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梦（四）
孟章神君皮笑肉不笑，不咸不淡睨视她：“毕竟有例在前，先前是谁答应的好好转头就反悔？”
再度重音强调：“朕不会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的花言巧语所骗，再有一次，朕绝不会轻饶！”
洛颜一头雾水：这又私下给她加了出尔反尔的戏码？
还有，不会轻易饶过的意思不是还要饶吗？
神君，不，陛下，你那颗黑心中到底是恨她呢还是恨她？
看着他对自己附身的这个身体多少有点情谊，结果，哼哼……暗戳戳在幻境中给她这个角色设定的都叫什么戏？
孟章神君见洛颜半天不答话，再度追问：“你到底签不签？”
语气已有几许不耐。
“……签。”都到临门一脚，洛颜还能说不？
也不知纸上写的什么，能不能得点线索。
洛颜对现状是一头雾水，整理不出有效信息。
她暗想：真到落笔的时候，也得知道内容再签！
唉，到底孟章神君在这个幻境中最想达成什么，怎么才能让他快速美梦变噩梦，将他的神魂带出来？
孟章神君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洛颜颇有些心虚，他那视线的含义是看出了她的口不应心？
喂，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僵持中，洛颜之前脚底的伤开始昭显它的存在。
紧张的对峙过去，洛颜此刻只感到脚心疼的厉害。
她眉头拧在一起。
工伤，必须认定工伤，回去一定得找百里翾要求工伤补贴，好吃好喝来一打补偿不可。
“拿着。”孟章神君有观察到她痛楚的神色，迟疑片刻从袖中摸出一张纸递过去，警告道：“不许再撕，听到没有！”
这……居然随身携带协议？
洛颜不知怎地，突然想笑。
之前被人撕了一张，身上还揣着一张，孟章神君这到底是准备多少份协议？
准备的如此充足，她该说他是蓝皮小叮当？
洛颜扫了一眼写满蝇头小字的纸。
心中暗自怀疑，这到底列了多少条约定，满满写了一张？
而且都是些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使得孟章神君脑补中的她宁可住囚笼都不愿签？
等等，那不说明列出这些条款的这家伙更加可恨！
洛颜实在对着年轻的黑衣男子叫不出孟章神君的名字，还不如就直接用皇帝代称算了。
除了脸一模一样外，这跟外边昏迷的神君是一个人，能叫一个人？
难道说这就所谓的外表一套内在一套。
若不是她进入他的心魔幻境，也不知这位神君清风朗月的面容下竟有如此丧病的一面？
***
洛颜伸手要去接纸，却见年轻的皇帝将手往回一收。
怎么？
他反悔了？
这视线不对，他在往哪里看？
顺着皇帝的视线看去，洛颜看到自己脚下洇出的一小片血迹。
“血……”皇帝眉头皱的像是能夹死苍蝇。
是流血了，先前两人重点关注都不在这上边，这会倒是都注目上。
洛颜不想被打岔：“你在磨蹭什么？”
皇帝不说话，视线还落在下方，也不知是看她的脚还是那片血色。
洛颜只能当没看到，硬着头皮吩咐：“把纸给我。”
她还想好好看一看条约都是些什么。
皇帝如木偶人听从指令顺从地将纸递给她，视线还是死死地粘在先前看的地方。
洛颜忍不住把脚再度往后缩了缩，一股惧意悄然爬上她的后脊梁。
皇帝在想什么？
她看不出，只觉得那双黑眸中藏着说不出怪异的意味。
不看他不看他，先看看纸上写的什么东西。
站立的皇帝不多时神态中开始生出一片不大正常的癫狂，漆黑如墨的眸子竟有些隐隐发赤。
低头的洛颜还在以自己贫乏的古文知识，揣摩纸张上的条款。第一、二条的大意是：本人自愿与郭逸之和离，并与郭家断绝一切关系，包括亲生骨肉……
洛颜忍不住掩面，无语凝噎：这是不止给她安排老公还多带个娃？
明明她还是个大姑娘，这么多年连男朋友的小手都没牵过，一进幻境居然当妻又当妈？
孟章神君到底有多恨她？
瞧瞧这都安排的叫什么！
皇帝口中忽然传出粗粝的喘气声。
正在吐槽的洛颜被吓了一个哆嗦，抬头，正好对上皇帝一双赤色的眼眸。
妈呀，他怎么看起来有点像犯病的人，神色完全不正常。
难道真的是个神经病？
他不会疯起来谁都刀吧！
“血、血……快跑，快跑，救我救我……”皇帝忽然开始抱着头痛苦地低喃，眼神涣散，不知沉浸在什么旧日回忆中。
洛颜一时心惊肉跳，往后蹭着退两步，警惕万分：“你怎么了？”
皇帝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痛苦的呢喃：“不要离开我，青雀头好疼，姐姐……你帮帮青雀……”
这个姐姐是在叫她吗？
也许皇帝有个亲姐姐，他是在叫别人？
洛颜不大敢往前凑，她还处在一半不知所措一半不想搭理犯病人的情况中，只小心翼翼防备地看着一脸痛苦之色的皇帝。
生怕他神志不清的时候，抽猛子给她来一下。
好在皇帝只是乖乖地站在原地发病，没有上手砸东西的毛病。
就这已经吓得洛颜不轻，她发觉自己一度紧张到差点忘记呼吸。
好半晌，慢慢恢复正常的皇帝看着窝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口的洛颜，发出一声阴恻恻的笑。
洛颜忍不住抖了两抖，他在笑什么？
皇帝什么话都没说，冲她慢慢弯下腰，油灯下的影子完全将洛颜覆盖。
“你干嘛？”洛颜真有点瘆意。
皇帝虽是笑着的，然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他二话不说从洛颜手中强硬地抽过纸张，刷刷两下撕了个干净。
洛颜尔康手，刚刚只顾着看皇帝发病，纸上的内容她还没看完……
“你干嘛？”刚遗憾完的洛颜对上皇帝那双冷漠的眼睛后，第六感又开始疯狂乱跳。
糟了糟了！
一定要有极其糟糕的事情发生！
皇帝依然沉默。
他直起身，将手中的碎纸随意抛到地上，半点不见此前珍视的模样。
洛颜胆颤惊心地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心中如擂鼓。
皇帝望着地上的洛颜喃喃自语：“是心……？”
眼神有几许不确定。
洛颜完全搞不懂这个神经病的皇帝。
但不妨碍她知道自己可能正处在悬崖边，危在旦夕。
她再次伸手小心翼翼拽着皇帝的衣袖，一脸可怜兮兮的抬头。
大女子必须得能屈能伸，身在困境，她认栽！
皇帝身上的冷意无声消散些许，他再次凑近洛颜，视线一点点从她的脸上扫过。
洛颜摸着砰砰乱跳的一颗心，不自在地避开皇帝逼人的视线。
皇帝忽然再次笑了，问道：“姐姐，还记得我们初遇的那一日吗？”
他怎么不叫郭夫人？
叫姐姐是怎么个亲昵法？
为什么她从他的眼底看不到半分的温情，尽是数不清的冰碴子，比雪原上的冰晶还让人心凉？
难道刚才皇帝的求救是在喊她？
她该怎么回应才对？
洛颜被这个情绪突变比老天还阴晴不定的皇帝给ptsd，她此刻做不出任何回应，只能尴尬地啊了两声，表明自己有认真在听他说话。
在洛颜紧张的目光中，皇帝哼起了一段童谣小调。
调子是蛮温馨的，只是好端端的哼儿歌？
皇帝自说自话解答了洛颜的疑惑：“那是在青龙观。”
“当时朕正为已过世多年的母后祈福，遇到了来上香的姐姐。朕还记得那日的阳光洒在姐姐身上，姐姐站在一株白玉兰树下，好看的不似凡尘中人。”皇帝说着说着语气带上了几分轻快，好似重回曾经。
……
“后来姐姐看到朕发病，居然一点也不怕，还同朕唱起了儿时的歌谣。姐姐的歌声让朕像是回到小时候，那时候母后还陪在朕身边，即便她大部分时间神志不清……”皇帝惆怅叹息。
所以这就是两人的过往联系？
她应该刚才皇帝发病的时候给他唱童谣，而不是害怕地躲在一边？
洛颜这会心底即便再惋惜自己没有摸到正确赛道，也得长叹一声：实在是臣妾做不到！
她既不会唱童谣，更不会在皇帝看着不正常的时候上去碰壁，所以这关肯定过不去。
那他准备怎么对她？
还像刚才那般质问她，将她吼个半死不活？
皇帝的视线死死定在洛颜身上，眉目间全是冰霜刀剑：“可惜，心魔你真是无孔不入，连朕这点美好都要剥夺！”
“时至今日，朕绝不容许！”
洛颜原本已经准备认命躺倒挨收拾，但忽然大惊失色。
等等，皇帝说完话后居然变脸！！
他好像狂暴了？！
还有他从哪里藏的剑？
他真是小叮当吗，连剑都可以变出来？
他拿剑指着她干什么？？！！
她虽然认命，不代表她就想去死！
啊啊啊，不要过来，别过来！
洛颜意识中最后的一件事情是：寒着脸提剑的黑衣君王，眉间的霜雪千年不化，看向她的目光悲愤交加：“心魔，不要以为你化作她的模样朕就不忍下手，你不是她！！滚开！！”
再度重音强调：“朕不会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的花言巧语所骗，再有一次，朕绝不会轻饶！”
洛颜一头雾水：这又私下给她加了出尔反尔的戏码？
还有，不会轻易饶过的意思不是还要饶吗？
神君，不，陛下，你那颗黑心中到底是恨她呢还是恨她？
看着他对自己附身的这个身体多少有点情谊，结果，哼哼……暗戳戳在幻境中给她这个角色设定的都叫什么戏？
孟章神君见洛颜半天不答话，再度追问：“你到底签不签？”
语气已有几许不耐。
“……签。”都到临门一脚，洛颜还能说不？
也不知纸上写的什么，能不能得点线索。
洛颜对现状是一头雾水，整理不出有效信息。
她暗想：真到落笔的时候，也得知道内容再签！
唉，到底孟章神君在这个幻境中最想达成什么，怎么才能让他快速美梦变噩梦，将他的神魂带出来？
孟章神君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洛颜颇有些心虚，他那视线的含义是看出了她的口不应心？
喂，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僵持中，洛颜之前脚底的伤开始昭显它的存在。
紧张的对峙过去，洛颜此刻只感到脚心疼的厉害。
她眉头拧在一起。
工伤，必须认定工伤，回去一定得找百里翾要求工伤补贴，好吃好喝来一打补偿不可。
“拿着。”孟章神君有观察到她痛楚的神色，迟疑片刻从袖中摸出一张纸递过去，警告道：“不许再撕，听到没有！”
这……居然随身携带协议？
洛颜不知怎地，突然想笑。
之前被人撕了一张，身上还揣着一张，孟章神君这到底是准备多少份协议？
准备的如此充足，她该说他是蓝皮小叮当？
洛颜扫了一眼写满蝇头小字的纸。
心中暗自怀疑，这到底列了多少条约定，满满写了一张？
而且都是些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使得孟章神君脑补中的她宁可住囚笼都不愿签？
等等，那不说明列出这些条款的这家伙更加可恨！
洛颜实在对着年轻的黑衣男子叫不出孟章神君的名字，还不如就直接用皇帝代称算了。
除了脸一模一样外，这跟外边昏迷的神君是一个人，能叫一个人？
难道说这就所谓的外表一套内在一套。
若不是她进入他的心魔幻境，也不知这位神君清风朗月的面容下竟有如此丧病的一面？
***
洛颜伸手要去接纸，却见年轻的皇帝将手往回一收。
怎么？
他反悔了？
这视线不对，他在往哪里看？
顺着皇帝的视线看去，洛颜看到自己脚下洇出的一小片血迹。
“血……”皇帝眉头皱的像是能夹死苍蝇。
是流血了，先前两人重点关注都不在这上边，这会倒是都注目上。
洛颜不想被打岔：“你在磨蹭什么？”
皇帝不说话，视线还落在下方，也不知是看她的脚还是那片血色。
洛颜只能当没看到，硬着头皮吩咐：“把纸给我。”
她还想好好看一看条约都是些什么。
皇帝如木偶人听从指令顺从地将纸递给她，视线还是死死地粘在先前看的地方。
洛颜忍不住把脚再度往后缩了缩，一股惧意悄然爬上她的后脊梁。
皇帝在想什么？
她看不出，只觉得那双黑眸中藏着说不出怪异的意味。
不看他不看他，先看看纸上写的什么东西。
站立的皇帝不多时神态中开始生出一片不大正常的癫狂，漆黑如墨的眸子竟有些隐隐发赤。
低头的洛颜还在以自己贫乏的古文知识，揣摩纸张上的条款。第一、二条的大意是：本人自愿与郭逸之和离，并与郭家断绝一切关系，包括亲生骨肉……
洛颜忍不住掩面，无语凝噎：这是不止给她安排老公还多带个娃？
明明她还是个大姑娘，这么多年连男朋友的小手都没牵过，一进幻境居然当妻又当妈？
孟章神君到底有多恨她？
瞧瞧这都安排的叫什么！
皇帝口中忽然传出粗粝的喘气声。
正在吐槽的洛颜被吓了一个哆嗦，抬头，正好对上皇帝一双赤色的眼眸。
妈呀，他怎么看起来有点像犯病的人，神色完全不正常。
难道真的是个神经病？
他不会疯起来谁都刀吧！
“血、血……快跑，快跑，救我救我……”皇帝忽然开始抱着头痛苦地低喃，眼神涣散，不知沉浸在什么旧日回忆中。
洛颜一时心惊肉跳，往后蹭着退两步，警惕万分：“你怎么了？”
皇帝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痛苦的呢喃：“不要离开我，青雀头好疼，姐姐……你帮帮青雀……”
这个姐姐是在叫她吗？
也许皇帝有个亲姐姐，他是在叫别人？
洛颜不大敢往前凑，她还处在一半不知所措一半不想搭理犯病人的情况中，只小心翼翼防备地看着一脸痛苦之色的皇帝。
生怕他神志不清的时候，抽猛子给她来一下。
好在皇帝只是乖乖地站在原地发病，没有上手砸东西的毛病。
就这已经吓得洛颜不轻，她发觉自己一度紧张到差点忘记呼吸。
好半晌，慢慢恢复正常的皇帝看着窝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口的洛颜，发出一声阴恻恻的笑。
洛颜忍不住抖了两抖，他在笑什么？
皇帝什么话都没说，冲她慢慢弯下腰，油灯下的影子完全将洛颜覆盖。
“你干嘛？”洛颜真有点瘆意。
皇帝虽是笑着的，然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他二话不说从洛颜手中强硬地抽过纸张，刷刷两下撕了个干净。
洛颜尔康手，刚刚只顾着看皇帝发病，纸上的内容她还没看完……
“你干嘛？”刚遗憾完的洛颜对上皇帝那双冷漠的眼睛后，第六感又开始疯狂乱跳。
糟了糟了！
一定要有极其糟糕的事情发生！
皇帝依然沉默。
他直起身，将手中的碎纸随意抛到地上，半点不见此前珍视的模样。
洛颜胆颤惊心地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心中如擂鼓。
皇帝望着地上的洛颜喃喃自语：“是心……？”
眼神有几许不确定。
洛颜完全搞不懂这个神经病的皇帝。
但不妨碍她知道自己可能正处在悬崖边，危在旦夕。
她再次伸手小心翼翼拽着皇帝的衣袖，一脸可怜兮兮的抬头。
大女子必须得能屈能伸，身在困境，她认栽！
皇帝身上的冷意无声消散些许，他再次凑近洛颜，视线一点点从她的脸上扫过。
洛颜摸着砰砰乱跳的一颗心，不自在地避开皇帝逼人的视线。
皇帝忽然再次笑了，问道：“姐姐，还记得我们初遇的那一日吗？”
他怎么不叫郭夫人？
叫姐姐是怎么个亲昵法？
为什么她从他的眼底看不到半分的温情，尽是数不清的冰碴子，比雪原上的冰晶还让人心凉？
难道刚才皇帝的求救是在喊她？
她该怎么回应才对？
洛颜被这个情绪突变比老天还阴晴不定的皇帝给ptsd，她此刻做不出任何回应，只能尴尬地啊了两声，表明自己有认真在听他说话。
在洛颜紧张的目光中，皇帝哼起了一段童谣小调。
调子是蛮温馨的，只是好端端的哼儿歌？
皇帝自说自话解答了洛颜的疑惑：“那是在青龙观。”
“当时朕正为已过世多年的母后祈福，遇到了来上香的姐姐。朕还记得那日的阳光洒在姐姐身上，姐姐站在一株白玉兰树下，好看的不似凡尘中人。”皇帝说着说着语气带上了几分轻快，好似重回曾经。
……
“后来姐姐看到朕发病，居然一点也不怕，还同朕唱起了儿时的歌谣。姐姐的歌声让朕像是回到小时候，那时候母后还陪在朕身边，即便她大部分时间神志不清……”皇帝惆怅叹息。
所以这就是两人的过往联系？
她应该刚才皇帝发病的时候给他唱童谣，而不是害怕地躲在一边？
洛颜这会心底即便再惋惜自己没有摸到正确赛道，也得长叹一声：实在是臣妾做不到！
她既不会唱童谣，更不会在皇帝看着不正常的时候上去碰壁，所以这关肯定过不去。
那他准备怎么对她？
还像刚才那般质问她，将她吼个半死不活？
皇帝的视线死死定在洛颜身上，眉目间全是冰霜刀剑：“可惜，心魔你真是无孔不入，连朕这点美好都要剥夺！”
“时至今日，朕绝不容许！”
洛颜原本已经准备认命躺倒挨收拾，但忽然大惊失色。
等等，皇帝说完话后居然变脸！！
他好像狂暴了？！
还有他从哪里藏的剑？
他真是小叮当吗，连剑都可以变出来？
他拿剑指着她干什么？？！！
她虽然认命，不代表她就想去死！
啊啊啊，不要过来，别过来！
洛颜意识中最后的一件事情是：寒着脸提剑的黑衣君王，眉间的霜雪千年不化，看向她的目光悲愤交加：“心魔，不要以为你化作她的模样朕就不忍下手，你不是她！！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