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艺术联考那段时间，那是需要全国各地往返奔波的。
有时上午还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学校准备面试，下午可能就要立马飞往另一个省份。
连轴转的时间安排，再加上巨大的心理压力。
别说路瑾，多少身体健康的学生，都扛不住这么颠簸。
他们谈了很多、很久。
难得的，路瑾打开了自己。
常知予就静静地坐在他对面，作为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常知予沉默许久，她再次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他。
那是和嘴里说着“正因为我有病，所以我可以坦然且毫不羞耻地接受自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时，截然不同的路瑾。
常知予终于下定决心：“如果你真的想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
路瑾一脸怀疑地盯着常知予，像是要看穿她到底有什么把戏。
“我真的可以帮你，你要相信我。”常知予眼神里充满了真诚，不掺一丝虚假。
路瑾开始有些欣喜，他的嘴角开始挂上一抹笑。
和路瑾不一样，常知予的脸上却是一副愁容。
“你，不开心？”路瑾感受到了。
常知予马上摇摇头，怕路瑾以为自己是要反悔：“所以，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抗拒手术吗？”
路瑾低下头，陷入了久久地沉思。
整个空间，安静极了，甚至有些窒息。
常知予见为难，刚要开口打断，路瑾开口了。
“我的病，小姨一直瞒着我，但其实，我自己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的嘴角还是挂着笑，苦笑。
就连病房里的阳光，仿佛都浸染了一层忧郁的色彩。
“合适的心脏，哪是说有就有的，就算是真的等来了，手术的成功概率又有多少呢？百分之百？还是百分之五十？还是百分之一？”路瑾继续自顾自地说着，眼神不复刚才，空洞中渗出些苦涩，“其实，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真的。算不上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但也足够潇洒了。每多活一天，我都觉得是自己赚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常知予默默听着，心里泛起阵阵酸楚。
她不想用“如果你离开了，你小姨要怎么活下去”这种千篇一律的俗话来绑架他。
他不应该再背负着这些枷锁。
在她看来，他已经够苦、够懂事了。
因为在他心里，正是由于自己，小姨才放弃了大好前程，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清苦半生。
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了，那或许也是天意，最起码没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讲故事的人出了神，听故事的人，入了戏。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门口处那个徘徊的身影。
直到手机消息弹出来一条又一条，屏幕亮了一下又一下。
路瑾结束了自己的故事，示意常知予看一下手机。
拿起手机，先点开微信。
债主大人：恭喜呀，期待我们的合作。
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常知予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赶紧打开邮箱，从那堆垃圾邮件中一封一封地筛选，以确认自己心里的猜想。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人直直地愣在那里。
想想自己没日没夜地整理信息，一遍一遍联系节目负责人，一趟一趟跑去台里……
终于，一切付出终究是有了回报。
她的表情，琢磨不定。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马上就要框不住；嘴角却弯起了开心的弧度，嘴唇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路瑾见状，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么？中大奖了？还是你男朋友把你给绿了？”路瑾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
常知予激动地一下子从凳子上腾起来：“耶，我做到了，有工作了，有工作了。”
常知予将手机晃到路瑾面前：“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你就可以安心手术了！”
对呀，路瑾除了各种精神上的忧虑，他更担心，小姨没有这么多积蓄。
常知予沉浸在喜悦里，她的手晃得很快。
路瑾根本就看不清手机上的内容。所以，他很快又转回头，盯着喜出望外的常知予。
“哎哎哎，路瑾，我告诉你呀，你，你别用这种眼神望着我！”常知予对上了路瑾的目光，“不会吧？你刚刚才答应我的，我帮助你考艺术大学，圆演员梦，你老老实实地同意手术。男子汉大丈夫，你都点头了，不能反悔！”
常知予被盯得越发没有底气。
早知道，刚才他那么爽快答应时，应该签字画押的。
“做，做，我做手术。”路瑾浅浅地笑着，应着声。
听到这句话，门口的路歆然进了屋。
她的脚步急促而凌乱，每一步，都显示着她的期望。
“小路，你刚才说什么？”路歆然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你说你同意手术了？我没听错吧？小予，你，你刚也听到了的吧？他说，他说……”
路歆然紧紧握着常知予的手，恳切地望着她，像是迫切地希望从她这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对，路老师，您没听错，他同意了！”常知予佯装镇定，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她同样无法掩饰自己的激动。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路歆然喜极而泣。
这一下子，让常知予无所适从。
她看看路歆然，又看看路瑾，她下意识地伸手，划到半空，却意识到应该不太合适。
路瑾没说话，依旧挂着那副淡淡的笑，又像是释怀。
或许，只有自己同意手术，才是对小姨最大的宽慰吧。
过了一会儿，路歆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倏地，松开了常知予的手。
越过常知予的肩膀，路歆然看到了她带来的那些礼品：“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呢，下次来，人来就可以了，东西不允许再带了!”
东西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都品相极好，一篮水果，就要三位数了。
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独自在异乡打拼，钱对于她的重要性，路歆然是知道的。
但，常知予不在乎。
她往旁边侧身，正正好，露出了一直被遮住的百合。
“路老师，医院沉闷无趣，喏，我见这束百合花开得正好，就想带来给您。”
常知予一眼骄傲地看着那束百合。
殊不知，此时此刻的她，比花更美。
一时间，路歆然被感动得有些说不出话。
她很少这样。
常知予总是能够给她惊喜，虽然，她不愿意承认。
手机再次震动，常知予才想起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路老师，方便，咱们出去说两句话吗？”
路歆然对上她的眼睛，她猜不出什么，还是答应了。
“路老师，我和路瑾刚才……”常知予先开口了。
“嗯嗯，我听到了一些。”
“路老师，那我就直说了哈？”常知予清了清嗓子，“您……考虑过……复出吗……”
路歆然看着她，示意继续说下去。
“路老师，我知道您最放不下路瑾了，当然，也同样放不下您的……演艺事业……对吧？”常知予急于寻得一个肯定，见路歆然没有反驳，她接着说道，“其实，路瑾一直不肯手术，也有他的考量。”
常知予不知道路歆然站在门口，听了多少她和路瑾之间的谈话。
她全盘托出。
“路老师，我既已选择做了您的经纪人，就不可能看着您一直躲在那个小院里。我知道，现在的生活，您过得也很满足，但您心里的那份追求，真的能被那四方小院囚住吗？……”
常知予还是亮出了那封邮件：“路老师，我清楚，我现在还没有办法直接帮您走上大银幕，但我们现在需要机会。”
屋里的路瑾时不时地往外瞅瞅，透过那层玻璃，他看不清她们的表情，只能听到偶尔窸窸窣窣的声音。
最后，只有路歆然一个人回到了病房。
她的眼神坚定而果决，甚至带着些冷冽。
难道是谈崩了？
路瑾，也不敢贸然开口。
“小姨问你，你就那么想要做演员吗？”
这个话题，他们不是没谈过，只是，从来都是不欢而散。
“小姨问你呢，是吗？”路歆然的语气，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反问。
路瑾是她从小带大的，路瑾在想些什么，她是知道答案的。
许久，路瑾不再沉默。
“小姨，如果你不……”
“我不再阻拦你。”路歆然终于松了口。
路瑾直起身，没给路歆然时间反应，一把抱住她。
臂上的青筋，知道此时此刻的他有多激动。
路歆然被他晃得眼晕：“停，停，我还没有说完呢！”
路瑾没松开，还附在她身上，腻着：“小姨，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我可以答应你报考艺术，学表演，但是我丑话要说在前面！”
路歆然还是没能忍住推开路瑾，就让他一直挂在自己身上。
“第一，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我不会帮你。”
“好！”路瑾答应得痛快。
“没关系，我有外援呢！”路瑾心中暗暗想，他倒是对常知予自信得很。
“第二，我既已允许你报考你喜欢的专业，那你就要答应我，报我要求的地方。我不同意你报考除五大艺术院校以外的任何艺术类大学。”在路歆然的专业领域，她一贯如此，不容得旁人玩笑。
她知道路瑾一定会同意，毕竟他是真的热爱表演。
“最主要的，你要老老实实配合医生，尽快检查，尽快手术。”路歆然收起笑容，很严肃地，“听到没有，手术，不要再搞什么幺蛾子！”
“好，好，我答应，我都答应！”
此时阳光正好，直直地洒在二人身上，温馨静谧。
有时上午还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学校准备面试，下午可能就要立马飞往另一个省份。
连轴转的时间安排，再加上巨大的心理压力。
别说路瑾，多少身体健康的学生，都扛不住这么颠簸。
他们谈了很多、很久。
难得的，路瑾打开了自己。
常知予就静静地坐在他对面，作为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常知予沉默许久，她再次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他。
那是和嘴里说着“正因为我有病，所以我可以坦然且毫不羞耻地接受自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时，截然不同的路瑾。
常知予终于下定决心：“如果你真的想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
路瑾一脸怀疑地盯着常知予，像是要看穿她到底有什么把戏。
“我真的可以帮你，你要相信我。”常知予眼神里充满了真诚，不掺一丝虚假。
路瑾开始有些欣喜，他的嘴角开始挂上一抹笑。
和路瑾不一样，常知予的脸上却是一副愁容。
“你，不开心？”路瑾感受到了。
常知予马上摇摇头，怕路瑾以为自己是要反悔：“所以，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抗拒手术吗？”
路瑾低下头，陷入了久久地沉思。
整个空间，安静极了，甚至有些窒息。
常知予见为难，刚要开口打断，路瑾开口了。
“我的病，小姨一直瞒着我，但其实，我自己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的嘴角还是挂着笑，苦笑。
就连病房里的阳光，仿佛都浸染了一层忧郁的色彩。
“合适的心脏，哪是说有就有的，就算是真的等来了，手术的成功概率又有多少呢？百分之百？还是百分之五十？还是百分之一？”路瑾继续自顾自地说着，眼神不复刚才，空洞中渗出些苦涩，“其实，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真的。算不上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但也足够潇洒了。每多活一天，我都觉得是自己赚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常知予默默听着，心里泛起阵阵酸楚。
她不想用“如果你离开了，你小姨要怎么活下去”这种千篇一律的俗话来绑架他。
他不应该再背负着这些枷锁。
在她看来，他已经够苦、够懂事了。
因为在他心里，正是由于自己，小姨才放弃了大好前程，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清苦半生。
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了，那或许也是天意，最起码没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讲故事的人出了神，听故事的人，入了戏。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门口处那个徘徊的身影。
直到手机消息弹出来一条又一条，屏幕亮了一下又一下。
路瑾结束了自己的故事，示意常知予看一下手机。
拿起手机，先点开微信。
债主大人：恭喜呀，期待我们的合作。
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常知予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赶紧打开邮箱，从那堆垃圾邮件中一封一封地筛选，以确认自己心里的猜想。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人直直地愣在那里。
想想自己没日没夜地整理信息，一遍一遍联系节目负责人，一趟一趟跑去台里……
终于，一切付出终究是有了回报。
她的表情，琢磨不定。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马上就要框不住；嘴角却弯起了开心的弧度，嘴唇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路瑾见状，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么？中大奖了？还是你男朋友把你给绿了？”路瑾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
常知予激动地一下子从凳子上腾起来：“耶，我做到了，有工作了，有工作了。”
常知予将手机晃到路瑾面前：“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你就可以安心手术了！”
对呀，路瑾除了各种精神上的忧虑，他更担心，小姨没有这么多积蓄。
常知予沉浸在喜悦里，她的手晃得很快。
路瑾根本就看不清手机上的内容。所以，他很快又转回头，盯着喜出望外的常知予。
“哎哎哎，路瑾，我告诉你呀，你，你别用这种眼神望着我！”常知予对上了路瑾的目光，“不会吧？你刚刚才答应我的，我帮助你考艺术大学，圆演员梦，你老老实实地同意手术。男子汉大丈夫，你都点头了，不能反悔！”
常知予被盯得越发没有底气。
早知道，刚才他那么爽快答应时，应该签字画押的。
“做，做，我做手术。”路瑾浅浅地笑着，应着声。
听到这句话，门口的路歆然进了屋。
她的脚步急促而凌乱，每一步，都显示着她的期望。
“小路，你刚才说什么？”路歆然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你说你同意手术了？我没听错吧？小予，你，你刚也听到了的吧？他说，他说……”
路歆然紧紧握着常知予的手，恳切地望着她，像是迫切地希望从她这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对，路老师，您没听错，他同意了！”常知予佯装镇定，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她同样无法掩饰自己的激动。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路歆然喜极而泣。
这一下子，让常知予无所适从。
她看看路歆然，又看看路瑾，她下意识地伸手，划到半空，却意识到应该不太合适。
路瑾没说话，依旧挂着那副淡淡的笑，又像是释怀。
或许，只有自己同意手术，才是对小姨最大的宽慰吧。
过了一会儿，路歆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倏地，松开了常知予的手。
越过常知予的肩膀，路歆然看到了她带来的那些礼品：“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呢，下次来，人来就可以了，东西不允许再带了!”
东西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都品相极好，一篮水果，就要三位数了。
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独自在异乡打拼，钱对于她的重要性，路歆然是知道的。
但，常知予不在乎。
她往旁边侧身，正正好，露出了一直被遮住的百合。
“路老师，医院沉闷无趣，喏，我见这束百合花开得正好，就想带来给您。”
常知予一眼骄傲地看着那束百合。
殊不知，此时此刻的她，比花更美。
一时间，路歆然被感动得有些说不出话。
她很少这样。
常知予总是能够给她惊喜，虽然，她不愿意承认。
手机再次震动，常知予才想起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路老师，方便，咱们出去说两句话吗？”
路歆然对上她的眼睛，她猜不出什么，还是答应了。
“路老师，我和路瑾刚才……”常知予先开口了。
“嗯嗯，我听到了一些。”
“路老师，那我就直说了哈？”常知予清了清嗓子，“您……考虑过……复出吗……”
路歆然看着她，示意继续说下去。
“路老师，我知道您最放不下路瑾了，当然，也同样放不下您的……演艺事业……对吧？”常知予急于寻得一个肯定，见路歆然没有反驳，她接着说道，“其实，路瑾一直不肯手术，也有他的考量。”
常知予不知道路歆然站在门口，听了多少她和路瑾之间的谈话。
她全盘托出。
“路老师，我既已选择做了您的经纪人，就不可能看着您一直躲在那个小院里。我知道，现在的生活，您过得也很满足，但您心里的那份追求，真的能被那四方小院囚住吗？……”
常知予还是亮出了那封邮件：“路老师，我清楚，我现在还没有办法直接帮您走上大银幕，但我们现在需要机会。”
屋里的路瑾时不时地往外瞅瞅，透过那层玻璃，他看不清她们的表情，只能听到偶尔窸窸窣窣的声音。
最后，只有路歆然一个人回到了病房。
她的眼神坚定而果决，甚至带着些冷冽。
难道是谈崩了？
路瑾，也不敢贸然开口。
“小姨问你，你就那么想要做演员吗？”
这个话题，他们不是没谈过，只是，从来都是不欢而散。
“小姨问你呢，是吗？”路歆然的语气，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反问。
路瑾是她从小带大的，路瑾在想些什么，她是知道答案的。
许久，路瑾不再沉默。
“小姨，如果你不……”
“我不再阻拦你。”路歆然终于松了口。
路瑾直起身，没给路歆然时间反应，一把抱住她。
臂上的青筋，知道此时此刻的他有多激动。
路歆然被他晃得眼晕：“停，停，我还没有说完呢！”
路瑾没松开，还附在她身上，腻着：“小姨，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我可以答应你报考艺术，学表演，但是我丑话要说在前面！”
路歆然还是没能忍住推开路瑾，就让他一直挂在自己身上。
“第一，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我不会帮你。”
“好！”路瑾答应得痛快。
“没关系，我有外援呢！”路瑾心中暗暗想，他倒是对常知予自信得很。
“第二，我既已允许你报考你喜欢的专业，那你就要答应我，报我要求的地方。我不同意你报考除五大艺术院校以外的任何艺术类大学。”在路歆然的专业领域，她一贯如此，不容得旁人玩笑。
她知道路瑾一定会同意，毕竟他是真的热爱表演。
“最主要的，你要老老实实配合医生，尽快检查，尽快手术。”路歆然收起笑容，很严肃地，“听到没有，手术，不要再搞什么幺蛾子！”
“好，好，我答应，我都答应！”
此时阳光正好，直直地洒在二人身上，温馨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