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川从小巴车上走下,解开了脚铐与手铐,带着一身闲适的慵懒,仿佛,不是来坐监而是度假一样。

    伸了个懒腰,他还向押送他的狱警索要了香烟。

    简直当人家是服务生一样,然而,狱警对他的态度非常友好,甚至还带着些尊敬,真的为他递送了香烟跟火机等违禁品。

    慕强就是如此。

    黑川抽着烟,正好从窗外看见厕所里面被欺凌得要自尽的成岛亮。

    绝望的少年。

    能够顺手为之的话,干嘛不做?黑川砸穿了地板,拿起一片碎片击去,救下了成岛亮。

    他走进了厕所,看着瘫倒在地的成岛亮,他的眼神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依然迷茫。

    黑川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凛,那个错恋着他的女孩,她的眼神,总是倔强的。

    他已经将她的事托付给了龙一,希望,她能够放下对他的执着,好好生活吧。如果还是放不下,那也没办法,反正,他是不可能给她未来的。

    黑川努嘴摇了摇头,蹲下,抓住了成岛亮的后衣领,将他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

    凛将死狗一样的龙一丢到了地上,跟暴力行径反差的,是她面上挂着的恬静的微笑。

    “果然,我才是最优秀的那个。”凛很满意,蹲了,抚上了龙一摔肿的脸,依然用着好商好量的口吻:“现在,可以告诉我,黑川桑在哪里了吗?”

    龙一不争气地流着泪,只觉得糟透了,他可没想到,黑川托付给他照顾的会是这么一朵食人花。

    “我真的,不知道。”龙一哽咽了,“这是被保密的安排,我也不知道他被关在了哪里,但是,他是不可能出来了,所以,才会让我照顾你的。”

    凛忍俊不禁,笑得嘲讽,“可是,山崎桑,你很弱耶。”

    “我才不需要你。”凛站了起来,往外走去,留下她难过的喃喃自语,“黑川桑,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我呢?”

    龙一见状有心想拦下凛,可是一动,全身剧痛,泪水涌得更凶,也只能放弃。

    -

    凛一直在找黑川的下落,可惜,她怎么也找不到。

    毕竟,是刺杀XX的空手道大师啊,为了防止狂热粉丝冲击,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但凛完全没有气馁,毕竟,她有的是时间跟精力。

    她在乎的人就只有黑川了。

    而无关的交际,则能省则省,所以,凛连毕业旅行也没有报名参加。

    可是,在毕业旅行那一天,班主任却敲响了她的家门,吊诡地不断邀请她,让一定要参加这次的毕业旅行。

    异常的。

    在遭到凛拒绝赶之出门时,班主任对着耳机说了句:“没办法。”接着,就有荷枪实弹的人从门外闯了进来,对凛进行了威胁。

    凛被强行打晕了。

    等她再醒来,已经是身处陌生的教室里了,而她周遭的,正是她的同班同学们。

    他们也一副昏迷中醒来的模样。

    看来,是一次不得了的毕业旅行啊。凛默默地忍耐着烦躁,观察着四周搜集情报,然后,联想到了曾经听说过的都市传闻——BR法案行为法。

    随机挑选一个班级,令其在三日之内进行厮杀行为,最后,物竞天择出唯一的胜者。

    养蛊一样。

    随后,在所有学生都苏醒之后,班主任走了进来,为大家播放了解说的录像带,完全地打破了这是恶作剧的幻想,证实了凛的猜想。

    没错,将他们抓来就是为了实施BR行为法。

    在此,凛获取了更详细的传说中没有说明的规则:这是一个无法自行离开的海岛,每个人初始都能获得一个背包装备,生存时间为期三日,在此期间可以行使任何手段去生存下去,而在此期间产生的所有违禁行为都是被允许的,不受法规限制与制裁。未免逃跑,在必要时刻,她们脖子上的项圈会引爆。

    “另。”班主任关掉了录像,端起了优雅的笑容补充,“这些是最早时候的定则,在本次游戏活动之中,我们还将引入一个监狱的犯人作为怪物存在,请大家务必小心。”

    循循善诱的模样,仿佛在说着无关痛痒的小事。

    就是在看好戏吧。凛无谓地想着,反正,她是一定会成为唯一的胜利者的,因为,死在这里的话,就没办法去找黑川桑了呀。

    于是,她漠然地看着身边人骚动起来,又因为项圈真实的引爆而被镇压,始终冷静得格格不入。

    这让班主任注意到了她,他很意外地看着她,扬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凛看到了,还在领背包的时候,多得了一句他的祝福,这让她感觉很不好。

    恶意,在打开背包发现里面只有一把小提琴的琴弓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啊,到时候,也顺手干掉那个混蛋好了,真的是,太小看人了呀。

    不过,如果没有遇见黑川桑,现在的情况一定很糟吧。凛想起了黑川,脸上又浮现出甜蜜的微笑。

    像拿着个指挥棒一样轻甩着琴弓,她悄然隐没进树丛之中,准备寻找着她的“小提琴”。

    血肉奏出的组曲,即将开播。

    -

    虽然总是一副高傲的样子,但是黑川却不是个坏人。

    所以,他悉心教导着成岛亮,让这个绝望中的少年慢慢地变得强大起来。

    不止是身体上,还有心灵上。

    黑川确实是希望成岛亮能坚强活下去的。

    然而,事不遂人愿,被他刺杀的XX通过的政令没有因死去而废止,而是仍好好运行着。

    这其中就包括了《BE法案》。

    那么不巧,这间监狱的人也被随机选中,成为了参与者。

    “消除一个学生或者犯人则算1个点数,5个点数可换取减刑1年。”这是明面上的规则,也是鼓励。

    暗地里,典狱长找到了黑川,让他铲除掉所有的犯人——包括成岛亮。

    黑川没有拒绝。

    毕竟,拒绝的话,他就要被排除出去了,但是最终是否真的要按典狱长意思去做呢?

    他并不这么打算。

    比起身患绝症的他,还是成岛亮这样的家伙更应该获得未来这样的奢侈品吧。

    当时,黑川是这么想的,还很悠然。

    直到他在游戏开始后的第二天碰到了凛。

    彼时,凛正虐杀完了一个见她长得柔弱便欲对她不轨的犯人,脸上还带着端丽的笑容。

    仿佛刚结束一场插花课的贵族大小姐,如果不看她脸上那被飞溅的血染出艳丽的纹路的话。

    一起身,她就意外地看到了黑川。

    “居然能在这里找到您。”她非常惊喜,但同时也不好意思起来,往后缩了缩身子,因为她那白色的校服上满是血污。

    黑川挑了挑眉,将视线移到了地上那具苟延残喘的躯体,像个花篮一样被插满了箭矢。

    见黑川注意到,凛更加是心虚起来,用上了撒娇的语调道:“是他不好的,想要对我做不好的事,所以,我才这样的。”

    见黑川似乎没有要责备自己的意思,凛这才又往前走了几步,一副想要去亲近又犹豫的可怜模样,“黑川桑,会嫌弃我吗?”

    “这么脏……”她偷瞄着黑川,他的样子可光鲜亮丽多了,白底花西装,没扣扣子,显露出黑色网纱的背心,兜着若隐若现的肌肉,更显得她狼狈多了。

    “你就是这次的参与学生之一?”黑川皱眉,感觉这个巧合对他来说太不利了。

    要操心的又多一个。

    “是啊,但是没关系,我会赢的,绝对会赢的。”凛迫切地想要黑川相信自己。

    迷恋在她的脸上作画,“毕竟,我是你教出来的啊。”

    -

    黑川将凛带到了自己的据点里。

    “哇,我这算是碰上补给站了嘛?”凛踮着脚尖巡视着这间废屋里堆放的药品跟食物,一转身,眼睛发亮又黏在黑川身上。

    但果然,最惊喜的还是能够重遇黑川桑啊。

    “里面有热水。”黑川指了指一旁的残破无门的卫生间。

    他在意她的诉求。凛很开心,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这么在原地解开了衣服。

    黑川顿感头大,啧了一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又失败了呀~”凛半是失望又半是幸福地说着,走进了卫生间。

    等她换上黑川的衬衫出来时,屋子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而屋子外面隐约有交谈的声音。

    凛循声走了出去,看到了黑川跟一个她不认识的少年在过招,少年明显不是黑川的对手,但在黑川时不时的指示下仍算能勉力支持。

    什么呀,一副信赖的模样,还得到了指导。凛在少年脸上捕捉到了他对黑川的依赖,于是,不快起来。

    “黑川桑。”她故意出声打断了两人。

    成岛亮率先被引起了注意力看向了凛,然后,就被黑川毫不留情地击飞了。

    看着成岛亮那副狼狈的样子,凛又愉悦起来了。

    她还是最优秀那个。

    她用轻快的脚步走到了黑川旁边,转了一圈给他展示,“我穿的话,好看吗?”

    薄荷绿的宽大衬衫被从腰间扎紧,于是,就变成了衬衫裙,清新又爽朗,正适合青春少女。

    黑川无所谓点了点头,却是视线下移,用脚轻轻踢了踢凛的脚踝。

    顿时,凛痛得脸都皱了起来,支撑不住就往前栽。

    “比起穿得好不好看,先顾好伤才更重要。”黑川拦腰接住了凛,口吻颇为不赞同。

    “我能忍耐的嘛。”凛扒住了黑川的手臂借力站起,讨好地笑了笑,“只是撞到而已。”

    纯良的,柔软的,惯常忍耐痛苦的兔子。

    可获怜爱?

    -

    室内,黑川给凛正了骨,喷上了跌打药,又在凛那做错事可怜兮兮的目光中没有选择丢下她的脚,而是任劳任怨般为她按摩着,揉散淤血。

    本该是挺正常的情景,可是……或许是因为,黑川的动作明明很温柔,可是凛却像忍耐着着剧烈的痛疼一样咬着唇;又或许是因为,凛注视着黑川的眼神,实在是过于不清白……

    成岛亮尴尬地偷瞄着黑川跟凛,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而自己显得很多余。

    “好了。”终于,黑川放下了凛的脚,双手撑在了大腿,为双方介绍:

    “成岛亮,少年犯,打折便宜算都算是我徒弟。”

    “凛,同样,我……四舍五入的学生。”

    “今次的事里面,你们最好合作,这样两个的胜算都大些。”

    确实,学生跟犯人之间其实并不适用“只能活一个”的规则,他们没有绝对的立场冲突。

    “如果是黑川桑的意愿的话。”凛瞥了一眼成岛亮,装得乖巧。

    而成岛亮也愿意听从黑川的安排,虽然,他看着凛,就会想起自己的妹妹,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合作,所以也惴惴地点了点头。

    于是,这间屋子,晚上的守夜又多了一个人。

    可,有人却没有老实遵守。

    在成岛亮去睡下时,凛悄然离开了房间来到了客厅,来到了黑川身边。

    “黑川桑。”借着月光,凛能看到,黑川手中的酒瓶,熠熠生辉,“你在隐瞒什么吧。”

    黑川不置可否地又喝下一大口烈酒,以此,镇绝体内的剧痛。

    “哈。”凛短促地笑着,坐到了沙发上,凑近了黑川,试探地抱住了他。

    这一次,她没有如以往一样被拒绝。

    “刚刚,您说的是“我们两个”,意思是,并不包括您在内是吧?”

    白色的蛇慢慢游走在黑色的蜘网上,动摇着,召唤着。

    “为什么,总是要丢下我呢?”凛其实不用知道黑川到底隐瞒了什么,她只知道,黑川又一次想抛下她。

    生气,又难过。

    “是我惹你讨厌了吗?”她抬首,困惑地追寻着答案。

    黑川想说些什么,然而,一股从体内发生的冲动令他猛然捂住了嘴。

    红色的液体在他指间蔓延。

    凛愣住了。

    好一阵子,黑川才拿开了手,抓起一旁的酒瓶又灌下了好几口,缓了缓,才勾眼向凛,平淡地说:“你看到了。”

    “你们跟我不一样,你们还有未来。”黑川放松地笑着,仰靠上沙发,望向了窗外的天空,与冷漠到令人幻觉是温柔的月亮对视。

    “只是这样?”凛的声音唤回了他,他低首,看到了凛那不以为意的模样。

    “我不要未来。”凛伸出了手,抚上了黑川的脸,拇指摩擦过他的唇,将那浓郁的残红色洇染他的唇,像为他涂抹上了口红一样,“我只要现在。”

    如潮湿密林生长出的鲜红蘑菇,有毒,偏偏诱人食欲。

    凛含入了那血腥的毒。

    而蘑菇,已然用艳丽彰显了警示,无法再拒绝被食用。

    或许是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也或许是那持之以恒的爱意打动了他,于是,他就这么放任了她的妄为。

    放任了,痛苦流入快乐。

    兔子,兔子,

    纯良的、柔软的兔子,

    惯常忍耐痛苦的兔子,

    被温柔对待就会假孕的兔子,

    为饱食,张开了粉色的口腔,吞没艳红的菌,心甘情愿被注满毒素——

    可怜又可爱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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