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给季音惊得不轻——裴诀竟会随身携带这种哄小孩的玩意儿?还不待开口询问,裴诀已将目光转向了付子修:“哄他用的,一块糖能安静半天。”

    果不其然,不等这六七岁的孩子说话,那厢十六七的付子修已将脑袋凑了过来:“哇,裴兄,你不是说没糖了吗!”

    “甜腻之物,不可多食。”

    付子修正要反驳,却见那孩子眼睛一亮,朝着裴诀就扑了过去。

    紧接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伸出小手,一把抱住了裴诀身旁的白清旭。

    付子修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哈哈......裴兄啊裴兄,栽跟头了吧!”

    裴诀却好像没听见他这番落井下石,只是顺手收起糖块,神情自若:“看来还是钱公子更讨小孩欢喜。”

    一旁的魏奚泽清了清嗓子:“怀澈,在客人面前,不可失了礼数。”

    被唤“怀澈”的小少年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却仍旧死死抱住白清旭的胳膊不放。

    季音被这小团子可爱的不行,赶紧掏出刚买的青枣酥去哄:“想不想吃这个?”

    怀澈不理,反倒是抓白清旭抓得更紧了。

    这小家伙,在场这么多人,居然一下就找准了最老奸巨猾的那个!季音自讨没趣,只得悻悻啃起了手中的青枣酥。

    眼瞧气氛有些尴尬,魏奚泽连忙陪着笑出来打圆场:“这孩子名为梁怀澈,是我新收的小徒弟。实不相瞒,此行我们正是要去梁府探查一番。”

    “梁府。”裴诀眉梢微动:“可是安阳城盐运使梁桓大人的府邸?”

    魏奚泽点头:“不错。数日前,梁家惨遭灭门之灾,全府上下百余口人,一夜间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因怀疑江湖势力牵扯其中,我便派遣一队弟子前去探查,恰巧救下了梁大人的幼子梁怀澈。”

    不知为何,听得此话,季音总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

    魏奚泽将目光转向梁怀澈:“本以为这孩子能给我们提供些线索,不成想自从他清醒后,便再也不会说话了。大夫说许是受了惊吓所致,最好的方法便是‘故地重游’,说不定能治好他这哑症。”

    朝廷官员之事,季音不甚了解,但他们中显然有可以解惑的人。果不其然,魏奚泽话音未落,她与付子修便同时望向了裴诀。

    事实证明,能得左相看重的人必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原来这梁桓曾是尊宣王白羽沅的人,二王对峙当日,他眼见白羽沅大势已去,便率先当了那墙头草。而后为向白夜澜邀功,更是将白羽沅的兵马势力抖了个干干净净,说一句卖主求荣绝不为过。

    联想起白羽沅越狱潜逃一事,季音茅塞顿开:“我知道,肯定是白羽沅记恨这人吃里扒外,所以一出来就先给他灭了!”

    一旁的白清旭笑出了声:“白羽沅这家伙,目中无人惯了,谁也不放在眼里。别说蓄意报复,他可能根本都不记得梁桓长什么模样。”

    季音一噎:白羽沅......这家伙?

    “那是为了什么要杀人全家?”付子修反问:“盐运使......难道是为了钱?”

    众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猜着,不知不觉竟到了梁府。

    梁府大门被官府封得严严实实,多亏魏奚泽亮出手令,几人才得以进入探查。一路走下来,尸体虽已被清理,但那满院中深入石板的抓痕,斑驳遍地的血迹仍旧触目惊心。正厅桌椅七歪八扭,茶碗碎了一地,房梁吊着半根麻绳,仔细瞧去,内屋竟还有油泼满地,大火灼烧的痕迹。

    此等惨状,就算是季音这种“半吊子杀手”,也看得眉头紧皱,更不用提魏奚泽怀里的梁怀澈与拽住裴诀不肯松手的付子修。

    众人一齐逛了一圈,魏奚泽便带着他那三个弟子去了内堂。付子修瞧着满地的血痕,压根没有下脚的地方,不知是嫌恶或是惊惧,表情比吃了只苍蝇还难看,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跟着裴诀,很快消失在了廊前。

    季音本不关心梁府之事,只是百余口人骤然横死,硕大的府邸竟莫名透露着阴森可怖的气息。独身一人调查总归不妥,她看了看身旁的白清旭,决定给自己找个搭子:“臭骗子,你不是自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若真有江湖势力牵扯其中,依你看,这像是谁的手笔?”

    她本以为这人会摇着折扇开始一番长篇大论的鬼扯,却不想对方一边饶有兴趣地盯着前厅,一边扯开了话题:“听闻这位梁大人是个古藏爱好者,平日里或买或抢,搜罗了不少宝贝。”他将目光转向季音:“怎么样,笨女人,要不要寻宝玩玩儿?”

    季音白了他一眼:“在死者府里乱翻,若是被云天派那位长老发现,怕是没你好果子吃。”

    “诶,都是为了调查嘛,说不定还能逮到凶手呢。”说罢,白清旭提起折扇指了指大殿右上方:“你看这根房梁,有没有什么古怪?”

    黑糊糊的能看清什么?季音不耐烦地咋了咋嘴,正要反驳,却突然瞥见一抹白色正飘飘悠悠地悬在房梁最里端。

    这也确实不能怪她,要怪就怪这抹白色实在太过细微,若不是恰巧一阵穿堂风吹过,任谁也瞧不见这点儿微不足道的古怪。

    “这是什么?”季音仰着脑袋看得费劲,末了实在忍不住了,撩起衣摆就要动身:“算了算了,等我上去看看!”

    话音未落,只听“咔哒”一声,这房梁的一端竟如摆钟般转了下来,稳稳落于地面,原本藏在最里端的那块白色,瞬间转到了季音身侧。

    她望着眼前像是衣角的白色布料,心下一惊,正要开口,那厢白清旭却像是早已料到她要问什么,悠悠道:“这梁府前窄后宽,开门见水,四角栽桑,足可见梁大人是个懂堪舆的。”顿了一顿,他又道:“可这梁的位置,却正正好好拦下财运,岂不古怪?”

    “懂得还挺多。”季音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那你又如何得知机关在什么地方......”

    不等她问完,“轰隆轰隆”的响动传来,房梁连着的整块地砖竟一同向下凹陷,很快一条漆黑的甬道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眼神好,没办法。”白清旭摊手,率先走了下去。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家伙确然有些真本事在身上——如他所言,这梁桓极爱收藏古玩珍宝,沿着甬道一路前行,尽是些被烧得残缺不全的名家字画,粉零麻碎的瓷器玉器,季音还被躺在路中间的佛像绊了一跤,多亏及时薅住白清旭的衣袖才勉强站稳。

    白清旭看着袖子上的爪痕:“五十两。”

    季音甩出飞针:“信不信我给你捅烂?”

    因周遭一片漆黑,她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便默认是被自己唬住了,四下张望一番后道:“啧,你说说那些凶手,杀人就算了,居然还毁了这么多宝贝,这得多少钱啊,真是可恶!”

    “也没多少钱。”白清旭随手捞起一把黑纸扇:“比如这个,就是赝品。”

    这下可真给季音惊着了。方才的风水论,还能说他是为了招摇撞骗学了点儿皮毛,可眼下的古董鉴别,这哪儿是一日两日能练出来的?何况他又说得如此坦然,莫非真是个深藏不露的?

    念及于此,季音故意摆出一副质疑的语气:“你怎么知道?”

    “因为真品在我家啊。”

    ......靠!还不如不问呢!

    这密室建得极大,除了些奇珍异宝,还有不少古籍文册,只是烧的烧,毁的毁,剩下的残页拼在一起,也凑不出几个有用的字来。

    季音望着面前被烧得黑黢黢的书架,刚想看看是否有幸存的书籍,却突然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左手边传来,随着一声惊呼,数枚毒镖瞬间飞出!

    “闪开!”

    来不及反应,季音抽出一把飞针掷了出去。“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响起,原本毒镖的攻势被飞针悉数扭转,噼里啪啦插在了一旁的书架上。

    “怎么了怎么了?!周序,你没事吧?!”

    付子修边喊边冲了过来,瞧见不远处的季音,先是一怔,旋即懵道:“女侠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季音也傻了:“正殿有个机关,我们顺着就下来了。”说完,她看向周序——平平无奇的五官,老实巴交的神情,可不正是魏奚泽座下的那位大弟子!

    “说过不要乱跑,你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不成?”这训人的口吻,熟悉的腔调,听得付子修立刻苦脸求饶:“错了错了,裴兄,先看周序,等会儿再训呗。”

    多亏季音的那排飞针,周序只是受了惊吓,并未受伤。确认无碍后,付子修对着季音眨起了星星眼:“出手干脆利索,不愧是女侠姐姐!”

    季音这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被夸得云里雾里,脸红心跳,连忙岔开了话题:“对了,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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