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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伟业从无边的黑暗之中浮出,那些疲劳、痛苦、悲伤都留在了黑暗中,令他感到轻松。

    耳边也一下子清明起来,乍入柔和的铃声去勾起他感官工作。

    他睁开了眼,醒了。

    难得的,睡够自然醒,而不是惊醒、吓醒、挣醒。

    这一切都受她所赐。王伟业微微偏头,依恋地看向上方,方凝真居然还没醒。

    她最近工作也很忙的样子,还要因为自己而特别跑过来。王伟业感到愧疚,又在愧疚之中获取着侥幸。

    “方医师。”王伟业起身,轻轻推了推方凝真,“够钟醒了,你手机响。”

    方凝真睁开了迷朦的眼,过了好几秒才定焦,她不好意思跟王伟业说:“我也睡着了。对不起,还说会叫醒你,还要你来叫我。”

    王伟业连连摇头,其实,能睡那么久,是他幸运。

    “我先接下电话。”方凝真歉意笑笑,终于拿出那响了很久的电话,按下接听键,柔和的铃声熄灭。

    “斌。”

    听到方凝真的称呼,王伟业知道了电话那头的是谁——陈志斌,她的男朋友。

    “呃……我在朋友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忘记的,你在那边等一下我,我现在这里过去都不会好耐的。”

    一脸抱歉的方凝真挂了电话。

    “对不起,是不是阻到你们了?”隐隐的,王伟业心里有另一种不安在跳动。

    方凝真收好手机,摇了摇头,“是我睡过了,不关你事。”

    “你等一下要?”他还是追问了出来。

    “试婚纱,拍照片。”方凝真简洁地说,因为将幸福坦白而有些害羞,垂着眼,似乎是期待着等一下的场面,“我先走了,不然他就要拍独照了。”

    王伟业愣愣地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自己的家,家里,又只剩他一个人。

    他忽然觉得心口一痛,早上巡逻听到的枪声,遍寻不至,没有任何人听到,只有他听到的枪声,延迟着,在此刻彰显了自己的存在——原来,那枪,是打在他身上的。

    同样,看不到的伤口,在他胸腔里贯穿、溃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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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佩琼很关心王伟业,不单止是因为他是她下属,她的旧同学,还有一些暗暗地,讲不出是欣赏还是同情的情愫。

    所以,在王伟业再次拒绝她的帮助,说自己有医生之后,她仍没有就此放下心。

    她追问到了王伟业的心理医生的名字,又去问了自己的家姐郭宗怡这个医生的怎么样,谁知,世界那么小:

    “方凝真,Shelly,她是我学妹。”

    有了这一层关系,约见面就容易了。

    咖啡厅里。

    “我知道,你有责任跟义务为自己的病人保密,但是,我妹妹是王伟业的上司,她很担心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会影响他的工作,尤其是,当差这一行。你可以不可以透露一下,他的情况?”

    “王伟业,王sir?”方凝真放下了咖啡杯,略微思索了一下,有些不解,“我知道他,但是,他不是我的病人。”

    闻言,郭佩琼跟郭宗怡意外地对视了一眼。

    “但是,David他亲口跟我说,你是他的医生。”郭佩琼急着出声询问。

    “嗯,因为一些缘由,我是有同他做过催眠,了解过他的情况。”方凝真迟疑了一下,手不自觉摩挲着自己的食指指骨,对着郭宗怡解释:“但是,我并没有真的给他展开治疗,没有立档案,而且……”

    这时,方凝真看向了一脸紧张的郭佩琼,点了点头肯定,“你的担心是应该的,他的情况确实不是很好,有暴力倾向的可能,还……可能思觉失调……如果可以的话,是需要到精神科看一下医生的。”

    第二个靴子落地。郭佩琼闭上眼叹了口气,再睁眼,郑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你,方医师。”

    “唔使。”方凝真礼貌地笑笑。

    郭宗怡见妹妹想要知道的事已经讲完,未免气氛冷落,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方凝真的手上。

    话题就有了。

    她笑着点了点了方凝真手上钻戒,很欣慰的语气:“你都快要结婚了?”

    “啊,是啊。”方凝真不好意思地缩了缩手,“迟点,发请帖给学姐你。”

    “说起来,你未婚夫都是警察喔。”郭宗怡忽然想了起来,提出,顺便示意自己妹妹别再沉思。

    郭佩琼恍然抬头看向了方凝真,只见她点着头,跟她说:“他叫陈志斌,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不是很熟,但是,我知道他,莫Sir那队的,是不是?听说,他就快要升职了,前途无量,恭喜你们。”

    “咁,到时候请你们两姐妹大驾光临了喔。”

    沾亲带故的,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谈话的气氛偏向了闲聊,变得轻松起来。

    郭佩琼的心情也没有那么沉重了,她不经意偏了偏头,皱起了眉,她刚刚,好像看到了王伟业的身影……

    怎么可能呢?是因为刚刚一直在想着他的事错看了吧。郭佩琼又仔细看了几眼,已经看不到刚刚一闪而过的身影,于是,她又收回了目光,正好,对上了方凝真的戒指。

    结婚啊。她有些羡慕,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

    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王伟业自发地停职,去调查韩江那班鬼王党的事。

    可能是孽缘,真的被他先重案一步查到了那班人的真身。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他举报人给重案就好了。但是,他完全不想假于人手。

    他犯的错,要自己亲手去弥补。

    意外就此,又发生了。他在跟着其中一个人的时候,发现他居然在作恶,对一个无辜的盲女实施暴行。

    这是错的,这是恶的,这是要阻止的!

    王伟业不顾一切上前制止了花仔祥的继续作恶,跟他搏斗、殴打、追击,花仔祥这种只能欺负更弱小来显示自己威风的软脚虾很快被他打得鼻青脸肿,跌倒地上爬行着想要逃跑。

    这是错的,这是恶的,这是要清除的!

    王伟业仍觉得这样还不够惩罚,但是,他看着地上的铁锄,心又挣扎起来。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韩江突然出现,捡起了铁锄,一击,将花仔祥钉死。

    “你都想杀人,我帮你而已。”韩江杀完人,面不改色地向王伟业微笑,那是一个,魔鬼的笑容。

    并且,他还给王伟业提出了怎么解决鬼王党的建议。

    他离开了,面对着花仔祥凝固在死前扭曲的面容,王伟业很想吐。他跪了下来,哆嗦着,拿出了手机。

    这一刻,他心太乱了,惊惶失措,极需要安抚。

    等他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方凝真已经赶到了,正害怕地绕过花仔祥的尸体,向他走来。

    “不是我做的。”王伟业摇着头,抓住了方凝真的手,跪着,急切地告解忏悔,“他做错事,他应该要受惩罚!不是,对不起!是我,是我做错事了,我要受惩罚!”

    “任何人做错事,都要受惩罚。”这是王伟业的准则。

    从小,被爸爸一鞭一鞭抽打入肉入骨的准则。

    方凝真被王伟业癫狂的动作弄得站不太稳,她干脆蹲了下来,与王伟业平视,宽容,一如既往的宽容。

    就是这样的宽容,令王伟业的癫狂一下子定住了,他收声,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做错事,要有惩罚,没什么不对。但是,相对来说,做对事,都会有奖励的,是不是这个道理?一味的惩罚是不可取的。”方凝真给他的准则做出了注解。

    豁然开朗。

    她轻轻挣开了他握住她的手,在他以为自己被抛弃而惶惑时候,拥抱了他,然后,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你做的,是对的。”

    她说,他是对的。王伟业的心终于都定了,忍不住,紧紧地回抱住了方凝真,像抱紧了救命的稻草,又像是,抱紧了他从未想过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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