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诀道:“当今皇后娘娘在嫁于文贤帝前,曾是莫云骁座下的弟子。二王争位时,梁桓背弃尊宣王,勇于进言。故而文贤帝登基后,为褒奖有功官员,赐了梁府许多封赏,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由皇后娘娘亲自设计的机关图纸。”

    此话一出,又引得付子修一番关于“‘皇后娘娘?琼燕派?你怎么不早说?!’‘完全看不出来,这也太厉害了!’”之类的长篇大论。裴诀被吵得头疼,索性转过身子,不再理会。周序忙着照看梁怀澈,又哄又抱,一时半会儿什么也顾不上。至于谢闻潇,孤身而坐,抱着巨剑,低头一言不发。也就只有魏奚泽,不忍看他一人激动,时不时答上一两句应和。

    季音聊的累了,想倒点儿水润润嗓子,目光不经意瞥见白清旭,却发现这家伙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仍旧望着窗外,静静不发一言。

    ......

    不对劲,特别不对劲!

    要换作以前,她刚才问了那么多问题,这家伙早该“讥讽”她笨女人后悉数答出,末了还要来一句自己“无所不知”云云。怎得这次这么安静,安静的......季音咽了咽口水......有点儿吓人。

    该不会又偷偷憋坏呢吧?!

    季音本想凑过去吓他,但说实话,闭了嘴的臭骗子确实有几分姿色——身形挺拔,侧颜清俊,一双清浅眼眸敛在纤长睫羽下,像是在思考什么。

    她哪里见过这副神情的白清旭,手中的糕饼一下没拿稳,啪嗒掉在了身上。

    听到动静,白清旭转头。

    四目相对,一时不言。

    愣了半天,季音越发感觉这氛围不太对劲,率先开了口:“你......你看我干嘛?”

    “你没看我,又怎知我在看你?”

    季音后悔:......真不该说话的!

    白清旭看向她身上的糕饼:“琵琶糕,以其流心内馅闻名。啧啧,笨女人,看你这架势......是打算直接糊我脸上啊。”

    这是实话,不过计划未遂就被拆穿,季音一边腹诽这家伙果然还是这幅死样,一边不忘反嘴找回场子:“放心,下次肯定成功,不让你失望!”

    许是人多的缘故,前往云天派的路程竟显得格外短。特别是付子修,很有年轻人活力十足的模样,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用季音的话来讲,他本人就是解乏解闷的上上品。

    季音最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氛围。在冥麟阁也是这样,一大家子人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在背后讨论哪个师叔师伯,简直不要太幸福!

    至于原因,可能是幼年流浪街头、不被接纳的那段时光,过得太孤单了,孤单到让她害怕,反感,厌恶,以至于哪怕是“以血还血”冥麟阁,都能成为她最珍惜的家。

    云天派确然与冥麟阁大不相同。先说这景,冥麟阁位于霜余城的霜余山上,孤峰巍峨,峭壁生霜。一到冬日,暴雪封路,冰雹似石头,寻常人想靠两条腿爬上山,根本没有半分可能。

    而这云天山,绿树成荫,流水潺潺,云雾缭绕。一路走来,多的是野兔松鼠这些小动物,怎么看怎么像是休闲养老的好去处。

    “唉,要是冥麟阁也在这种地方就好了,这样就有打不完的山鸡了。”

    “几位舟车劳顿,不如先移步客房休息片刻。待我处理完门内要紧事务,再与各位商讨拜师求学之事。”

    魏奚泽留下这么一句话,又吩咐周序好生照料,便在一群举着半人高文册的弟子簇拥下匆匆离去了。

    季音身为女子,不与他们同住,被周序带到了后山另一侧的客房。安排好茶水点心,周序正要告辞,却被季音喊住:“周公子,不知你们掌门如今可在云天山?”

    周序摇头:“掌门行程,不是我们这些弟子可以打听的。”

    猜也猜到是这个答案。季音瞧周序亦是疲惫不堪,不好意思继续打扰,迅速道谢后便关了房门。

    眼下已成功混入云天派,接下来便是拜谁为师这一要紧事。说实话,凭借周序在魏奚泽面前对自己那番情真意切的夸赞,季音认为她在拜师这事上已取得了莫大优势。只是没想到,这优势似乎有些太大了,大到“季音”二字一夜之间火遍了整个云天派。

    “什么?!咱们掌门收了个亲传弟子?!真的假的?!”

    “昨日天玑长老在重霄殿亲口说的,那能有假?!”

    “不只如此,听说掌门还准他自由出入云天山巅!云天山巅,那可是从不让任何人出入的掌门居所啊!”

    “等等等等!不是,这人谁啊,什么来头,怎么上来就被掌门看中了?!”

    “就是说啊!咱哥几个进来多少年了,别说当掌门弟子了,就连掌门的影子都没见着啊!”

    “到底谁说掌门逍遥作乐去了,这明明是去外面找好苗子去了!”

    “啥好苗子啊!我可听说那姑娘长得妖冶美艳,看上去精明得很!别是咱们掌门在外头花天酒地,欠债太多,被人讹上了吧?!”

    “什么?!还是个女弟子?!”

    “你们几个聊什么呢,课业可都温习好了?”

    话音未落,聚在一起的几个弟子“轰”的散开。瞧清来人,长吁短叹之声接连响起,刚散开的圈又迅速围了起来。

    没办法,谁让天玑长老魏奚泽是整个云天派出了名的好脾气呢!

    “魏长老,掌门到底为什么突然收徒弟了?”

    魏奚泽温言:“明日的轻功考核,你们可都练会了?”

    “魏长老,听说那个新弟子长得特别好看,真的假的?”

    魏奚泽依旧温言:“本次补考,将由天璇长老亲自督办......”

    不待他说完,原本还嘻嘻哈哈的众人顿时垮了脸,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瞬间不见了踪影。

    一旁的周序愣道:“看来......天璇长老的名号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啊。”

    魏奚泽莞尔,不由得回忆起昨日的那番谈话。

    “掌门,您回来了。”

    白清旭俯身书案前,像是正在翻找什么。瞧见来人,他眉间一松:“啊,奚泽,你来得正好。”

    魏奚泽恭敬行礼:“前几日掌门隐瞒身份,故而属下言语多有不敬。此间种种,还请掌门责罚。”

    “你既说我是故意隐瞒,责任在我,何必领罚?”白清旭打开柜门:“哎呀,没茶了。奚泽,喝酒吗?”

    魏奚泽慌忙抬头:“属下并非此意......”

    “啧,我说你啊,这么多年了,这老毛病是一点儿没改啊。”说罢,白清旭扔出一只酒壶:“放心,不是烈酒。”

    见此情形,魏奚泽自知不必再多言,长叹一声,转了话题:“掌门,半月前您差人带回怀澈,却并未言明梁府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清旭抿了口酒:“那晚我赶到时,梁府上下除了这孩子,已无一人生还。师兄本想带他走,被我拦下了。”

    魏奚泽一怔:“何洛闵也在?”

    白清旭笑道:“梁桓不是傻子。白羽沅越狱后,他便在府里养了不少暗卫。单凭那几位血影,如何血洗梁府?”

    魏奚泽了然,旋即问道:“那您手腕处的伤,可是为护怀澈所致?”

    ......

    那夜救下梁怀澈后,长剑入鞘,白清旭摇着折扇站在了彩戏面前。

    彩戏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你想做什么?!”

    白清旭从怀中抽出一只毒镖:“天色不早了,我呢,也着急下馆子搓顿好的。所以......麻烦几位交个解药,咱们早点儿回去休息,如何?”

    回神,他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魏奚泽,有些无奈道:“没办法,问天府那些人太热情了,非要拉着我比试切磋,我也不好驳了师兄的面子不是?”

    眼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魏奚泽便也不再追问:“话说回来,问天府为何会突然对梁家动手?”

    白清旭沉吟片刻:“奚泽,近日灵州城或许会发生很多事情。接下来这段时间,恐怕还要辛苦你与妙言师叔了。”

    “属下明白,掌门放心便是。”魏奚泽顿了一顿:“山下险象横生,别有用心之人暗中作祟,也请掌门照顾好自己。”

    白清旭笑道:“唉,你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改。”

    魏奚泽莞言:“对了,那几位前来拜师学艺的客人......月前左相府便来信告知,希望我们多加关照。属下瞧那位名唤付子修的少年至情至性,率真洒脱,是个好苗子,不如......”

    “啊,你说他们几个。”白清旭摇着酒壶:“既如此,这两个小公子便交给你了。”他眉梢微挑:“至于那个笨女人......”

    “什么?!你说你们掌门......要收我作他的徒弟?!”重霄殿上,季音看着一脸和善的魏奚泽,愣在原地:“可......可是我跟他连面都没见过啊......”

    虽说若要拿到空青扇,拜云天掌门为师那是上上良策,但这是不是顺利的有些......太过诡异了?!

    魏奚泽道:“掌门说,他与姑娘命有此缘,眼虽不见,心已见。”

    季音挠头:“你们掌门......听起来好像跟那个臭骗子是一卦的,他确定没收错徒弟?”

    其实魏奚泽也非常好奇,掌门究竟为何对这位季音姑娘如此照拂。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记得白清旭是这样回答他的:“如今问天府步步紧逼,我不能一直在她身边,云天......暂可护她周全。”

    魏奚泽迟疑半晌,还是问道:“季音姑娘......究竟是您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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