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叛国通敌的罪名早已坐实,不仅未能求得翻案,反而惹得文昭帝龙颜大怒,盖以乱党之罪名一同问斩。

    城门失火,难免殃及池鱼。杨素欢身为杨家养女,经此一事,叛国通敌的矛头自然而然指向了杨家。

    只是杨家早已有所顾虑,拒不承认有这一养女不说,甚至递上了有关镇元将军结党营私的其他证据,彻底打消了朝堂君臣的怀疑。

    可谁能想到,杨素欢身死不久,杨雯便遭人绑架,彻底失去了行踪。整整十二年,任凭杨家人如何寻找,就是不得丝毫线索。

    因而如今她的尸体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自然不能不能引人猜忌纷纷。

    荣尘眉头紧锁:“死因呢?”

    萧夙墨冷冷道:“银针封喉,毒发身亡。”

    下一瞬,季音便被几个官兵围了起来。

    荣尘缓步上前:“小姑娘,你是什么人?”

    眼下杨雯脖颈上飞针的伤口尚且存疑,况且末名派的人在此,强闯定然行不通。

    念及于此,季音转了转眼珠,正打算胡诌些东西应付,却听得身旁的白清旭道:“云天派弟子,钱来。”

    季音一惊,差点儿没被口水呛死。

    荣尘显然并未相信:“哦?云天派的弟子?”说罢,他将目光对准了白清旭:“那不知你又是......”

    白清旭唇角一扬:“云天弟子,钱惜。”

    季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编名字的水平还能再差一点儿吗?

    果不其然,接连两个怪名蹦出,不少围观群众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夙墨望向白清旭,额角青筋一跳:“胡言乱语,绑了带走。”

    荣尘却道:“诶,不急。”他看着季音:“这位姑娘既是云天派的弟子,不知师承何人?”

    夭寿啊!这臭骗子真是把她坑惨了!

    她不过是个刚下山的小喽啰,哪里知晓云天派都有些什么角色?

    荣尘见她不答,眸中瞬间添了些怀疑的意味。

    季音见状,脑袋一热,几乎是脱口而出道:“白清旭!”

    饶了她吧,眼下这种情况,她能想到的真的只有这个了。

    不出所料,这三个字一出,在场众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变了。

    “白清旭?莫不是那位云天掌门?!”

    “传闻他整日花天酒地,四处逍遥,门派事务一律扔给长老魏奚泽,逍遥自在得很!”

    “是啊!听说他虽担着掌门之职,其实早就撒手不管云天内务了,什么时候收的徒弟?”

    萧夙墨面无表情道:“荣大人,这两人满口胡话,言行异常,不如由我带回细审。”

    荣尘语气中则是明显添了几分兴趣:“白清旭的弟子?大抵是荣某已许久未在江湖上走动,还不甚熟悉新添的面孔。”

    “欸,无妨无妨。”白清旭抬扇指了指立在一旁的萧夙墨:“实不相瞒,我与这位萧公子乃旧相识。只是前不久闹了些过节,惹得萧公子有些不痛快。但我相信,萧公子大人有大量,定然会放下成见,帮忙作这个证的。”说罢,他笑嘻嘻地站在了对方面前:“是不是啊,萧公子?”

    季音听完,只感觉自己以后再也无法直视“萧公子”这三个字了。

    萧夙墨显然怒气更甚,一张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一半,低声骂道:“......有病。”

    白清旭挑眉:“看吧,萧公子说了,没错。”

    “既然如此,倒也不必审问了。”荣尘顿了一顿,将目光转向了两人:“听说杨攀大人近日新得了不少好茶,不如咱们一同前去上门拜访?”

    萧夙墨不语,神情晦暗莫测。倒是白清旭点了点头,一口答应下来:“好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季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是吧,这也行?”

    杨雯失踪已有十二年。十二年来,杨府上下无一日不在寻找。可当荣尘将杨雯的尸身带到时,竟无一人敢上前认领。

    杨攀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荣大人,这......这当真是......我家......小妹?”

    季音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声哽咽,他说不下去了。

    荣尘叹了口气:“杨大人,逝者已逝,节哀顺变。”

    殓布掀起,随着阵阵惊呼,杨雯面目全非的尸体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是姑姑!是姑姑!”

    季音抬眸,只见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哭喊着从人群中奔了出来:“姑姑......姑姑......”她扑在杨雯的尸体上,泣不成声:“怎么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锦月,别哭了。”杨攀向前两步,静静望着杨雯的尸身:“荣大人,凶手在何处?”

    荣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讲述一番。

    杨攀听罢,转身将视线对准了季音。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对方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透过她望见了什么别的人。

    “在下可否瞧一瞧钱姑娘的飞针?”

    季音捏紧了手中的流云飞针,没有动作。

    虽说尚且不清楚杨雯脖颈处的伤口是否与流云飞针有关,可若冥麟阁弟子的身份被拆穿,只怕她今日能否囫囵着离开杨府都是两说。

    就在她思索应对之策时,白清旭已将手中的飞针递出:“飞针?我这里多得很啊。不过这笨女人总喜欢在上面淬什么辣椒粉,麻椒粉,您看的时候可要当心些。”

    杨攀敛眸,接过飞针。果不其然,虽极难察觉,但仔细瞧去,每根飞针的针尖均可见点点暗红,显然与杨雯的伤口并不吻合。

    荣尘开口:“银针上淬了见血封喉的毒,一击毙命,依在下之见,倒像是冥麟阁那群魔头的作风。”

    季音咽了咽口水,尽量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

    杨攀语气凝重:“什么毒?”

    萧夙墨道:“青麟毒,紫宸奇毒榜排名第六,出自冥麟阁毒宗长老程十鸢之手。”

    季音一怔,只感觉脑袋乱哄哄的。

    怎么回事?这件事怎么会跟师傅扯上关系?

    在她的记忆中,师傅潜心研习毒术,这些年一直待在霜余山。虽说年轻时在江湖上闯荡结下了不少仇家,但无论如何也不会与这位十二年前便下落不明的官家小姐扯上关系。

    再说了,以师傅的身手,处理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又怎会留下这种破绽?

    不行,不能让他们将查证的矛头对准师傅!

    她抿了抿唇,正打算开口,却被白清旭一把摁住了手腕。

    “青麟毒?我也有啊。”只见他满不在意地晃了晃手中的瓷瓶:“都看我作何?这毒又不贵。”

    下一瞬,萧夙墨猛地上前一步:“拿过来。”

    白清旭双手抱于胸前,似笑非笑道:“萧公子这是何意?就算不贵,也不能直接明抢不是?还是说......如今的国派已经教起了强取豪夺的把戏?”

    荣尘忙道:“钱公子说笑了。仅凭青麟毒,确然无法断定凶手为何方势力。何况杨雯姑娘身上这些伤口乃陈年旧伤,只怕还需进一步剖尸验尸。”

    萧夙墨正欲开口,却被白清旭笑着打断:“既然如此,不知我们能否先行告辞?毕竟掌门吩咐我们二人早些回去,若再耽搁,只怕要赶不上今日的船了。”

    萧夙墨冷冷道:“二位既为云天弟子,路遇凶案,自有义务出手相助。”

    “我们掌门说了,人各有命,全不讲理,少管闲事,万事大吉。”白清旭摇了摇折扇:“更何况,萧公子这国派首席弟子都来了,还需要我们帮忙?”

    说罢,他便拉着季音离开了杨府,徒留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上元大街,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言不发。

    终究,还是季音先忍不住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臭骗子,你为什么帮我?”

    她本以为此去杨府,少说要打上一场才能脱身,却不想就这样平平安安地出来了。

    白清旭顿住脚步,语气悠悠道:“十两银子。”

    “......我就多余问你!”

    她清了清嗓子:“青麟毒乃师傅年轻时所制,若我记得不错,配方并未流传于江湖。所以......你怎么会有?”

    白清旭轻喟一声,有些好笑地扔出了瓷瓶:“还真是个笨女人啊。”

    季音一脸莫名其妙地接过:“......辣椒粉?!”

    她有些不解:“既然如此,荣尘为何又要阻拦萧夙墨查证?”

    “因为末名派与云天派,哪个他都不想得罪。”白清旭笑道:“荣尘为官数载,左右逢源,行事圆滑,自然不会为了旁人之事惹火上身。”

    季音半信半疑地盯着他:“是吗?你知道的挺多啊。”

    白清旭点了点头:“嗯,毕竟像你一样脑袋空空的人还是少数。”

    季音瞪了他一眼:“想挨揍是不是?那我再问你,萧夙墨为何不拆穿你我身份?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清旭轻声哂笑:“那小子还欠我银子,自然不会同我对着干。至于我是什么人......”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名满天下的大善人老板啊。”

    季音翻了个白眼:“哼,被人家酒楼伙计追着打,我看是恶名满天下还差不多。”

    “唉,其实我与那家酒楼的老板交情极佳,别说白吃几顿饭,就算是拆了他的店,他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季音撇嘴:“切,大话谁不会说。”

    白清旭眉梢轻挑,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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