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秀那边过的风流快活,我们这边可就惨了。”

    听到任七这话,刘半仙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高手哥,你什么时候学会算命的?”

    任七抱着双手,怀中是青红二色长剑,“我没说我会算命。”

    “那你又知道尹哥仔在那边过得好?知道他被人招做上门女婿,这时候已经和马姑娘在那边双宿双飞,抱着小孩喝满月酒了?”

    “就几个月的功夫,你未免太夸张了一些。”

    任七冷淡道:“有人好有人坏,这是某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就像赌场里面有人赢大钱,也一定会有人输光。

    在大内行动成功和失败的几率也往往是一半一半,即便几次都成功,然而行伍里因为行动而死人的几率,说到底还是一半一半,没什么差别。

    有人活下来,难免也会有人死掉。”

    刘半仙点点头,“果然是近朱者赤,高手哥你现在说话也越来越有禅意,哲思了。”

    “这也跟你有关系?”

    任七皱眉,知道他其实是在变着法子夸自己,心里越发感到不快了。

    然而刘半仙知道任七一向是这样的性子,所以并不会因他不高兴而停下话语,他只是打开话匣子。

    “当然跟我是有关系的,在算命这一行里头,概率学是最重要的东西,而且往往比算八字,翻命书要有用的多。

    老话也说了,将军难免阵前亡,瓦罐难离井边破。

    要是有个女人的首饰没了,你应该叫她到水缸灶台边找一找,因为这是她时常出没的地方。

    有这样一个故事,说是三个书生参加了科举,相约一起看榜。

    在去看榜的路上,他们遇见了一个算命先生。

    于是三人就想问那算命先生,这次科举的结果如何,他们三个里谁能中榜,谁又会名落孙山。

    那算命先生听了这话,又开始掐指算了起来,没一会儿,他便得出了结果,冲三人竖起了一根手指。

    然后任那三个书生怎么问,算命先生都不再说别的,只是竖着那一根手指,谁问他都回答天机不可泄露。

    于是那三个书生便只能放弃追问,先去看榜了。

    高手哥,你知道那算命先生一直竖着手指,是什么意思吗?”

    “我不知道。”

    任七冷着脸,“但我想,他应该不会像你一样,竖的是中指。”

    “抱歉,抱歉。”

    刘半仙连忙将手指缩回来。

    “其实是这样的,在那三个书生走后,路人也一直在问那个算命先生,卜算的结果到底怎么样了?叫他不要打哑谜。

    然而算命先生还是沉默,任谁来问都不告诉。

    他什么都没说,可后来那三个学子又跑回来对他千恩万谢了,直夸他是神仙,你说奇不奇怪?

    后来才有人解读出了他的用意。

    他竖一根手指,却有很多层含义。

    可以说是三人一起中榜,也可以是三人一块名落孙山。

    可以是三个人里中了一个,也可以是两人及第,一人落榜。

    还可以是一人中了状元,也能是一人在榜单的最后一名。”

    “呵,”任七颇为不屑,“不过是一点玩弄人心的小花招而已。”

    “什么叫做玩弄人心啊?”

    刘半仙不服道:“这是风水堪舆啊!一门玄奥的,精妙的技术。”

    “那你现在能用你那玄奥,精妙的技术帮帮忙吗?”

    任七望向山中,四处是雾茫茫的一片大雾,连不远处的山石和青松都已隐没在乳白色的云雾之中。

    他们这时候正在结伴前往千佛寺,去见了空大和尚,那个名字在整个南疆赫赫有名的得道高僧。

    但浓雾叫他们迷失了方向,又给这本就不轻松的气氛增添了一抹阴霾。

    “今天出门前,我给你求了一签。”

    刘半仙终于开口,“很是不妙啊高手哥,下下签。”

    任七不以为意,“你以为我是能抽到好签的人?

    在我看来,进入禁宫大内的时候,便已用完了我所有的好运气,所以之后才会厄运连连,叫我遇不上什么好事。

    下下签,是我人生的常态,如果是出了这么一个卦象的话,刘半仙,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因为这说明事情不会发生不可预计的变化?”

    刘半仙喃喃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你倒也不用伤感,悲观,高手哥,总有一天你也会走好运的。”

    “我看起来像是伤感的样子吗?”

    任七十分地不满,“我都说了,这都无所谓。”

    “好好好。”

    刘半仙适时管好自己的嘴巴。

    “那我们眼下还是尽快前往山上吧。”

    任七这时候却拦住了他,“我也想尽快,但这时候快不了了。”

    刘半仙将墨镜拉下来一点,眯起眼睛往四周看。

    倏地,他的眼睛瞪大到好像铜铃,整个人愣在原地。

    在浓雾之中,立着零星几个黑影,看起来像是树,又像是石头,或者其实是敌人……

    任七已经把剑拔了出来,一手握着一柄,警戒着四周。

    “那是什么东西?”

    刘半仙退到他的背后。

    任七没回答,只是斜眼看了他一眼,“也许在我们的背后,还有敌人等着呢。”

    刘半仙被吓了一跳,“那我应该躲在哪一边才好?”

    “不知道,反正等下你跟紧我就是了,跟在我身边的话,大概还没什么问题。”

    “高手哥,我这条命可全寄托在你手上了。”

    刘半仙从随身的那个白色口袋里掏出法尺,放在身前,谨慎地把自己护住。

    任七并不关心他在干什么,只是将自己的身心调整到最佳状态,积蓄力量。

    噔!

    一声清彻的震鸣,紧接着在浓雾之中,一道身影扰动浓雾,好像在水流之中游泳,泛起涟漪。

    任七眼中戾气暴起,寒光闪烁。

    在那目标快速靠近后,任七和刘半仙认出对方的模样。

    那不是什么“人”,而是一只三米多高的猿猴,毛发杂乱,一身的雪白,手上抓着一对几乎跟任七身躯一般高的大刀。

    白猿!

    任七箭步上前,手腕一转,青红二色长剑贴着白猿手中长刀划过。

    那猿猴显然没想到任七力量如此的强横,竟能从下往上,接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

    它不由地怪叫了一声,叫声未散,任七手上长剑翻转,从白猿的腹部直带到肩膀。

    一对长刀起飞脱手的同时,那白猿的身上迸射出大片的血水。

    白猿瞳孔骤缩,浑身毛发炸起,显然收了惊吓。

    正想逃脱时,任七的快剑已结果了它,将它的头颅砍下,血水喷泉从身体里直往天上喷涌。

    “好快的剑,高手哥。”

    刘半仙惊喜,任七却还保持着持剑的姿势,小心戒备。

    果然,一息之后,那已失去头颅的身躯突然又动了起来,扑向任七。

    任七侧步闪身躲过,一剑刺向白猿。

    在空中变换了轨迹之后,长剑刺中白猿,从白猿那冒血的脖颈里,一条灰黑色的“铁线”激射向任七的面门。

    任七挥剑,在空中将铁线从中心点开始,斩成两截。

    然后刘半仙便看见在地上,两截好像虫子一样的线条正在不停地蠕动,星星点点滴出黑色的汁液。

    “这是……”

    “跟长白山的那些白猿一样。”

    任七印象深刻,“这些畜生的体内也有蛊虫,还是一模一样的。”

    “难道,这也跟商的那些祭司有关?”

    刘半仙十分地疑惑,“这两地简直是一个南,一个北,要知道我们现在某种程度上已是在九州的最南边了,我们可是在交趾啊。”

    “兴许是有人将蛊虫带出了长白山呢?”

    任七十分地冷淡,“害人的办法,总是比救人的办法更受欢迎,也更叫人愿意钻研的。”

    “这也是你在大内学到的东西?”

    刘半仙正惊讶于任七说的这种可能性时,劲风再起。

    任七用肩膀轻轻一撞,将刘半仙推到旁边的同时,背上剩余四柄天下快剑也弹射而出。

    一个人,六柄剑,面对三只手持长刀,长枪的巨猿!

    铿锵有力的金属碰撞声,骨血被撕裂的声响,飞溅的血液,还有浓雾里头发出的沉闷声响。

    斩落三只白猿后,又有更多的猿猴扑向任七。

    任七的身上未沾到一滴血,剑也光亮如新,脚下却已是血迹斑斑,堆满了血肉。

    他在众猿猴的包围中起舞,穿行,同时收割。

    这些白猿大概每一头都有可与玄关九重高手媲美的武力,而且因为它们身材高大,力大无穷,反应极快,所以也比那些练家子更加的难缠。

    然而任七是个能使六把剑的通感境大高手,他此刻并没有显出颓势,反而主动出击,叫那些白猿一个个接连倒下,丧命。

    刘半仙毫不怀疑,即便这里站着一百个玄关九重的所谓宗师,也没人能碰到任七一根寒毛。

    刘半仙这头看的热血沸腾,任七那头的心却是越发冰冷,尽管他的脚步和手上动作并未有任何的停顿。

    任七感觉得到,在雾的深处,还有人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像是某种窥伺,虽然目前无害,但还是叫任七颇为不爽。

    在砍倒最后一头白猿后,雾气深处的那个身影终于箭射而来。

    还未到达身前,任七便已感觉到腥风扑面而来。

    强敌!

    任七心里已下了判断,放开别的剑,单手抓住一柄黑剑,刺向前方。

    对方似乎无视长剑,径直撞上来。

    锵!

    金属震鸣声中,星星点点的火星子迸发。

    任七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撞的往后连退几步,然后才用脚踝顶住压力停下。

    他手腕再抖,荡开雾气的同时,剑尖前刺。

    又是一声脆响,剑尖刺在面甲上,不得一丝寸进。

    站在任七面前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武将,从头到脚,那人全身包裹在银色的铠甲之下。

    在他的背后,则绑着三柄重剑。

    未出剑便已挡下了我的攻击?

    任七心里大呼不妙,但手上没有放松,抬手又是一剑,劈在了那武士的肩膀上,照样只泛起火点,却叫任七手心发麻。

    呵呵呵……

    面甲底下发出低沉的笑声,似乎是在嘲笑任七,又是为自己的防御力而自傲。

    任七对这讥讽十分地不满,冷哼一声后,手里已握住了另外一柄剑,同时在他的周围,另外四柄剑不知什么时候也飘飞起来。

    快剑六式!

    连串的火花,刺耳的声响。

    眼睛,喉咙,腋下,肩膀,裆部,膝盖,任七一边抵挡对手的攻击,一边见缝插针,将剑刺入盔甲的缝隙之中。

    短短几个回合之中,他便已刺中了这些位置,不止一次。

    然而他很快又通过触感和反馈惊讶地发现,这家伙身上的盔甲,并不存在什么缝隙。

    也就是说,这是一具密封的盔甲,连缝隙都没有,简直就是用铁水照着头顶倒下来,浇筑而成的。

    换句话来说,这是一套既穿不进去,也脱不下来的盔甲,或者更应该叫它是铁水的囚笼。

    即便再轻便的盔甲,密闭的情况下也足以叫人透不过气来,而眼前对手身上所穿盔甲防御力强横,又十分地厚重,恐怕已轻易超过了百斤。

    如此状况下,先不说怎么才能把一个人塞进这无缝隙的盔甲里,光是穿着这盔甲走动一段,恐怕就会直接把里头的人闷死。

    而这个高手,却好像

    “小心点啊,高手哥!这家伙身上黑气浓厚,不是活人能散发出来的!”

    任七得到刘半仙的提醒,恍然大悟。

    那人被点破身份,冲着刘半仙喝了一声,“多嘴!”

    随即他抬手,一把抓向刘半仙,动作极大极快,好似裹挟着风雷。

    任七向后退去,一剑扎向那武士,另一只手弃剑,去护住刘半仙。

    呼!

    劲风再起,生死之间,任七将刘半仙从那铁手之下救回来,同时又在对方咽喉处刺了一剑。

    还是同原先一样,削铁如泥的宝剑并不能往前刺出一寸。

    那武士得意,一手挑开长剑,另一手来抓任七。

    就在这时,刘半仙突然张开手掌,在他的手心里,一把糯米被撒向武士。

    滋!

    黑气汹涌爬升,就连任七这个武夫也瞧见了。

    刘半仙捂住口鼻,已完全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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