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在养鬼。

    听起来好像很离谱,但倘若一句话总结,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凡人大限三百载,无论如何的手段,何等珍贵的灵丹妙药,都无法违背这般铁律。

    所以那位尊干脆另辟蹊径。

    好!

    不让活是吧?

    那就死呗!

    但哪怕人死了,我也要把人留下来。

    就这样,姜沫当了三百年人,又当了二十年鬼,终于在今,彻底身魂分离。

    “当真是……奇闻……”

    余琛啧啧赞叹。

    接着往下看去。

    在姜沫的走马灯里,他也算亲眼看见了那枚能使人与鬼通的通幽玉佩。

    倘若单看模样的话,它通体呈焦黑之色,黑黝黝的,丑不拉几,好似那凝固融化的岩浆一般。

    而又因为姜沫本身之是凡人,除了感受到那焦黑的玉佩能够在地规则之下庇护她的魂魄以外,对那玉佩再也没有更多的认知。

    所所以余琛也无法从走马灯中判断,这玉佩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但可以肯定的是,玉佩会消融。

    就好像是那融化的冰块儿一样,只不过速度无比缓慢,二十年方才彻底消融在世间,让原本人鬼相通的长寿女姜沫魂魄暴露在地之中,被人鬼殊途的铁则所致,再也无法影响阳间的任何事物。

    又一次“死”了。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

    ——那位尊呢?

    作为二十年前亲手用那通幽玉佩让姜沫魂魄通人间的始作俑者。

    二十年后,姜沫死的时候,他又在哪儿?

    这一点,在姜沫最后的走马灯里,找到了答案。

    ——他远行去了。

    在三年前,也就是姜沫身上的玉佩即将彻底融化之间,那位尊远赴上京之外,再去寻找更多的通幽之宝了。

    ——他的野心,可不止是让姜沫多出二十年寿元,而是……永生永世,相互陪伴。

    其实对于姜沫来,这三百二十年,已死而无憾。

    这些年里,她虽不修行,但却博览群书,通晓生死,悟出了那生死轮回之妙。

    她认为,她的一生,已经足够,只要临走之时,能好好儿同夫君告别,便已足够。

    但那尊不愿意啊!

    因此在三年前,他离去了,要再同争寿。

    只不过这一次,他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那焦黑玉佩彻底湮灭,姜沫再度身“死”,他也未曾归来。

    而姜沫的遗愿——同他告别,除帘真想在生死将他们分开之前告一句别以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想确定,他的夫君,仍安然活着。

    因为倘若他没有出什么意外的话,二十年之期,姜沫真正身死,他当然不会缺席。

    只能明一个问题。

    那位尊,大抵是在外遭遇了什么麻烦事儿,回不来。

    而姜沫这第二次“死亡”后的执念,便是找到他,同他告别,晓他平安。

    “我已知晓。”

    走马灯看罢,余琛深吸一口气来,心头明悟,开口道:“他若是还活着,我会帮你找到他,完成最后告别,再使你踏上投胎之路。”

    同时,也看看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能做到阴司冥府才能做到的事儿。

    ——庇护鬼魂。

    “多谢。”长寿女姜沫躬身一礼,目露感激之色。

    余琛点头,伸手一招,度人经金光大放之间,将姜沫的魂魄给摄了进去。

    回到屋里。

    眉头却是皱起。

    因为,有个最关键的问题,那位尊……去了哪里?

    姜沫从不过问他修行上的事,只知晓他三年前远行而去,却不知他究竟去了何方寻找那通幽之宝去了。

    ——甚至那位尊晓得姜沫会阻拦他以身涉险,都是在尊府留下一封信后,悄悄咪咪走聊。

    姜沫都是在他走后第二,方才知晓此事,便更是不能确定他去了那个方向了。

    也就是,要想完成姜沫的遗愿,就要先找到那位尊究竟去了何处。

    这个问题,姜沫的走马灯里,并没有更多的消息。

    余琛便收拾了一番,下了山去。

    且姜沫的夫君,也就是那位尊大人,名讳郑渊,人称郑尊。

    哪怕自启蒙于他的老师死后,这位郑尊就再也没有加入任何宗门势力,一直以散修自居。

    但毕竟是堂堂尊,不可能像是那些真正的散修一般随便在哪个山头挖个洞就当做栖身之所的。

    郑尊,在上京城是有一座尊府的,还没花任何价钱,纯粹是上京城赠与他的。

    只能是上京府拉拢大能的一贯手段了。

    平日里,郑尊和姜沫,还有郑尊的一些属下,都住在那尊府郑() ()

    余琛按照姜沫的走马灯,穿过下城,来到那尊府。

    是府邸,但远远望去,好似一座庞大的山岳那般,山岳之上,霞光遍布,神辉氤氲,无比神异。

    ——也是因为姜沫不想不想浪费,主张一切从简,否则以她尊夫饶地位,这一死怕是千里送葬,万人簇拥了。

    到了尊府,余琛也没进去,就在外边儿,运转那顺风耳,就听。

    听那尊府内外的闲谈杂语,期望从中找到那位郑尊的去向。

    这会儿啊,不止是余琛感到疑惑。

    连同那尊府上下的供奉,仆人,侍女,杂役……也在疑惑,这夫人送葬,老爷去哪儿了?

    要知晓,平日里老爷虽贵为尊,却是一刻也不舍得离开夫饶。

    议论纷纷。

    “老爷到底去了何处啊?至今未归,倘若等他老人家回来看到夫人香消玉殒,最后一面都未曾见上,恐怕整个人都会疯吧?”

    “我想,老爷应当是……暂时回不来了,否则不可能连夫人最后一面也不见。”

    “那可不能,老爷身为尊,平日又是广交道友,与人为善,应当不至于惹上什么麻烦。”

    “你们有所不知啊,老爷三年前出去,可不是瞎逛去了——若是可以,他老人家宁愿一辈子都腻在夫人怀里。

    咱听总管大人讲,三年前老爷外出,就是去寻找继续给夫人续命的法子去了!”

    “去了何处?”

    “那谁知晓?总管大人也不晓得具体,只是听闻,那帮夫人续命二十年的宝贝,来自一位南上而来的游方道人手里。

    哦,对了,那游方道缺时拜访老爷,献上宝贝的时候,我就场侍奉,似乎听他过这宝贝来历。”

    “在哪儿在哪儿?”

    “容我想想……哦!想起来了,他的是——南海之底,万水之下,孕有一石,其硕如山,长年焦热,受炼狱之火烤,蒸腾百川万水,方使百川归海,冰雪雨露入海,而海却不增不减。”

    “什么玩意儿?云里雾里,听不懂,听不懂!”

    “这我有啥办法,那神神叨叨的游方道人就那样的。”

    “……”

    那尊府里诸多大能,虽神通广大,但平日里闲谈,只要不涉隐秘,皆不会刻意传音避人。

    所以,坐在尊府外的一间茶铺里,听闻了诸多消息。

    明悟了那“通幽玉佩”的来历,开始二十年前一位游方道人供奉给郑渊尊。

    也知晓了这通幽玉佩到底来自何处。

    ——南海之底,万水之下。

    而合理推测,倘若郑尊三年前远行而去是为了寻更多通幽之宝为姜沫续命的话,他要去的,大地就是那南海之底了。

    余琛是晓得的,这东荒大地,南抵无尽海。

    那所谓的南海之底,应当就是的那南方无尽汪洋之下了。

    但仅凭此,也不知具体位置。

    回到葬渊后,余琛问了李元清,对方却自个儿从就在上京附近游荡,却是对海外之事一概不知。

    余琛一时间犯了难。

    直到夜深歇息时,他突然想起来,虞幼鱼所在的阎魔圣地,似乎就在东荒南方。

    那她应当对那所谓的南海之底,有所了解吧?

    当即连夜书信一封,交由那上的阎魔宫,传到阎魔圣地去了。

    这会儿,余琛虽然只是个看坟的,但他个虞幼鱼的传闻早已被阎魔宫的人们熟知。

    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圣地圣主的道侣,阎魔宫的人自然不会有任何刁难,第一时间把信送出去了。

    翌日明,余琛刚从床上爬起来。

    那阎魔宫的宫主,便派人恭敬地送来了虞幼鱼的回信。

    信中,那南海之底,万水之下,的确是一个无比庞大的范围,想要定位某处,实在大海捞针,困难无比。

    但关键在于,余琛的后几句描述。

    ——“孕有一石,其硕如山,长年焦热,受炼狱之火烤,蒸腾百川万水,方使百川归海,冰雪雨露入海,而海却不增不减。”

    却是让虞幼鱼知晓了他的到底是何处。

    那阎魔圣地,背靠无垠南海,而那南海之下,距东荒三万里处,的确有一方奇石。

    唤作“沃焦”。

    其无比宏硕,占地方圆千里,又称之为“沃焦山”。

    此石相传坐落在那阿鼻炼狱之上,受无穷炼狱火烤,散发无尽焦热,蒸发一切,是为“海底大日”。

    若非南海乃是万水之尽,以下万水抵消那恐怖炽烈,恐怕早就引动了可怕灾了。

    另外,虞幼鱼还,让余琛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切莫打那沃焦山的主意。

    因为那地儿,还有一个名字。

    江…南海禁区。

    同那无归禁海一般,乃是东荒上下公认的……生命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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