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映照客厅,孟宴臣敲响她的房门。

    他直接进来,递过一只软管药膏,“擦药。”

    叶梓宸还卯着劲儿呢,手指飞快地转魔方,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要是想被爸妈发现,就继续和我绷着。”

    她抬头,“威胁我?”

    他拉过她的右手,撩起衬衫袖口,“我没那么无聊。”

    叶梓宸看着他给自己涂药,冰凉的触感传递出药草清香,他有一双好看的手,手指温度似有似无贴着她的皮肤,有些痒,有点麻。

    她的手臂微微发颤,叶梓宸咳嗽一声,推开他,“真为我好,就拜托您大发慈悲,明天陪我去趟学校吧。”

    孟宴臣转身坐到她床上,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我有时真看不懂你。”

    她继续转魔方。

    他笑了笑,摘掉眼镜,仰躺在柔软的被褥间:“妈妈早就知道了。”

    “你告诉她的?”叶梓宸放下魔方。

    “你在学校闹出那么大动静,用得着我说吗?”

    她来到床边,踢他小腿,“那怎么办?”

    “等候发落呗。”

    叶梓宸恶狠狠地瞪他,“都怪你!你滚,别躺我床。”

    孟宴臣被她拳打脚踢地拽起来,“就知道跟我撒泼,我眼镜呢?”

    “自己找。”

    “每次来你屋都丢一副。”

    她走到书桌前,挡住左侧抽屉,“和我没关系。”

    “又没说是你拿的,慌什么?”

    他靠近叶梓宸,将她困在书桌和自己身体之间,直直看向她的眼睛,试图探寻令他困惑却甘心沉沦的秘密。

    “为什么生气。”

    她迎着他的目光,“我生什么气。”

    “我和许沁说话,她叫我哥哥,你为什么生气。”

    孟宴臣多精明的人啊,他只说了两句话,普通平常,语调神情甚至没有一丝波动,却扰得她心绪不宁,神思紊乱。

    他怎么敢如此坦荡地逼问自己,一针见血戳她痛处,真够毒的。

    叶梓宸又该怎么回答?

    说自己小心眼,看不惯他像中央空调似的处处留情?还是说嫉妒许沁,嫉妒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亲密氛围?

    但她清楚,她不得不承认,孟宴臣和许沁的相处只是一种正常的社交礼仪,不具备令她嫉妒的条件,她更没心思搞一套情感竞争的狗血戏码。

    叶梓宸果断转移话题,“别自作多情,不找眼镜了?”

    他的试探失败了,心思一动,右手悄无声息摸到她身后的抽屉,勾住把手。

    “我看到了,”她握住他手腕,“在床上。”

    两人静默对峙,几秒后,同时放开彼此,退回安全距离。

    如她所愿,孟宴臣掀起枕头,看到自己的无框眼镜。

    临走前他说,五分钟后下楼吃饭。

    他还说,对不起。

    关好房门,她浑身泄力,扶着椅背舒缓呼吸。

    待冷静下来,叶梓宸勾住把手,轻轻拉开左侧抽屉,看到几本物化生的教辅书。

    她亲手将这层面具撕毁,露出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之一。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黑丝绒缎面礼盒。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九副眼镜,简约奢华,属于孟宴臣的风格。

    *

    晚饭过后,付闻樱站在沙发旁,她未说只言片语,空气中却弥漫着强烈的压迫感。

    叶梓宸思量片刻,决定主动坦白,“妈妈,我和同学发生了肢体冲突,但我是不得已的。”

    付闻樱转身,面色依旧沉重,“说说你不得已的原因。”

    “那群男的欺负我朋友。”

    “宸宸,我希望你说实话。”

    “是真的,”叶梓宸重复,“您可以去问我的班主任。”

    “许沁是吧。”付闻樱拿出手机,调出几张照片递给她。

    画面中有一男一女,许沁和那个骚扰她的男生并排站着,举止亲密,谈笑风生,看得出心情很好,不像往常那般懦弱温和。

    许沁不是最讨厌他们吗?怎么会跟那个男生在一起?

    叶梓宸感到不可思议,迟疑地问:“您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周前,”付闻樱坐到沙发上,“自从你认识许沁,屡次替她出头,和那些混混纠缠不休。结果呢?人家是心甘情愿,就你傻呵呵的。”

    “重情重义是好事儿,但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啊。从前没出大问题,我不计较,但今天你差点把人打进医院,你这是犯法!”

    叶梓宸呆愣地看着照片,既愤怒,又觉得自己愚蠢,幸好这次打架不完全因为许沁。“我错了妈,对不起。”

    付闻樱深深叹气,“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你对不起的是自己。”她拉着叶梓宸坐到身边,“宸宸,你还不打算和妈妈说实话吗?”

    叶梓宸有些心慌,不自觉捏住衬衫下摆,“妈,我真没撒谎。”

    “那为什么以前只是口角纷争,这次却这么严重,那帮混小子说你什么了?”

    “没有……”她不想付闻樱听到那些污言秽语,“是我的问题,我冲动了。”

    她不说,付闻樱也能猜到。

    她的情绪向来稳定,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冷静成熟,这回如此愤怒冲动,不计后果,大概率和叶家有关。

    那是她亲生父母,自然容不得别人随意指摘,更何况那群不学无术抽烟喝酒的混混,其言语的恶心程度可想而知。

    付闻樱是真的心疼她,也理解她,但依然不赞同她的处理方式。

    “好了,你不想说就算了。但妈妈要告诉你,为人要有礼有节,做事需三思而行,你得用合法手段解决问题,不能只靠拳头,靠血腥暴力。让你练格斗,学跆拳道,是想你具备保护自己的能力,危急时刻不至于束手无策,但这种能力不要用歪了。明白吗?”

    叶梓宸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妈妈。”

    “好了,早点休息吧,”付闻樱拍拍她的后背,“明天让你哥去趟学校。”

    回到卧室,叶梓宸还在思考付女士的那段话,她说,保护自己的能力不要用歪了。

    可叶梓宸觉得,只有真切的□□疼痛才能有效阻止一切言语和肢体暴行,只有让施暴者亲身体会尖刀割肉,他才知道疼。

    什么是正确,什么是歪曲,只有在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才有权使用暴力保护自己吗?

    那危急时刻又该如何定义,是濒死之际?还是重伤之时?

    真到危急时刻,她还有机会竭力反抗吗?

    她还有能力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吗?

    也许前世的经历过于潦倒凄然,导致她的认知比较偏激,她觉得善良和正直的力量实在渺小,小到难以抵抗欺辱和践踏,无法换回公平正义,更等不到施害者的忏悔歉疚。

    在她的认知里,有谁欺负我,我就加倍欺负回去,有谁抢夺我的东西,我便干脆利落地抢回来。

    这种想法显然与当今法治社会的价值观背道而驰,叶梓宸在和平世界生活了十六年,依旧难以摆脱前世备受摧残的心理阴影,无法改变根治在灵魂里阴暗分子。

    但她的行为称不上犯罪,顶多算利用非正常手段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

    或许她应该试着相信,正义和法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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