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编辑过?他那满是终止子的基因组DNA倒是可能被编辑过,线粒体DNA要怎么编辑啊?双层膜结构,又不像细胞核有核孔,管你DNA、RNA一律进不去。”

    “退一万步说,放弃CRISPR,换其它编辑方式。锌指蛋白酶和神话蛋白酶都是蛋白,可以带着核酸内切酶[]进去,可线粒体DNA又没有双链修复机制,切完了之后粘不回去,不就废了吗?”

    菜菜一脸不可置信地叙说着,好像眼前这个鸡窝头的不正经男人是搞民科的。

    “唉。。。”卢赫叹了一口气,“你是有多长时间没看文献了才能问出这种话?”

    “早在两年前,线粒体DNA的编辑障碍就已经被突破了,而且解锁了单碱基编辑。搞微生物的那波人发现了名为DddA的一种细菌毒素,那是一种脱氧酶,可以直接作用在未解旋的双链DNA上,把胞嘧啶(C)转化为尿嘧啶(U)。”

    “尿嘧啶(U)知道吧,RNA上的,DNA上的U可以直接看作是胸腺嘧啶(T)。我的偶像DavidLiu突发奇想,给DddA一切两半,分别连上一个神话蛋白。神话蛋白就像白龙马一样载着DddA到达西天取经的目的地,DddA在目的地自我重组,把靶标基因上的C换成T,造成一个碱基置换突变,使靶标基因失效。”

    “这还不算完,早在个月前,韩国人那边发现了一种类名为TadAe的脱氨酶,能把A转换为G。至此,基因编辑的最后一块拼图已补齐,编辑基因就跟艺术家作画一样了,颜料和画笔应有尽有,画成什么样,各凭本事。”

    “你怀疑海昼天是用上了最新的技术,给自己编辑成了那样?”菜菜嘟着嘴,托腮问:“可他图什么呢?不管是Cas还是DddA,或多或少都有些毒性还有一定几率脱靶吧,他就不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一命呜呼了?”

    卢赫布置可否:“还不只是毒性问题。锌指难设计你是知道的吧,可跟神话蛋白的组装难度相比,那都还是小意思。神话蛋白的组装效率是:,也就是每一个目标碱基,都需要动用一个个神话手指才能识别得到。”

    “所以呢?讲了半天新技术,不都还是空中楼阁吗?”菜菜不服气地追问。

    “所以啊,我倾向于他不是被编辑了,他是天生就那样。”卢赫说完幽幽地看向菜菜,“他是个怪物。”

    菜菜缩着脖子蜷在椅子里,久久没有说话。秋夜里,那些曾经喧哗聒噪生物全都噤了声。周遭只剩下冰箱制冷剂流动的咕噜声、机箱运转的嗡嗡声和两人若不可察的呼吸声。

    不一会儿,计时器嘀嘀嘀的响声打断了他们的沉思,卢赫的目光缓缓滑到盛着两团餐巾纸的垃圾桶里。

    “你说,粘了蛋黄酱的餐巾纸是干垃圾还是湿垃圾?”

    粘了“蛋黄酱”的餐巾纸当然属于干垃圾了。首先,它不是剩菜剩饭瓜皮果核,所以不属于湿垃圾。其次,难以辨别分类的生活垃圾要投入到干垃圾容器内。最后,有些东西比想象中的要脆弱得多,在摄氏度下只能存活分钟,之后便会液化。一旦液化,在几分钟之内就会被风干,只留下一道水痕。这完全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干垃圾。

    针对体细胞的基因编辑并不会影响到生殖细胞。对于男性来说,顶多影响到精浆,他每次那亿左右的子孙后代们本身还会维持编辑前的基因组。所以要想知道海昼天究竟是被编辑的还是天生怪物,只要对他用过的餐巾纸稍加探索,就能一目了然。() ()

    于是卢赫假装成抓知了猴的退休老头,提着一个流明的强光手电,慢悠悠地走在一栋栋三层小楼中间郁郁葱葱的小路上。手电一会儿照上路边树冠通红的香樟树树干,一会儿照进蓝瓦瓦的矮牵牛花丛中,一会儿从闪着红光的摄像头前一掠而过。

    有些红外摄像头没有闪烁的小红点,甚至没有大块的玻璃屏,但其中的感光模块依旧会在强光前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鬼鬼祟祟地兜了一圈后,他返回家中,一边把大号空样本袋、口罩和手套塞进兜里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就翻个垃圾桶而已,心虚什么?拍到了就拍到了,万一被物业问起来,就说自己梦游。说是早老[]也行啊。”

    一番建设后,他还是选择了要脸。于是他重新规划路线,正脸避过所有摄像头,来到了栋的院门口。面前是个垃圾桶,桶上分别写着:干垃圾、湿垃圾、可回收物、有害垃圾。

    他来到棕色的干垃圾桶面前,口罩手套全副武装后,掀开了盖子,弯腰探头。

    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垃圾袋。

    “嘿,运气真好!”他暗自感叹,伸手把垃圾袋勾了出来。然后借着昏暗的灯光,就地拆开。

    餐盒、塑料袋、一次性筷子和勺子、若干烟蒂,以及,四团皱巴巴的餐巾纸!

    他连忙掏出样本袋,把餐巾纸塞了进去,然后把目光投向蓝色的可回收物垃圾桶上,“橡胶制品和布制品也有可能啊!”

    于是站起身,满怀期待地掀开蓝色的盖子,里面空空如也。

    “啧啧啧,终究还是逃不过非洲人的命运。”他说着把剩余的垃圾扔回棕色垃圾桶,脱掉手套,吹着口哨绕路走回了家。

    小区里的垃圾是每天一收的,桶里有垃圾,就说明最近两天内,海昼天家里有人来过。但至于是海昼天还是王桂兰还是俩人一起,就不得而知了。

    回到家中,卢赫径直走进细胞间,把样本袋扔到了菜菜面前。菜菜连句变态都顾不上说,就逃也似的跑掉了。

    卢赫一屁股坐了下来,打开了桌上的台灯,色温调到K。随后他又打开样本袋,把四团餐巾纸依次摆在桌面上,撸起袖子,“开盲盒!”

    第一团,无异色无水痕有油渍。N级。

    第二团,乌黑无水痕只有灰尘。N级。

    第三团,无异色有水痕。R级。

    第四团,深棕色固态痕迹?呕!

    他扔掉两个N级和一个呕,把R级的撕下一半,剩余的放回了样本袋。

    随后,他搬出紫外灯箱,在灯管前展开R级餐巾纸,仔细查看。银白色的荧光并没有如期出现。

    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每天深夜,三省国际海岸小区中总会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背着手从家门口出发,漫无目的地绕着一栋栋房子散步。散够了,便会按照固定路线溜到栋门口,猛翻垃圾桶。如果有所收获,那么在他返程的路上,就会响起没调的口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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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锌指蛋白和神话蛋白本身只具备定位功能,不具备剪切功能,需要与核酸内切酶一起发挥作用才能完成基因编辑。

    []早发性老年痴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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