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主题乐园回到小区,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了,两人在电梯里互道晚安,就各自回了家。

    夏知惜回家的时候,纪暄研已经睡下了,好在明天是周末,纪暄研还不用去上班,她可以等明天早上再问她关于沈文淳的事情。

    今天玩得很痛快,但是也挺累得,夏知惜简单洗漱完,换下衣服穿上睡衣后,直接累瘫在床上。

    她很轻地握住双手,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被手上还不适应的异物感唤回神。

    她仰躺在沙发上,把左手伸到面前,看着在灯光下有些闪光的戒指发呆,思绪又回到刚才在车上和沈谕瑾的对话上。

    因着两人是第一回去那个主题乐园,担心乘坐公用交通工具,会因为规划产生太多变数。沈谕瑾就向人借了车,自驾过去,早上也许是他去拿车还是怎样,夏知惜是在小区外和他汇合的。

    夏知惜从园区出来,坐在副驾的时候,没忍住仔细打量戒圈上的图案,在烟花点的时候,因为周围的光线到底不算好,她只能大概看清戒指上的图案,因为图案太特别,含义也令他们俩一下就清楚,她那时候只感到开心与雀跃。

    等在灯光下仔细打量那个图案的时候,她有些憋不住笑说:“LOVE?沈大制作人,你是怎么做到又创新又土的。”

    戒面上的图案不算复杂,刻着一条连贯的线,线从一端的白钻上垂直下来,顿下一个直角,走势倾斜着向上,绕出个蝴蝶结似的爱心。中段线上左斜上几朵堆叠成不规则直线的向日葵雕饰,雕饰后直线继续右斜向上,而后在接近戒圈的位置,垂直向下绕出三个平行的圈,最后在与开端相同的高度结尾,并入另外一颗白钻。

    整体看下来流畅和谐,像是四月那晚连在他们腕上的丝带。

    沈谕瑾轻咳一声,单手把着方向盘说:“很土吗?”

    夏知惜瞅他一眼,笑起来:“也不会吧,我还挺喜欢的,更别说是你自己设计的图案了。”

    沈谕瑾勾着笑:“嗯。”

    夏知惜又转了转尺寸契合的戒圈,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时候量的尺寸?”

    沈谕瑾通过后视镜瞥她一眼,音调懒散:“你绑丝带那晚,我乘着你睡着量的,图案也是那晚定下来的。”

    “我本来没打算今天给你的,毕竟早上才拿到手,感觉太匆忙了,时机不太对,”他语调顿了下,轻笑一声接着说:“但和你站在湖边的时候,我又觉得,只要和你在一起,好像怎么样时机都是对的,”

    前方正好有个红绿灯,沈谕瑾停下车,歪头看她,声调轻缓:“比起所谓的时机,你更重要。”

    窗外车水马龙,行路灯、附近的后车灯映进来,把沈谕瑾的侧脸染上朦胧的光,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戒指很显眼:“所以,夏大摄影师,下次心情不好的时候,记得来麻烦你男朋友我,而不是闷头压着情绪,”

    “男朋友就是这么拿来用的,下回你再这样一声不吭,我也不会有另一对情侣戒,到时候我会很没辙的。”

    夏知惜眼睫颤了下,没想到沈谕瑾早就看出她情绪不佳,她有些不好意思:“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沈谕瑾指节敲了敲方向盘,嗯哼了一声,笑着说:“在你发呆咬了一口我的辣味炸鸡,又吐着舌头扒拉着把鸡块埋最底下的时候,”

    “那一刻你眼神加倍忧郁得,像是在念叨这只鸡不该出生。”

    夏知惜:“……”

    当时他俩的小吃都在桌上,她本来想插她的小华夫饼的。

    不过这么说来,那不是午饭后他就知晓了。

    而且…

    “我眼神才没那么多戏。”

    “嗯,”沈谕瑾点点头,边踩油门随着动起来的车流向前,边懒洋洋说:“是我脑子里比较有戏。”

    这话落下去后,车里陷入安静,沈谕瑾把着方向盘注意着路况,夏知惜垂眼看着在前行流连的灯光下,偶尔因为被直射而闪光的戒指。

    夏知惜的情绪其实还算稳定,很少会因为自己的事感到伤心和愤怒,更多的还是看到些作品,因为里面的情绪而流泪。

    沈谕瑾就更是了,他会因为负面情绪,心情波动过大的时候,简直寥寥。

    知道沈谕瑾是在等她回答,夏知惜也没觉得这个有什么,毕竟两个人在一起后,情绪、思想的碰撞是必然的,坦然地接受,而后互相接纳消化,才是关系良性发展的前提。

    她想了想说:“下回有能麻烦你的不开心,我一定和你说。”

    沈谕瑾听这话,目光在后视镜往她哪儿转了一下:“行。”

    夏知惜瞅他说:“你记得也得这样。”

    沈谕瑾笑了一声:“我会的,女朋友。”

    夏知惜瞧着戒指,轻微的可惜漫上来,没忍住说:“你准备得太快了,我本来也在考虑要不要在你生日的时候送你呢。”

    现在看来,她可以把这个选项划掉了。

    沈谕瑾挑了下眉:“那,抱歉?”

    “倒也不用,”夏知惜笑了下:“本来也是我自己慢了一步,而且我很喜欢这枚戒指。”

    这段路靠近市中心,离小区近了些,有些堵,车速放慢了许多。

    沈谕瑾嗯了一声,笑着:“这方面我一直很急,”

    “戴上戒指也有特别的含义,”沈谕瑾弯着眼,侧脸看她一眼:“你戴上这个,只要看到它就会想到我,就像我看到它就会更思念你一样,”

    他含着点愉悦:“是个好东西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侧头看着夏知惜,狭长眼尾微翘的眼微弯,眼底映着光彩,像只故意撩拨人心的狐狸。

    夏知惜在他的注视下,忍不住面色发红,她撇开脸,很没气势地说:“……你还是闭嘴吧。”

    沈谕瑾被逗得哼笑一声:“好的,大小姐。”

    这路太堵,车里开着冷气,放着纯音乐,沈谕瑾不紧不慢跟着车流往前一顿一顿开着车,显得太过安逸。

    夏知惜忍不住有些犯困,头一点一点的。

    沈谕瑾瞥她一眼,随手调高了点空调温度,喊了声她名字说:“就快到了,能忍住吗?忍不住把后座的外套穿着睡会。”

    夏知惜揉揉眼睛,很轻地摇摇头:“没关系,我忍得住。”

    她迷迷糊糊眨着眼,脑中莫名闪过中午,长椅上女人墨镜后的眼睛,她的眼睛和沈谕瑾真的很像,但是沈谕瑾的眼睛要更狭长些,内眼角显得更锋锐点,没情绪的时候,沈谕瑾的眼睛有着冷淡而漂亮的攻击性。

    沈文淳的眼睛却不同,因为年纪眼尾有着些许细纹,更圆润而上挑的眼睛,带着很多情洒脱的感觉,更让夏知惜说不出话的,是她当时的眼神。

    她很难去定义那个神色,像是带着长久的惆怅,又像是很平静,平静得在等待一个小辈的审判,等待着作为沈谕瑾亲近的人,对她这位失职的母亲的审判。

    夏知惜在产生这种想法的瞬间,有些难以对她说重话,她会对她决然离开沈谕瑾感到愤怒,那是因为夏知惜把沈谕瑾看得很重要,他所遭受的痛苦,令她无法遏制这种愤怒。

    但她作为纪暄研的女儿,她无法,也不能,甚至没资格对沈文淳说重话,她曾经千万次在心底质问过自己,如果她当初没有跟着纪暄研,那么纪暄研是不是会比现在要更好。

    但是没有如果,就像纪暄研对她说的一样,她是她重要的孩子,是她期待的星星。

    纪暄研对现在很满意,所以夏知惜不懂得,离开了不是在她期待中诞生的沈谕瑾,却又在十几年后试图认回他的沈文淳在想些什么。

    沈文淳在沈谕瑾六岁的时候,就出了国,现在是欧美闻名的自由撰稿人,因为她在国外的缘故,工作也很繁忙,她时隔几月会和纪暄研打通国际视频,但是由于她常年居住美洲,时差和中国差距太大,夏知惜从没和她有机会通过网络见上一面。

    她可以对沈文淳感到气愤,但她绝对没资格审判她,甚至任何人都没资格审判她。但她确实应该和沈谕瑾亲自面对面谈谈。

    不论沈文淳是想得到理解,还是只是想看看她的孩子,亦或是为过去的抛弃道歉,但那些都不是夏知惜该思考的事情,现在她只是对回忆到对方的话,牵连得心脏一顿一顿的疼痛。

    夏知惜装作很困的样子,揉了揉眼睛,喊了声沈谕瑾的名字。

    驾驶座的沈谕瑾懒洋洋嗯了一声。

    夏知惜:“沈谕瑾。”

    沈谕瑾透过后视镜瞥她一眼:“嗯。”

    夏知惜:“沈谕瑾。”

    沈谕瑾没忍住笑了声:“嗯,怎么了?”

    夏知惜抿着唇,心尖泛酸,只是缓缓说:“没事不可以喊喊你名字吗?”

    沈谕瑾轻笑一声说:“可以,但你现在还是不要喊的好。”

    夏知惜有些奇怪:“为什么?”

    沈谕瑾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瞅她一眼说:“你太容易让我分心了,为了我们好,你还是不要喊了,出车祸怎么办?”

    他说到这,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嘴角:“以后会有你喊到不想喊的时候。”

    夏知惜想说她才不会有那一天,但又觉得他说这话的情绪很怪。她又怀疑他在故意撩拨她,但是她没证据,她疑惑地眨了眨眼,侧开头不理他了,心下那点情绪硬生生被他挥霍完了。

    夏知惜借着卧室的灯光,又看了眼中指上的戒圈,末了,她把戒指靠近自己,很轻地吻了一下。

    而后她裹着一边的被子,在飘着冷气的室内,陷入黑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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