    先前不是说了吗,仁德王周秀虽然来青厥城没几天,但颇得民心,所以他这一走,不少百姓都来送行,也衷心祝愿这位年轻王爷能够寻得仙药,治愈顽疾。

    但只有余琛晓得。

    仁德王没病。

    他出海求的药,要救的不是他自个儿。

    但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待那十来艘航船启航以后,余琛也找了个偏僻角落,乘上九幽鬼辇,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转眼,月余过去。

    余琛驾驭九幽鬼辇,终于远远望见前方地平线上,巍峨的城墙连成一片绵延的阴影,好似把那天地相接的地平线都描黑了一般。

    尽管离得还远,但那恐怖的骇人压迫力,已好似天穹倾塌,让人望而生畏!

    仅是远远望着,便让余琛感到由衷震撼!

    它如一头沉睡的恐怖的猛兽,蛰伏在那广袤的平原腹地,好似一睁眼,便能把天地都吞了下去!

    ――京城!

    这便是大夏中州最繁华的无上中枢,天下脚下,人道极尽昌盛之城,三山九脉汇聚之地!

    余琛和石头在距这南城门十里地之处,下了九幽鬼辇,领着石头徒步前行。

    ――据文圣老头儿所说,京城禁空,哪怕是神薹存在,都得乖乖用脚去丈量这巍峨帝都。

    南城门。

    漆黑的城墙好似某种巨兽的鳞甲,古老而粗粝,那黑黝黝的十丈高城门庄严肃穆,让人心生敬畏!

    这还未曾进城。

    余琛抬头一望。

    便见那巍峨城墙之上,一位位好似雕塑一般矗立的黑甲兵卫间,一位身穿釉白法衣,手握青木麒麟杖,身形消瘦佝偻的老人,正平静地盯着自个儿。

    那目光混浊,空洞,就好似……俯瞰众生的无情上苍。

    让余琛寒毛直竖!

    与此同时,余琛从文圣老头儿的走马灯的记忆里,轻而易举认出了他的身份。

    ――大夏三圣之一,天山之主,占天司天监,大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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