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岺回家便将此行的大致经过跟爹娘描述了一番,君嵊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女儿应该是挺喜欢宋年的,自己的宝贝女儿这回看来真的要出嫁了。之前还替女儿的婚事发愁,现在他反倒有点舍不得了。

    然而正当君嵊准备托媒人去跟宋府传信时,从州府传来消息,说是袁先生等人已经全部被赦免了,不日将回到各自的家乡。

    君岺得知这个消息以后,高兴极了,三年多了,终于盼到先生了先生归来的消息。君岺想去接袁先生,被君嵊拦下了,因为有官兵亲自送返,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这一年秋风渐起,略显萧瑟的时节,袁先生重新踏上了云州的土地。他半生飘零,孑然一身,戏班子就是他的家,君岺这些徒弟就是他的孩子。如今逸云学堂已经被封了,袁家班早已解散,吕先生因为等不到袁先生的消息,也回东州故里了。袁先生并无可去之处,随行的官兵只得把他先安排到客栈。

    君嵊早就给袁先生找了一处院子,方便其落脚。待第二天官兵走后,君嵊便派人把袁先生接了过去,并安排了两个下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待袁先生安顿好了以后,君岺便迫不及待地前去看望。刚进院门,君岺就看见一个瘦弱的身躯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

    君岺都快认不出袁先生了,面前这个人白发苍苍、瘦骨嶙峋、两眼无神,往日的精气神全都不见了,他像灵魂被抽走了,就剩下了一个躯壳还留在人间受罪。

    袁先生看到君岺来了,有些激动,便要站起来。君岺跑了过去,直接跪在了袁先生面前,“先生,您终于回来了,徒儿来看您了!”君岺带着哭腔说到。

    “傻孩子,哭什么,我又不是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袁先生边说边把君岺扶了起来。

    “先生,您受委屈了,可惜徒弟无能,也救不了您”,君岺看着袁先生现在的样子,心如刀割。

    “傻孩子,这又不是你的错,只能怪我自己命苦。再说了,你父亲没少关照我,如今还给我找了这么好的安居之所,我应该谢谢你啊”,他摸了摸君岺的头安抚道。

    “他们是不是对您动刑了,您这几年是不是受了很多折磨,遭了很多罪”,君岺继续问道。

    “没有人对我动刑,我只是失去了自由而已,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啊”,袁先生答道。

    这几年袁先生确实受了不少折磨,刚开始的时候,各路官差也很惊慌、人人自危,所以审讯的时候少不了严刑拷打,都是为了能尽快获取一些情报,早日将事件平息。后来事情有所缓和,“天火”的人陆续被抓到以后,这种折磨才慢慢停止。

    但是他不能告诉君岺这些,君岺是个善良单纯的孩子,袁先生不希望她知道那么多残忍的事情,很多时候,人知道的越少才越幸福。

    其实比起□□上的折磨,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难以忍受的。袁先生是个孤儿,自幼被师父收养,跟随师父学戏唱戏,东奔西走。他把人生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给了戏曲,多年来饱经沧桑、看尽了人间冷暖,好不容易才唱出了些名堂,成为云州当地的名家。

    之后因为景文帝的心血来潮,戏曲行当在景国兴起,他成为了受人尊敬的戏曲大家,也成为了达官贵人的座上宾,这在过去都是不可想象的。

    最让他觉得有价值感的事情,就是创办了逸云学堂,能够将云州戏这门美好的技艺传承下去。看着君岺、云汐这些孩子在戏台上熠熠生辉,他觉得这辈子值了。

    可是谁能想到,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什么都没了。时代的灰尘,落在了他们这些人身上,变成了一座座无法逾越的山。他们被压在山下,动弹不得。那种无助、委屈、心碎,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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