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明,仰头不见星光,雾蒙蒙的天好似罩了一层冷色的纱。

    白栀打开门,疲惫地把钥匙放在桌上,随后重重躺在沙发。

    “谢昭没死。”

    白栀合上眼睛,抬起的胳膊试图压下脑海里的回音——

    “猎鹰已经在找她了。”

    彼时白栀正躺在治疗床上,她刚接受过精神抚慰,脑子还有点钝疼。

    白栀扭头:“我不懂你说这话的意思。”

    “是吗?”那人意味不明一笑,眼里的冷意溢出来,“我以为你该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跟你屁股后面不让你死。”

    白栀:“……”

    她艰难起身,已经能料到接下来的话题。

    “猎鹰-歼27,”谢轻远陡然扬声,“白栀!你到现在也不肯说出实话!”

    白栀一顿,语气冷淡,“我已经说过了,他们全死了。”她穿好鞋子,正视发难的男人,“包括你的妹妹,我亲手杀了她。”

    紧跟而来的是脖子猛地被攥住,后背撞上墙壁,衣领狠狠揪成一团。

    白栀平静地看着拉近的脸。

    “那这是什么?!”男人将一节绣花蓝丝带举起,“你们出发那天,是谢昭的生日……”他眼眶充血,“这是我送她的生日礼物,那天我亲自给她戴了上去,如果她死了,我又怎么会收到这个?”

    白栀不轻不淡看去一眼。

    一段被污染得只剩下绣花的丝带,在谢轻远的手里捏得很紧。

    片刻后,白栀将目光重新腾到谢轻远脸上,谢轻远已经不年轻了,这些年来从猎鹰离开跟在她屁股后面二十年,眼角不知不觉多了许多细纹。

    白栀心有触动,于是强打精神解释:“十二区的高危污染区,丝带根本不可能留下来,我……”

    “那你呢!”男人打断白栀,“你凭什么活下来?”

    “……”空气安静了几秒。

    又是这句话。

    白栀被抓着肩膀,不冷不热地回望这个她曾经喜欢的男人。

    “第十二次。”白栀说。

    这是谢轻远第十二次说出这句话。

    以前她还会僵硬呆滞,半响才能发声,现在也算能做到坦然回答。

    是进步吗?白栀自嘲一笑。

    谢轻远手忙脚乱地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谢轻远:“对不起……小栀,我……”

    “好了。”白栀伸手打断他的话,以往谢轻远这样质问她时,她也厌弃过自己。

    凭什么只有她活了下来。

    凭什么她没有死,凭什么她撑了下来……

    队友不信任她人之常情,抛弃她是最佳选择,她总觉得自己做错了。

    但今天,她太累了。

    她没有精力再去和谢轻远玩反思和自责最后再被拐着弯询问小队的人的下落这一套组合拳了。

    于是她直达最后一个环节,在谢轻远的注视下,平静地问他:“你究竟要我说多少遍,猎鹰-歼27小队全军覆没,死在了乱葬岗里?”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么多人!十七个!还有阿昭,大家那么喜欢她,阿昭怎么可能死!”

    白栀:“我说了是我杀……”

    “你住口!”

    压在嘴上的手掌几乎要把下半张脸按碎,白栀眼前一阵眩晕,堪堪稳住身形,又听见谢轻远碎碎念:“你不会,我了解你,你不会对队友下手,更何况是阿昭……”

    飞弹的蛛丝打断他的话。

    “嘶!”谢轻远猛地撒开手捂住脑门,太阳穴的刺痛令他不堪忍受,下一秒却又要抓住白栀的衣服:

    “你,你刚恢复,不要使用异能了。”

    “谢轻远,”白栀拂开他的手,声音很轻,“我会的,因为我……”

    “恨。”最后一个字几不可闻。

    离开的脚步可以称得上慌乱,关上的门震得人耳朵疼。

    眼眶传来温热,白栀从回忆中抽离,低声呢喃:“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那么情绪化做什么。”

    她眼角闪着泪花,不肯擦也不肯眨掉,扶着沙发扶手坐直,等风吹干眼泪。

    -

    不管昨日经历了怎样的喧嚣,早上起来依旧车水马龙。

    三天的假期眨眼已过,拖病毒的功劳,陆七断了三天的网,复工第一天带着崭新的人造皮从巷子出发。

    巷口大妈早早起来摆摊,陆七路过闻到香气往楼上望了望,在摊子前打开终端——

    铺天盖地的热门头条弹窗一个接一个,夹杂几个未接来电,关又关不过来,陆七索性一键清理,等会再找谁打来的。

    陆七指了指几种口味儿:“老板,豆沙这些口味,每个拿7个。”

    “姑娘,你不是这儿的人吧?”大妈一边装一边打量这个陌生面孔。

    陆七摇摇头:“不是,我朋友在这里。”

    大妈手下麻利,很快把包子装好,忍不住问:“这么多吃不完可要浪费了,你确定要这么多吗?”

    陆七把钱转过去后只拿了两袋:“嗯,剩下的麻烦等楼上的人出来后给他。”

    大妈笑笑:“行,原来是临天那小子的朋友。”

    陆七坐上车后找到未接来电,一个号码不认识,另一个是张安安的,时间在昨天,且只打了一次,估计不是很要紧。

    陆七抬手拨了回去。

    “局长。”张安安应该也在路上,陆七开启加密模式,光屏凝聚成一个光点落在她眼角。

    陆七:“是我,我看到了你的来电。”

    张安安:“昨天早上,考察组到达FMA,预计会在FMA停留一周。”

    陆七敲了敲扶手:“带队人是访随?”

    张安安:“不错,他向风覃副官要了您的联系方式。”

    陆七想到那串陌生号码,大概是访随打来的。先前风覃要求她前往C-233赴宴,用的表面理由是要陆七说服访随将考察期延长3个月。

    后来陆七猜测配方才是风覃真正想要的,她破译出配方下的地址后将其如实告知风覃,风覃也没再过问考察期一事。

    那晚最后拿到配方的是访随,难道是她将地址告知给风覃后,两人一番交战,最后风覃获胜,访随便刻意提前过来报复?

    不对。

    访随那人,心思深沉,不像是会因为一时失利冲动之人。

    风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把控FMA至今,决不会让FMA轻易重组。

    这两个人大概率又要算计什么了。

    张安安继续说:“考察往往是第九区机关重组或者解体的前置程序,早在一个月前就有消息透露上面有充重组FMA的想法,此次访随带队,应该是为重组一事来调查评估,不过很奇怪……”

    “按照重组程序,考察组最多有七天时间,往往会在抵达当天开始工作,据我观察,昨天的他们很多调查只浮于表面,似乎是在懈怠。”

    陆七:“风覃对考察组的态度怎么样?”

    张安安:“风覃副官照常工作,除了迎接考察队的时候,其余时间未和考察官们有过交流。”

    陆七:“我明白了。”既然风覃不着急,她犯不着皇帝不急太监急。

    “C-233发生的那件事,有新进展吗?”

    张安安:“没有,距离结案还有半个多月,最新的证据还是我们FMA出具的记忆碎片。”

    陆七皱了皱眉,她有种不详的预感。C-233的目击证人不多,治安局得罪不起其他人,她便是他们眼里最好下手的一个,这三天陆七忙着在B-001打怪,没回过家,治安局的人不知道她在哪。

    张安安目光落在陆七无意识敲击的指节上,想了想说:“以我对陈慎的了解,他不会这么轻易认下,可是这三天确实不见他们的动静。”

    陆七点了点头,目光偶然透过后视镜与司机视线对上。

    司机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陆七淡定地收回视线,余光略过司机的虎口。

    陆七:“嗯,还有别的事吗?”

    张安安一顿,自动驾驶车已经驶入FMA停车场,却没有立刻下车:“还有一件事,是今天凌晨的消息,B-001污染区被清扫掉了。”

    陆七先是一愣,说:“我昨天睡得早,没看到,清扫队做的?”

    张安安:“不,现场还在调查,今天凌晨,有人听到了爆炸声,B-001污染区的污染监测受到影响,机器人去替换时监控显示B-001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初步推测其内部的主要污染区域宁安疗养院是爆破点。”

    陆七皱起眉,故作思考:“我记得B-001存在有十年了,第九区还没有出现过高危污染区自动消解的情况……”

    张安安:“无论如何,高危污染区被清扫掉是一件好事,这段时间民众情绪会比较激动,游行欢呼的申请往治安局递了不少,局长这几天出行注意安全。”

    张安安目光认真,随时准备转向的手按在方向盘,陆七明白,张安安从她突然变化的话题听出来了不对劲。

    陆七现在不确定她开了加密的通话是否还能被监听到,她假装倾听,发现司机向后窥视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似乎是在观察她的口型。

    那就说明加密通话还算靠谱。

    电话两端安静了五分钟,张安安也等了五分钟,显示屏右下角显示现在是八点零一。

    陆七还没到,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良久,镜头里的陆七向后仰了仰,语调漫不经心:“B-001没了,不是清扫队做的,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我那副官做的?”

    “我对风覃可不是盲目崇拜,上次C-233就是他派我去的,说我过去能看到一场大戏,结果真看到了。”

    “算了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信,我快到了,不和你聊了。”

    切断通讯,陆七佯装发困,倚靠窗边假寐,暗暗思索起下一步。

    她去B-001的方式莫名其妙,身上没有佩戴任何武器,想要解决司机只能用武力。

    窗外三车并驾齐驱,没有工具很容易被外面的车辆注意到,而且她没有这辆车的权限,即使悄无声息杀了司机也停不下车。

    啧,怎么这么麻烦。

    陆七干脆抱臂朝后一躺,被袭击的第三次,想摆。

章节目录

赛博社畜决定成为最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雾柊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雾柊并收藏赛博社畜决定成为最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