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在阴暗的林中看到一个人影,苏午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儿。

    尤其是那人木头似地立在溪边,更让他觉得有些诡异。

    他打定主意不靠近小溪,挪动步子想要退离此地。

    但在此时,那人转过了身来。

    她的脸庞像是一个大大的桃子,白得发光般的面孔上,有两坨红彤彤的色泽糊在双颊。

    大大的脸庞衬托得她脖颈很细。

    像是扑克牌上桃心的把儿。

    她没有鼻梁、鼻头,只有两个黑漆漆的鼻孔对着苏午。小小的嘴巴像是一只草莓,微微蠕动,发出轻而细的声音:“你要去哪里呀?

    带上我好不好?”

    单听这个声音,会叫人油然想起自己遇到过的最温驯乖巧的女子。

    轻柔而温暖的气息缠裹住苏午的脖颈,像是女孩儿环抱过来的手臂。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脖颈——两条白得发光的细嫩手臂已缠绕上他的脖颈!

    诡!

    苏午背后冷汗唰地一下浸透衣衫!

    他想起‘卓杰’的父亲被一双双雪白手臂缠绕全身的画面,立时明白,自己遭遇了和卓杰父亲一样的诡。

    这只在身后紧追着自己的诡,已经趁着自己松懈之时追了上来!

    意识到危险的同时,苏午下意识想要转身逃跑——

    然而,他转身的动作像是掉帧的画面,三个呼吸的时间都未能让他完成这个动作。

    越来越多白嫩小手从他的袖口、衣襟里伸出,从不同方向环抱他,层层交叠!

    “这诡……能……拖……慢……我的——速度!”

    “……和……思维……”

    苏午勉强转动眼珠,看到那只诡从溪边倏忽‘飞’到了前面的树梢上。

    像是一只被放飞的风筝,轻飘飘的没有多少重量。

    ‘她’与苏午离得更近,苏午才看到她翠绿色的厚袍子两侧,有两条紧窄的长袖。

    两条窄袖袖口都打着结,在风里飘来荡去——诡的双臂似乎没有穿进窄袖里。

    这就是卓杰父亲所说的‘窄袖观音’!

    此时,‘窄袖观音’的腹部鼓囊囊的如同塞了个西瓜。

    “卓杰的父亲,已经被它吃进肚子里了?”

    盯着窄袖观音的腹部,苏午脑海里念头转动开来。

    不知是因为自身将死的缘故、或是其他原因,这时他的思维又恢复了正常转动。

    “你要去哪里呀?”

    “带上我好不好?”

    细声细气的声音再次从窄袖观音小草莓似的嘴唇里飘出。

    距离苏午嘴巴最近的几只雪白小手纷纷张开五指,将他的嘴巴扒开,并试图往四面八方撕扯——

    “啊啊啊啊!”

    苏午嘴角都要被撕裂了!

    他喉咙里迸出痛苦的声音!

    偏偏他的嘴巴并未被真正撕裂,而是在那几只小手的撕扯下,越扩越大,即将能容纳一颗篮球!

    窄袖观音从树梢上飞下来,她小小的脑袋试图钻进苏午篮球一般大的嘴。

    这什么诡东西?!

    苏午目呲欲裂,眼看着窄袖观音的脑袋即将钻进他嘴里之时,四周影影绰绰的林间忽然传来几声洪亮的犬吠!

    “汪汪汪汪!”

    狗?

    他转动眼珠,眼角余光瞥见斜对面一条黑魁魁、壮若牛犊的大狗从林间窜出,朝着自己这边就扑了过来!() ()

    离得近了,苏午才看到大狗脖颈上缠绕的一根根彩色布条。

    每一根布条下,都缀着一个个银色的铃铛。

    “叮叮叮叮……”

    铃铛声散碎而急促。

    “汪汪汪汪!”

    犬吠声激烈而高亢!

    黑影骤然扑来,在苏午视野里留下一抹残影!

    方才还一个劲想钻进苏午嘴里的窄袖观音,此时骤然尖叫着,打着摆子被一阵黑风吹走了。

    远离了苏午!

    呼!

    那狗在苏午跟前刹住步子,没有去追莫名被黑风吹走的窄袖观音,而是围着苏午打转儿。

    它没有流露攻击的倾向,苏午松了一口气,但被这么大一只狗盯住,他仍难免紧张。

    黑狗离苏午较近了,苏午已经能看到它的真正长相。

    大狗身披长毛,嘴比较短,脸型方正,神色威严。

    它一身多是铁黑色长毛,唯独四蹄是棕黄色,这样的毛色,俗称‘铁包金’。

    正当苏午暗暗打量这只英武的大狗时,远处的林间忽然传来几声呜咽。

    大狗听到声音,半耷拉的耳朵支棱了片刻,就在苏午眼前化作一道黑风,汇入林间昏沉的夜色中。

    刹那无踪!

    这狗也不是平常的犬只!

    不过若是一般的狗,也吓不走窄袖观音。

    它也是一种类似于诡的存在?

    卓杰的家乡真是太神秘了,自己只是初次进入,仅仅一个夜晚就遇到了两件光怪陆离的事情。

    苏午暗暗庆幸自己躲过一劫,没有浪费元玉。

    但他旋即又想到——大狗已经离开,窄袖观音会不会再伺机追上来?

    不行,得赶紧走!

    去西北方找卓杰父亲说的法师!

    到那里自己才真正安全!

    吃一堑,长一智。

    这次苏午再没有任何放松懈怠的想法,辨认了西北方位以后,就夺路奔逃。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保持匀速,而是忽快忽慢。

    每一次因为体力过大而放缓速度过后,都必然在体力恢复些许时往上提速!

    如此走了一个黑夜,一个白天。

    身上的饮水、食物完全耗尽的时候,苏午看到了卓杰父亲所说的那座庙。

    那是一座由几间平房错叠而成的小庙,每一间涂着红漆的平房墙壁上方,都围拢着黑色的经幔。

    经幔上有一个个似蚯蚓般扭曲的金色文字,在天边晚霞的映照下颇显神秘。

    苏午看了眼半开的朱红庙门,未看到有人在庙门口守候。

    他在庙子坐落的高岗下停了停,观察过四周环境以后,就沿着从庙门口一路铺陈至高岗下的台阶走向庙内。

    远天风云变幻,云霞舒卷,映衬得地平线上耸起的大雪山都明暗不定。

    从高岗下到庙门口,不过走短短几十步路的时间,天色就在风云剧变中黑了下来。

    站在小庙的门槛前,苏午伸头往里看,看到了昏沉天色下,几间屋门前都挂着黑漆漆的厚毡布。

    那层厚布隔绝了外界的冷风,也隔断了光线的传播。

    让苏午根本无法看到屋内的情景。

    他犹豫了一下,掀开左手边第一间屋门前的毡布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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