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和煦看着眼前的十六弟,他的运气无疑是好的,不是柳家主支却有个手握重权的祖父,因为柳相的存在,他们在柳家的地位节节攀升,声量几乎不低于主支。

    许多柳家老人都知道,柳相年轻时几乎被赶出族谱,后来投靠李家起势,才渐渐与本家修复关系,也因如此族里对柳相这一支态度总是格外宽容。就像柳和照只在本家读了三年书就被柳相强硬接出去,柳家明面上没有说些什么。

    这次柳和煦找到柳相,提出要为十六弟提亲,柳相开始是不愿意的,只是后来听说对方是赵家女儿才松口。他知道柳相这种老狐狸有自己的算盘,不过只要利益不冲突,各取所需他也是不介意的。

    他提出和柳和照单独谈谈,柳相也给了他这个机会,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柳和煦虽然和长大后的堂弟相处不多,但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思实在太容易读懂了,他决定怀柔以对。

    “十六弟,我这次可是真心为你,明眼人都能看出你对那位姑娘的心思。柳家来接你都执意要等她回来见上一面才肯走,她拜托你帮帮田家那个姑娘,你就连病情都顾不得上下奔走,我竟不知道,你对别家的家务事如此热心了。”

    在柳和照受伤期间,田思沛对他照料颇多,后来他知道了这个可怜姑娘身上的故事,也替她感到惋惜,所以当岳雨拾问起有没有办法可以帮她解决问题的时候,他答应帮忙了。

    回城之后,他当天就去求了祖父,柳相起初不肯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后来实在拗不过他,才去找了田家。

    看在柳相的面上,田家到底是松了口,将田思沛从田家除名,从此各不相干。

    柳和煦收到消息之初还以为这个堂弟心仪之人是田思沛,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堂弟之所以如此卖命,全是因为岳雨拾的请求。

    “十六弟,知慕少艾乃人之常情,你既然心有所好何不尽早行动,难道你要等到佳人花落别家再来捶胸顿足。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岳姑娘的真实身份,她可是卫国公府赵家的女儿,我若不帮你先下手,等今日寿宴上她的身份坐实,说到底你一个白身还有什么优势。”

    柳和照从未听岳雨拾提起过赵家的事,乍一听到堂哥道破岳雨拾的身份,顾不得思考他后面的几句话,急忙问他:“你从哪来的消息?”

    柳和煦并不打算瞒他:“下面的人从钱家那边得到的消息,说是失踪多年的外孙女找着了,而且听说世子夫人的病都好了不少,我命人去查证了,这个消息八九不离十。”

    自从岳雨拾那日拒绝招揽,他就在想办法调查她的身份,最终还是被他找到蛛丝马迹,而柳和照这次更是带给他不少线索,他也是才知道,赵家的亲兵一直守着玉昌观,之前还为此与田家闹了矛盾,在卫国公回来之前,田家可是做过不少针对赵家的小动作,赵家如此作为绝对不是冲着田思沛,多重信息组合下,最终让柳和煦推出这一结论。

    又劝了一会,不见堂弟脸上神色松动,柳和煦也不着急,这个时间他派出去的人事情都要做完了,赵家不管同不同意,今后总是要和柳家打上交道的,堂弟的反对也不是那么重要。

    柳和照送走堂哥,来到柳相书房,堂哥说的没错,他是心仪岳姑娘,但他从没想过这样贸然上门提亲,他不明白祖父为什么要答应这个提议。

    可他在书房没找到柳相,今日不是休沐之日,他已经出门办公,想到那帮已经上门的柳家人,叫人马上准备马车,他要赶紧过去解释,希望岳姑娘不会误会他。

    岳雨拾站在赵世子会客的屋外树下,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前面寿宴热闹的喜乐传来,赵世子作为主人家,就算有人暂时接替,也不可能长时间缺席,出来正好看到站在那里的她。

    赵世子过来,想要伸手安抚她,最终还是止住了动作,温声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不会让你困扰。”

    岳雨拾摇摇头,提出要去见见那些不速之客,赵世子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答应让她独自进去。

    柳家的人安坐在房中,来的时候就知道此行不受欢迎,如今坐冷板凳也是理所当然。

    其中为首的是柳阳,算是柳家的旁支,因为志趣相投,他和赵老二多少有些交情,上门祝寿也不算太突兀。

    赵世子离开后,柳阳正在心里犯嘀咕,一会来招待的是谁,就看到一个少女走了进来。

    他并不认识岳雨拾,看到她还皱了皱眉,赵世子是怎么回事,叫怎么一个小丫头过来,果然是莽夫,半点礼数不懂。

    不等他说了什么,小丫头开口问道:“是谁让你来的?柳和煦?”

    虽然和柳和照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她不觉得这件事会是他所做,如此肆无忌惮,更像是柳和煦的风格,不容他人拒绝。

    对于这门亲事她并不担心,只要自己不愿意,谁也没办法强迫,现在比较担心的自己身份泄露带来的连锁反应,她必须从柳阳口中问清有多少人知道她的身份,让他们闭嘴。

    等柳和照匆匆赶到赵家门口,刚好看到柳阳带着人和东西匆匆偏门离开,岳雨拾一直盯着他们的背影的样子。

    柳和照无奈上前,开口就是道歉:“实在抱歉,我不知道我家人会这样自作主张,给你造成困扰,是我的不是,今日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他这样连连道歉的样子,让岳雨拾收回远眺的目光,说道:“好像自从我们相遇开始,你不是再给我道谢就是给我道歉,其实你不必这样,我没有那么可怕。”

    “岳姑娘自然不可怕,在下看来甚为可亲、可敬,只是我带给岳姑娘太过麻烦,实在是难以自安,只能向岳姑娘道歉以求原谅。”

    柳和照何尝不知道自己在两人相处中太过小心翼翼,可是不是真正钟情,他有何至于如此诚惶诚恐,这些日子,连他都觉得自己变得奇怪了。

    不过此时他也只能放松自己,尽量让显得自然,顺便想将柳家上门之事的前因后果讲清楚。

    此时赵家门口宾客来来往往,两人干站着实在扎眼,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岳雨拾将人带进赵家,一会的功夫,被在附近招待客人的赵容瑜看个正着。

    赵容瑜身边很多都是他的同窗好友,虽然和柳和照不在同一个书院,但都是同龄人,柳和照又是父母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自然都是认识他的。

    “容瑜你看,那不是柳和照吗?听说他去年就出京游历了,现在怎么出现在你家?”一个人率先开口。

    “是啊,没听我爹说起过,要是他回来我爹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然后用他来教训我的。”他爹是柳相手下的直系亲信,每次柳和照有什么动静他爹都是先知道的。

    “我看啊,估计是在外面惹了麻烦才偷偷回来的,容瑜我们悄悄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能打听出什么来。”

    赵容瑜心中也有好奇,但今天是祖父的寿宴,娘亲给他安排了任务,不能出差错,他只能摆手拒绝了这个提议。

    见他不去,几个好友也不让他为难,让他安心招待客人,其他的由他们来办,说完离开朝柳和照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岳雨拾听了柳和照说的一切并不意外,她先前已经从柳阳口中知道他们柳家宗族的那边派出来的,她现在担心的是柳和煦从钱家那边打听到了她的身份。

    而且他并不准备隐瞒,短短时间她已经听到柳阳和柳和照说起这件事,要是他有心传播,怕等不到寿宴结束,就能传得人尽皆知。

    正如她所料,柳和煦原本是打算将她的身份宣扬出去的,柳家提亲在先,身份曝光在后,就算是皇帝知道,也可以推说两人是两情相悦。

    柳和煦早就意识到,随着政权逐渐稳定下来,皇家对拥有特权的世家容忍度越来越低,从早些年扶持勋贵,到现在主持科举从民间选才,四大世家子弟在朝中的话语权也渐渐降低。

    为了面对这一情况,他们也在想办法应对,这几年间,朝堂之上还好,早些年的积累还经得起消耗,只要经营得当,培养新一代子弟接过权柄,就能顺利延续下去。

    军中则不同,因为皇家有意为之,世家在各方势力的挤压下逐渐丧失手里的军权,人才方面也是青黄不接,这是极为不利的,他们需要另想办法拿回军权,这也是柳和煦知道岳雨拾的身份后,第一想法就是设法将她和柳和照凑做一块的原因。

    不过在他收到柳阳带回来的消息之后就改变了主意,据柳阳所说,赵家刚找回来的女儿主意极大,以武力威慑柳家提亲的人不准他们在外宣扬,一掌下去就拍坏了一张桌子,看起来不好掌控。

    说起来他以前只以为岳雨拾是普通的江湖人士,还起了招揽之心,却没想到她内里还有这层身份。

    只是他还有些不明白,赵家的女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只要认祖归宗,日子不比现在这样过得好,肯定有什么原因让她不能这样做。如果这个秘密被他发现了,手里捏着把柄就不怕事情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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