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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提袋沉重,里面装满了码得整整齐齐的金块。

    怎会有如此丰厚的报酬?怕是杀了半边岛的人都集不出。

    在几个钟之前,阿泰也想不到自己能够发那么大笔的横财。

    离开子晴的诊所后,他们几个漫无目的地驾驶着那台勉强续命的货车,颇有种终结前挨时间的惨淡。

    直到那辆货车彻底罢工。

    又再需要新的代步工具,但这一次,他们不再需要容纳7人座的车。

    因为阿和一家趁其他人去偷车时悄悄离开了。

    不用说,意思很明白,他们不想再拖累他们。

    即使现在这样做的作用不大,大飞已经跟蛋卷强达成合作,蛋卷强是澳门地头蛇,他们都成了大飞的报复目标,很难逃出去。

    但阿和他们仍然选择这么做,这是他们的心意。

    可阿泰他们难道就能心安理得接受这样的心意?他们发觉人不见后,还是开着车找阿和一家的踪影。

    只是,遍寻不至。

    最后,这个目的也消散了,车又继续迷茫地开下去。

    开到荒郊野岭,开到车漏油无法再开。

    几个人还是要靠自己的双腿踏上前路,被流放一样步履蹒跚。

    但一衰衰到贴底,幸运终于舍得眷顾了这帮倒霉蛋。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地,他们竟然撞上了劫金现场。那是昨日谢夫提供给他们选择之一的“大茶饭”,当时他们并不想冒那么大风险搞那么大单而根本没有考虑。然而,他们不接,总有人接。

    现在,阴差阳错地位置调换,他们不再是棋子,而是坐收渔利的钓者。

    趁着劫匪跟保安打得差不多,五个冷酷登场解决余下的劫匪,只用对上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神枪手保安陈贤齐。

    不需要再造杀业,他们跟陈贤齐达成了共识,决定一起分了这些黄金,和平解决了问题。

    就在几个携金逃离现场,畅想美好未来时,一通电话又将几个从好彩天堂拉回了倒霉地狱。

    大飞捉了阿和一家,逼他们几个自投罗网。

    有些人,你可以跟他和平解决的问题,有些人,则绝对不能。

    现在,大家有了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美好未来即在眼前,还要不要为了虚无缥缈的情义去葬送自己条命?

    做题的过程很困难,但答案始终只有一个。

    他们决定去,即使知道有去无回。

    临走前,阿泰将自己那份金交托陈贤齐,让他带给子晴。

    无论他生又好,死又好,他都希望她能够幸福快乐。

    扑街的幸福快乐。子晴面无表情地将包链拉上,金灿灿被重新封印在黑色之中。她早就没眼泪可哭了,眨眼,稀薄的泪水止于表面。

    她受够了。子晴开始反省自己的优柔寡断,十年前在码头,她就应该拖阿泰跟自己一起离开。

    她走到药品柜,打开上方,精准拿下一罐罐的玻璃药瓶,打开下方,抄出了一箱零件……

    写着许多人名的纸张被撕碎丢弃进垃圾桶,诊所门打开,子晴提着长长的乐器箱走出了门,她拿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给陈贤齐问清阿泰的去向,如果陈贤齐不知道,她还准备向认识的江湖中人打听。

    然而,才按下拨打键,电话声就从楼下传来,子晴探出身,正好跟仰头的陈贤齐对视,灯光晕开一汪暖黄透亮,路灯将他晒得清晰。

    “我带你去。”陈贤齐笃定她的目的,答应得很轻松。

    仿佛不知道她要赶着去送死,而是要去参加派对一样。

    嘴角勾起,子晴拿开了手机,按熄通话键。

    上到车,陈贤齐瞟了瞟后座的乐器箱,又看了看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子晴,感觉颇为奇妙,但随即他还想起给自己做手术时候的她,下刀、缝合,处理得专业又稳重,始终冷峻,他不由翘起了嘴角。

    她可是医生欸。

    没一会儿,车子开到了谢夫的旅馆附近。

    子晴下了车,打开后车门,与此同时,陈贤齐也打开了另一边后车门。

    子晴探身去拿箱子,陈贤齐也探身进来按住了箱子。

    “你有什么计划?”看这架势,陈贤齐的意思是要帮她。

    “会死的。”子晴敲了敲箱子提醒他,他跟她或者阿泰他们都是非亲非故的,不值得为此冒险。

    “你不救我,我也会死。”陈贤齐不在意地哼笑,他确实跟阿泰他们非亲非故,所以一开始他也不打算参与进这场恩怨之中,但是现在子晴要掺合进去就不一样了,她对他,是有恩的。

    无需再废时间客套,子晴打开了箱子,露出了里面的器械装备。

    纵使清楚这里面肯定是武器,但在看清是什么的时候,陈贤齐还是不免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里面除了枪械还有大量的针剂。

    “麻醉枪来的。”子晴简单解释着:“我以前在法国当过兽医。”

    被兽医做过手术的两脚兽陈贤齐:……

    “这个旅馆我刚来时候也住过,我知道后厨门在哪里,我要潜进去看情况救人。”子晴没空跟他开玩笑,交代了自己的计划,“面具只有一副,所以我进去,你负责在这里支援接应我们就得。”

    事前她并不知道他会选择帮忙,而且她也没有多余的面具备用。

    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子晴一路谨慎地摸入了旅馆的后门,这个过程并不费力,因为沿途并没有很多人把守,她只需要解决一个守在后门的小混混。

    而这得益于蛋卷强的自信,一来是他们有人质,二来阿泰他们只有五个人,对付这几个人,要出动大班人马来严防死守,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

    而当子晴已经藏身后厨的时候,阿泰他们甚至还没有到旅馆。

    毕竟要赴约死局,就算下定决心,也难免想要再活多几分“有限时间”。

    在大飞定下的十二点死线之前,阿泰几个终于现身旅馆,他们一路上喝着威士忌壮胆,带来旅馆,甚至还很快活地笑闹去拍大头照,一派死前狂欢的劲。

    看得子晴连连叹息。

    大势已定,胜券在握的大飞则看好戏一样看着五人发疯,再不紧不慢地让手下压着阿和一家出来,提出了让双方自相残杀才会放过活着那一方的残忍游戏。

    阿泰他们当然没有照做,而是抛出了一袋黄金,协商用劫来的黄金换取所有人的命。

    利益当前,大飞心动了,但利益他要,权威他也要,其他人他都可以放过,唯独是阿和跟阿火这两个,一个打伤过他两次,一个作为他的头马却不听话,他必须要他们的命。

    阿泰他们假意答应了,只为了让阿仪跟孩子能够离开。

    阿仪跟孩子离开后,阿泰他们没有随之离开去搬黄金给大飞,而是回身要跟阿火跟阿和共进退。

    大飞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但,就在此时,一道自后厨飞出到厅中央的抛物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剧烈的亮光炸开闪爆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失明之中,提前规避闪光的子晴趁机迅速开枪打中了大飞跟蛋卷强这些身处高位的目标。

    而枪声一响,就是瞎子也要开抢保护自己了,场上众人纷纷开枪盲射。

    密集的枪声停歇后,十二点的闹铃在旅馆外的警司怀里响起,他自以为里面的人都死绝,开开心心地离开准备卸任退休。

    然而,屋内的情形虽然惨烈,但并不是他以为的两方同归于尽。

    子晴已经第一时间打掉了高台位,而看不到并不妨碍阿泰几个神枪手发挥。

    “子晴!”阿泰恢复视觉就看到了自后厨探看的子晴,他着急地想要赶过去,却碍于腿上流弹射中的枪口而无法行动。

    子晴对阿泰点点头,却没有马上到他身边去,而是指着高处提醒他们:“我打的是麻醉枪,所以小心为上,最好补枪。”

    闻言,阿猫眉头紧锁着立即上楼检查,阿波紧随其后,一路传来他们的补枪声。

    子晴这才出了掩体来到阿泰面前,刚掏出了止血喷雾跟绷带,还没用人就被阿泰整个抱住,他带着后怕地抽着气,劫后余生仍不敢置信。

    她自己也没想到运气居然站在自己这一边,事情能够顺利。子晴感受着阿泰的紧张,反而笑了,故意挪揄道:“喂,你不用,其他人都要处理的。”

    残废人士们形容狼狈地互相看了看彼此,俱是感恩地松了口气。

    阿和瘫在楼梯口冲阿泰说:“是啊,我伤口又崩开了喔,新伤口都几严重,放阿晴过来抢救下我好过喔。”

    “你伤都伤咁耐啦,计我话先看看我,我都中了四五枪喔。”说着,阿火勉强扒拉会客椅坐了上去大喘气。

    “看我先,我伤比较重。”阿猫趴栏杆上喊,血渍蹭花栏杆。

    “都系我先啦,就死啦。”阿波弱弱地举起了手。

    七嘴八舌的,都有负伤,但以自己伤换他人命,非常值得。

    “听到了?”子晴用头轻轻撞了撞阿泰的头示意。

    这个时候,阿泰也缓过劲来了,笑骂出声:“理他们去死啊。”

    这样说着,他却松开了子晴,无奈中带着歉疚地看着人。

    “我收钱了嘛。”子晴以理所当然的口吻说。

    不久,阿仪跟陈贤齐也冲了进来,见满地狼藉都是一惊,再看清到自己人都还活着又是惊喜万分,放下心头重担上前帮忙处理几个伤口。

    接着,被谢夫控制的女人阿敏也从自己的房间打开门探头探脑,子晴看到后以酬邀请她一起加入救治。

    于满室尸体中,活着的人们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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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上。

    子晴扶着还需要拄拐的阿泰上到了甲板吹风。

    此刻,两人眺望着远方,目的虽未能看到,却已经安定在心中,任风吹浪荡也不会再动摇。

    “就要到新地方,有什么打算?”这句话,现在的阿泰可以毫无负担问出口。

    “我想想……”子晴手上有那笔金,可谓是想做什么都得,不过职业使然,她还是倾向于:“开家医院吧?”

    “医院?好啊,适合你。”阿泰点头肯定,想着子晴能够正大光明做医生的未来,面上都带上了几分憧憬。

    “咁你呢?”子晴拿眼觑他。

    砸了砸舌,阿泰佯装愁困道,“现在背井离乡,钱又没一分,都交给了人,你话,我做咩好呢?”

    说得好可怜的处境,仿佛就要为生活所逼重操旧业。

    “不如咁。”阿泰眉一挑,狡猾地信口拈来:“你发发好心,收留我咯,你开医院都要人手噶,你看,我可以做你的保安、保洁、保姆……”每说一个他都煞有介事地颔首。

    “保你个头。”子晴故意松开手,笑看阿泰支着拐杖趔趄,在他要保持不住平衡摔倒时才重新扶起他,语气微妙:“我看你是想就近看医生是真。”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再置身危险之中让她担心。这不是能用玩笑回应过去的事。阿泰握紧子晴的肩头,认真地盯着她保证道:“真的,有了那些钱,我们以后都做正行,不再搞咩打打杀杀。”

    这算什么呢?延迟十年才到的幸福嘛?子晴眉目柔和地轻笑,点了点头,“好啊,咁我就发好心收你咯,不过,人工方面呢……”

    “点啊?”阿泰哂笑,一副无可奈何的口吻说:“姐姐,我全副身家大大两千万都给你啦,不会连工资都不给我褂?呐,熟人价都好啊。“

    “我想下都系唔好。”子晴仍不肯松口。

    “咁都唔得?”

    随着海浪晃荡的眉来眼去,说什么都是甜言蜜语,浸得人心软。

    “我觉得亲情价更合适些,你话呢?”

    ……

    答案当然是埋进了甜蜜的亲吻里给这对老情人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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