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波·尤金并非普通人,他其实也有着一定的实力。

    虽然远比不上自己的养子,王国第一兵团长忒塞尔,但年轻时也算得上好手,拥有超限级水平。

    应该说,在多罗这个战士国度,能活到成年的男人,就没有普通人。

    只不过,菲利波毕竟已经年迈,加上年轻时受过不少暗伤,一身本事也被岁月冲刷侵蚀,所剩无几。

    他若是独自面对二王子派来的卫兵围剿,恐怕凶多吉少。

    即便他身为“伤疤大教堂”祭司,伊万也不太可能会放过他……因为他还有另一重身份,那便是忒塞尔的养父。

    仅凭这一点,伊万绝对会以其擅自袭击大祭司阿特斯拉为由,将菲利波置于死地。

    吉兰打算救这位老祭司一命。

    他带着菲利波,通过较为隐蔽的墙脚过道,从“克莱因斗兽场”逃了出去。同时,还将薇薇从戒指里放了出来,给两人施加了咒术,混淆少数目击者的意识。

    在半途的巷道稍作停留时,菲利波祭司沉声向吉兰表达了感谢。

    “谢谢你出手相助,吉兰。”

    他并未流露出担忧害怕的神色,反而十分释然。

    菲利波很清楚自己袭杀大祭司阿特斯拉会有什么结果,但他却依旧这么做了。

    只因他对忒塞尔这位养子的看重,高于自己的生命。

    “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我送出克莱因吧,之后我会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至于忒塞尔,你让他不要为我担心。”

    “嗯,我知道了。”吉兰点点头。

    “忒塞尔在这场‘战斗盛典’中夺得冠军,伊万就算再忌惮他,也不可能公然食言……等忒塞尔授勋得爵,拥有了自己的领地,到时候……”

    菲利波说着,突然止住了话头。

    吉兰却很默契地没有追问。

    他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伊万成为新王,以其性格,必然不可能容得下忒塞尔。

    双方有着不可调节的矛盾。

    多罗王国的未来,还真不好说。

    …

    …

    在将菲利波送出城后,吉兰掉头回返,重回“克莱因斗兽场”。

    他发现“战斗盛典”已然结束。

    只不过因为大祭司阿特斯拉的死,出现了不小的混乱。

    王室的卫兵封锁了出口,对现场进行了搜查。没过多久,便确定了凶手为菲利波·尤金。

    这个结果,让许多人感到不可思议。

    菲利波同样身为“伤疤大教堂”祭司,他为何要刺杀大祭司?

    这其中的答案,恐怕只有二王子伊万,以及吉兰等少数人知晓。

    时间转眼过去了几天。

    在一番鸡飞狗跳的混乱过后,伊万一方面在派人搜捕菲利波,另一方面,筹备着成王的庆典。

    并在王宫之中,对此次“战斗盛典”的冠军忒塞尔进行了加冕,封其为“不败侯”,并履行承诺,赐予一大笔财物和一整座城邦。

    只不过城邦的位置较为偏远,且土地并不肥沃,甚至相当贫瘠。那里人口稀少,属于多罗王国境内,最落后的地区。

    可见忒塞尔即便为王国夺得了荣誉,变相赢了战争的胜利,但伊万对他依旧没有任何好感。

    甚至因为阴谋失利,和大祭司身死,心中的怨恨之情更甚……

    在授勋大典过后,忒塞尔被迫辞去了兵团长一职,将以领主侯爵的新身份,离开王城,远赴他乡。

    这些,都是伊万希望看到的。

    然而,在走之前,忒塞尔却私下邀请了吉兰,让其一同前往新领地,担任那里的执政官兼兵长。

    吉兰欣然应允。

    于是,他同样离开了第一兵团。

    第二天早晨,规模硕大的车队在诸多克莱因居民的夹道欢送下,离开了城邦,朝着远方而去。

    时至傍晚,车队已经离开王城很长一段距离。

    中途短暂休憩之际,吉兰却看到,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竟下来了三个令其感到意外的人。

    三王子伊德里萨、四王子伊利格以及菲利波老祭司。

    “两位王子恳请我带他们离开王城,我同意了。”

    这时,将戎装换成贵族长袍的忒塞尔走到了吉兰的身边,轻声解释道。

    “他们若继续留在克莱因,恐怕不安全。以伊万的性子,早晚会对两人不利。”

    “至于菲利波祭司的事,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吉兰。”

    夕阳下,他转过头,朝吉兰笑道。

    忒塞尔的语气感慨:

    “若非你们相助,当初在‘战斗盛典’中,我没那么容易战胜对手……”

    “举手之劳罢了,忒塞尔。”

    吉兰摆摆手道。

    忒塞尔却颇为认真,又道:

    “伊万对我恨之入骨,如今我又选择庇护两位王子,今后的日子恐怕并不好过,甚至……双方会有一战。”

    “你不后悔跟我一同离开吗?”

    “后悔?”吉兰莞尔摇头。“优秀的战士应当对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更何况,我对克莱因王室并没有什么好感。”

    “吉兰,你永远是我的兄弟。”

    忒塞尔颇为感触,沉声道。

    吉兰看着眼前的男人,发现其脖颈左侧有着一枚奇特的烙印,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看上去像是盾与矛交叠的图案。

    忒塞尔之前并没有这個烙印,似乎是在“战斗盛典”过后,才突然出现在其脖颈上的。

    ‘使徒候选印记……’

    吉兰对此已是不陌生,很快便猜到了,多半因为忒塞尔在斗兽场的英勇表现,引起了三月司辰“角斗士”的关注,从而降下了烙印。

    虽然清楚这一点,但吉兰也没有说出来。两人并肩站在绿洲山丘的一棵树下,远眺地平线的夕阳与黄昏。

    半晌。

    忒塞尔取出了一个羊皮卷轴,递到了吉兰的手里,道了句:

    “这是我开创的一门秘技,希望对你有所启发……今后领地的事情,就需要你多操心了,执政官大人。”

    他笑着拍了拍吉兰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走向了菲利波和三王子等人。

    就在这时。

    吉兰突然察觉到,“斑斓”再次出现了异动。

    一道彩色的光芒从天而降,照在了忒塞尔的身上,而对方却毫无所察。

    ‘又是这样……’

    吉兰看着彩光中的男人,眼神一凝。

    这种情况,在之前的《银瓶》中也出现过。当时在与勒梅·尼古拉小姐分别时,不知何故而触发了“斑斓”,彩光从天而降,笼罩了对方。

    吉兰一直不清楚,这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但他总觉得,这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 ()

    ‘似乎……这种情况,是在我晋升久世者之后才出现的。’

    吉兰眉头紧锁,心想着,便看到笼罩在忒塞尔身上的彩光渐渐消散,一切如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猜测,或许是自己晋升阶之后,“斑斓”也随之发生了某种变化,至于这种变化到底是什么,他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当——

    当——

    当——

    忽地,熟悉的钟声响彻云霄。

    ‘电影要结束了。’

    吉兰暗道一声。

    很快,他便看到四周的视界出现了噪点和竖斑。

    吉兰也算是轻车熟路,直接闭上眼,默默等待了几秒。

    当意识恍惚了一瞬后,他再度睁眼,便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正坐在主卧的木地板上。

    面前的幕布上,最后的电影画面停留在了那绿洲的小山丘。忒塞尔正与三王子、四王子和菲利波祭司闲谈,浑然不觉吉兰的消失。

    白色的字幕在夕阳的光辉中滚动出现,除了那些熟悉的幕后人员名单外,吉兰再度看到了“导演”留下的致谢词:

    “我一直在想,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着永远不败之人吗?如果有的话,一定不会是我吧……至于伱,我的朋友,你失败了吗?”

    吉兰看着这段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摇摇头,低垂眼帘。

    手里,正拿着一份羊皮卷轴。

    正是忒塞尔交给他的那份,被吉兰从影片中带了出来。

    他略作思忖后,直接将细绳解开,然后将这份羊皮卷轴浏览了一番。

    很快,吉兰便眉头一挑。

    这份卷轴上记载的秘技,名叫“回流”,偏向防御。可空手使用,但最好借助盾牌之类的媒介。

    通过这门秘技,能抵挡对手强有力的猛攻,对其进行削减,并将受到的力量加以反击回去。

    “防守反击?不愧是忒塞尔开创的秘技,攻防一体。”

    吉兰喃喃道。

    “正好,我还缺少一门用于防御的秘技,把它学了吧。”

    他仔细研读了一番后,默默在心中呼唤一句:

    ‘斑斓!’

    旋即,吉兰眼底的彩色数字从“”跌落至“”,花费了点神秘能量,使其瞬间掌握了名为“回流”的防守秘技。

    习得之后,他又发现,羊皮卷轴上除了秘技的内容以外,竟然还记载着躯壳宝剑螺旋,三月“角斗士”之途的阶“怪物”秘传。

    吉兰见状,颇为欣喜。

    这是继“玩偶”之后的,又一份阶秘传。

    ‘很好……这对推演玩家途径阶原质,应该也有不小的借鉴作用,能够为我节省不少工夫。’

    吉兰将羊皮卷轴妥善收好,然后站起身,将放映机关停,让薇薇回到了戒指中。

    紧接着,他取出了炼金热线,通过贴近专线卡片,向鸦女士打去了电话……

    …

    …

    梦境海深处。

    倒映于漆黑海面的巨型岛屿。

    神之乡·托亚兰。

    其山腰的“回廊”区域,层层叠叠宛如迷宫的视界之内。

    一扇硕大的白石拱门立于山巅平原之上,这门高约百米,上面遍布精致的浮雕和花纹。

    数之不清的勇士,正以厮杀战斗的姿态,呈现于浮雕之上。而拱门最上方,有着一尊硕大的牡羊头颅雕像,羊眸淡漠俯瞰下方的一切。

    拱门一侧,正倚靠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两者似是在闲谈。

    大的身影十几米高,牛头人身,肌肉虬结,散发着令人生畏的压迫感和气势。其浑身长满黑色绒毛,头顶长有两根弯曲向上的粗角。

    只不过右边的牛角却从中断开,横截面光滑,仿佛是被某种利器斩断。

    小的身影是个男人,仅穿着皮革长裤和甲胄围裙,上半身赤条,露出精壮的肌肉。

    “尘世将有大变故呐,陶诺斯。”

    男人依靠在拱门石柱上,抱肘感慨道。

    “你不好奇此战的最终结果如何?”

    “忒塞尔,这是‘残王’与‘盲将军’之间的斗争,若无必要,我等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巨大的牛头人以雄浑的声音道。

    忒塞尔摇摇头。

    “话虽如此,但‘角斗士’马尔斯先生似乎有意介入,祂作为掌握‘战斗律’的神祇,是‘盲将军’昔日的对手……如今新神更迭不过数百年,祂却感到了些许寂寞。”

    “我是看门人,忒塞尔。”

    陶诺斯呵呵一笑。

    “就算我想出去,也得经过‘角斗士’的允许。”

    “这是马尔斯先生为你好,避免你又与其祂使徒发生争斗……陶诺斯,别忘了,当初是谁斩掉了你的角。”

    忒塞尔沉声道。

    牛头人不再做声,陷入了沉默。

    祂缓缓坐了下来,也学着忒塞尔一样,靠在了门柱上,语气平淡:

    “我当然不会忘,是‘盲将军’麾下四使徒之一的‘血上校’海尔曼·图里奥,昔日‘残王’飞升前的骑士团部下……这种背弃君主之人,我陶诺斯向来最为鄙夷,只可惜,当时仅仅斩掉了他一条手臂,没能将其杀死。”

    “而你也永远失去了一枚角,不是吗?”

    忒塞尔瞥了一眼身侧的同伴,道。

    就在这时。

    一道彩色的光柱突兀降临,落到了忒塞尔的身上,而这两名使徒竟然都未曾察觉。

    忒塞尔突然一怔。

    “你怎么了,忒塞尔?”牛头人问道。

    “没什么。”忒塞尔回过神,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起了故人。”

    “时隔千年,我的兄弟仍然逗留于尘世,并未飞升……这场波及整个大陆的战争,或许会将其卷入其中,我想应该出手帮他。”

    “你的兄弟?”陶诺斯疑惑道。“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而且,未飞升之人,即便是阶久世者,也不可能有千年寿命,你兄弟如何能活这么久?”

    忒塞尔摇摇头,没有答话。

    牛头人似是有所明悟,呵呵笑了起来。

    “看来你我都更倾向‘残王’啊……”

    “优秀的战士应当对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更何况,我对‘盲将军’并没有什么好感。”

    忒塞尔平静道。

    “最重要的一点,旧神虽然隐匿,却并未消失,与其像‘盲将军’那般对旧神卑躬屈膝,不如加入‘残王’阵营,抗争到底!”

    “看来还是你更对我的胃口,忒塞尔。”

    牛头人哈哈笑了起来。

    “不过这一切,都还要看‘角斗士’先生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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