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飞逝,师父们渐渐年长,经年累月地排戏、演出,体力也有些吃不消了。每个行当都需要传承,才能发扬光大。尤其是这梨园行,非常讲究传承。

    戏曲学堂的少年们经过多年的勤学苦练,慢慢也都能够独挡一面了。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够有自己拿手的绝活儿和折子戏唱段了,只是还没有排过完整的大戏。

    为了检验她们的学习成果,也为了给明年的戏曲大赛储备曲目,学堂挑选了十名最早加入、表现最为突出的学生,要专门为她们排一出戏,由袁先生和吕先生领衔。

    最终选定的曲目是《凤求凰》,讲述的是西汉时期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爱情故事。袁先生自然是选了爱徒君岺来饰演司马相如,那时候君岺已经15岁了,不再是稚嫩的小丫头了,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她比同期的女孩子都要高一些,身材挺拔修长,相貌白净俊秀,虽然平时看起来跟别的少女也没什么不同,但是眉眼之中透着一股英气。尤其是化上戏妆、穿上戏服以后,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立刻变成了一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小生了。

    君岺的小生扮相,不仅师父们喜欢,学堂里很多少男少女都喜欢,她梳妆打扮的时候,身边经常围着一群人。她的书生扮相,儒雅潇洒,温文尔雅,到街上能迷倒一片小姐夫人;她的官生扮相庄严显贵,神采奕奕,英气逼人,谁见了都甘愿跪倒在她的官袍之下;就连演一个普普通通的穷生,穿的破烂寒酸,也很难掩盖他的俊朗气度。

    师父们经常逗她,如果真的放她上台上大戏,估计台下的小姐和夫人们,能把金银珠宝都扔到台上。这时候云汐总会在一旁捂着嘴偷笑,不过她也喜欢看君岺扮上之后的样子,真的跟平日里判若两人。

    起初君岺不以为然,总觉得大家在拿她取乐,日子久了以后,她似乎也觉得自己扮上以后挺英俊的,人也自信了很多。

    她性格又很好,时而活泼可爱,时而憨憨傻傻,时而温柔体贴,甚是讨人喜欢,很多花旦都想跟她一起搭戏。

    关于卓文君的饰演者,吕先生起初是有一些犹豫的,云汐和柳青两个人都很合适,可以说是不分伯仲。吕先生思量再三,考虑到和小生君岺的适配度和默契度,吕先生最终还是选了自己的爱徒云汐。

    于是袁先生和吕先生带着十名学生,开始了《凤求凰》的排练。君岺和云汐是主角,自然是最辛苦的,她们在整体练完之后,会被单独留下来继续抠动作和细节。将这部大戏完整串联和呈现出来对她们来说并不难,毕竟已经有多年的戏曲功底了。

    最难的是情感的表达,怎么能够把司马相如的才情展现出来,怎么能将二人之间的含蓄、婉转又热烈的情感表达出来;以及表达出经历过岁月的洗礼之后、二人之间情感的纠葛变化,最终仍然能够恩爱如初、白头偕老,成就一段美丽佳话。。。这些对于情感的把握和处理,对君岺和云汐来说是最难的。

    因为她们都没有过复杂的感情经历,对于爱情的理解大多都来自想象和观察。景国虽然相对来说是比较开放的,可以允许女娃到学堂念书学习,但是男女之间授受不亲,依然有天然的距离。她们的婚姻绝大部分依然是遵循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的。

    君岺和云汐也都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对异性自然会有一些懵懂的好奇和遐想。君岺其实是有爱慕对象的,就是学堂的师兄宋世杰,他比君岺早入学堂半年,比君岺年长一岁。因为都是练小生,她们经常会在一起学习、练功。

    君岺觉得宋师兄长相清秀、不善言辞但很亲和,也很爱干净,衣服鞋袜总是整齐洁净,身上有一股青草般的香气,不像其他师兄弟那般粗糙大条、身上总是有难闻的汗臭味儿。他身材挺拔、动作潇洒,武起剑来干净利落,君岺特别爱看。但是她在这感情方面很迟钝,甚至都未曾察觉这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她只是默默地关注着、喜欢着她的小宋师兄。

    演绎司马相如这种风流才子,对于君岺来说,还是颇有难度的。外表的扮相、气度,甚至吟诗、抚琴这些君岺都可以驾驭,只是情感的表达方面她欠缺很多。袁先生就耐心地给她讲解示范,一个个动作、一个个表情地抠细节,总算能演出一些神韵来了。

    云汐要比君岺早熟,可能跟她的经历有关,因为从小在家里不受关注,她特别善于察言观色,很早就懂得人情世故。为了打发时间,她也看了很多书,父亲书房里的很多“闲书”也都被她偷偷翻看过。

    她内心是非常渴望能遇到一良人、收获能相守一生的良缘,因为她从小就缺爱,她渴望得到一份炙热的爱。但是她能接触到的也就是戏曲学堂的同窗,虽然有几个师兄弟都对她心生爱慕,她也能感受得到,但是却没有一个能让她倾心的。

    因此,对于卓文君情感的拿捏,她更多的是靠书里看到的故事自己去理解和揣摩,再加上吕先生的讲解和指导,以她的聪明灵秀,也能把握的八九不离十。

    君岺和云汐两人之间搭戏,也颇费周折。因为两个人太熟悉了,只要一对视就忍不住的笑,尤其是君岺,总是第一个笑出来,气的袁先生总想踹她。师父们就教她们怎么代入角色,怎么跟搭档对戏。

    云州戏的主角一般都是小生和小旦,所以一出戏能不能出彩,生旦之间的配合是很重要的,而这种默契是需要不断练习和培养的。就连一个搭手的动作,都要成百上千次的练习。眼神、动作、举手投足都要有默契和氛围感,否则观众就很难入戏,这对一出戏的演绎非常重要。

    好在君岺和云汐都是聪明又感性的女子,对于情感都有自己的理解,加上二人自小相识,感情深厚,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两个人终于能够演出“郎情妾意”的感觉了。

    而真正让这部戏初放光彩的,是在所有演员第一次在戏台上亮相的时候。君岺和云汐刚一登台,台下看戏的师父和同门都赞叹不已,真的是生俊旦美,简直太般配了。

    君岺刚开始有些紧张,嗓子有点紧,但是一看到台上的云汐,她立刻就踏实了起来,很快便进入了角色。云汐唱起戏来,跟平时那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判若两人,可静可动、可刚可柔,一颦一笑、一转身一回眸、一小碎步一抬眉,皆是神韵,柔美动人。

    君岺跟云汐搭起戏来,也不似台下那般僵硬木讷了,立刻变成了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公子,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洒脱不羁,而抚琴的时候又是那么地深情款款。云汐表演的很投入,也让君岺能够更好地进入角色。就这样俩人在舞台上对视、回眸、合唱,拥抱、分离、重逢,将这对才子佳人的故事演绎得淋漓尽致。

    当然,其他演员的表演也很精彩,只是大家无暇细品,因为这生、旦二人的首次搭档太过惊艳,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这对郎才女貌的“佳偶”身上。

    演出结束的时候,台下掌声雷动,先生们为后继有人、衣钵能够得到传承而激动不已;学生们也看得很开心,难得能在舞台上看到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面孔,真的是赏心悦目,而且一想到自己以后也会站在戏台上表演这么好看的戏剧,大家纷纷欢呼雀跃。

    演员们也都很兴奋,这也算是他们的一次学艺汇报演出了,多年来勤学苦练,总算有所收获了。君岺和云汐还沉浸在表演当中,很久才回过神来,她们和演员们一起,像台下的观众鞠躬致谢,然后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君岺留下了激动的眼泪,云汐看着对面的小哭包,轻轻地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水,云汐知道君岺此刻很开心,也懂得这份喜悦背后的艰辛,总算她们一起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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