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利害,关泉月自是知晓,但他想赌一次,赌那人是否如他心中所想……

    “泉月,你可想好要嫁给谁了?”

    面对关沁的询问,他很明确的点了头,将手指向了鹿芊澄。一家欢喜,几家忧愁,鹿芊澄高兴的找不着北,汪倩带着抬来的聘礼愤愤离去,缪海清脸色铁青,气得他伸手便想往关泉月手臂上掐。

    没有汪倩在,鹿芊澄的注意力全在关泉月身上,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缪海清欲动手动脚,顺手便将关泉月拉到身后,让缪海清捉了个空。

    鹿芊澄拉他的时候,碰到了青痕。关泉月轻微挣扎了几次,鹿芊澄不解的转头,视线一扫,竟发现关泉月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有一道青痕。她扶开遮挡小臂的衣袖,映入眼帘的伤痕触目惊心。鹿芊澄气急,转身拽过缪海清便出言质问,“你打他了?”

    在临安王府时她便看这男人不顺眼,只见缪海清满脸不屑的吐出一句,“棍棒底下出孝子,我可是他继父。”

    “哦?是嘛……即日起,到下月初七,他若是少了一根毫毛。”鹿芊澄眼中浮现狠辣,“那这棍棒的滋味,便让你也尝尝。”

    缪海清闻言心中一惊,而后挣扎起来。却见鹿芊澄的用的力越发大了,至使他整张脸肉眼可见的丧了下来,频频回头求助关沁。

    “海清,为人父,你太不该了……”话语中是极易察觉到怒意。

    缪海清没有料到关沁会吐出此言,顿时慌了神。鹿芊澄用力一甩,缪海清没站稳摔倒在地,他起身一步一踉跄地朝着关沁扑去,却得关沁言:“来人,将主君带下去,没我的命令,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关沁!你不能如此待我。关家这些年若是没我娘家帮持,早便是个空壳了。”

    “你个……蠢货!”关沁脸上青筋暴起,怒不可遏的伸手指着缪海清,转眼看向室内的护卫,“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带下去。”

    “是!”

    眼前的闹剧难免让人发笑,在这能一夫四侍的世界,妻与夫、夫与子以及妻与子这几层关系变得极为复杂,便是鹿家也没比这关家好上多少……

    新婚时如胶似漆,随着时间的洗礼变为相敬如宾,这似乎是众趋之势。鹿芊澄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关泉月,将他的手握的更紧。

    “关大人,既如此我便带泉月外出一趟,不耽搁你处理家务了。”

    价值一万两的一叠银票被鹿芊澄放于桌上,她不似询问,更像是在发布通知,“晚些时候我会将泉月送回……”

    关泉月极为乖顺的被鹿芊澄拉着手带走了。

    只是这一路,谈不上多欢闹,关泉月不能说话,只她一人叽叽喳喳如那黄鹂。

    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正巧路过一家墨宝店,便差人买来了纸笔。纸笔到手,关泉月眉眼也舒展开来,提笔写到:“你为何求娶我?”

    那汪客如今双腿残疾,与他倒也相配,可鹿芊澄是个健全之人,又生在鹿家,为鹿家嫡女,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有了鹿芊澄的记忆,这让路晟在这个世界如鱼得水,但她终究不是此世之人,来自现世的灵魂,于此倒是并没有多大对看法,“总归是寻一个人来搭伙过日子,我不如寻个自己颇有好感的。”

    人与人之间的第一印象都是容貌所给,虽肤浅,却很是现实,鹿芊澄被关泉月一眼惊艳,这也是事实。

    笔再度落下,“许我正夫一事,可是你家中长辈授意?”

    “此事由我爹爹授意,你不必多心。”

    关泉月颦眉轻皱,将笔墨置于一侧,整个车内陷入了沉寂。他还是不能想象自己未来被困于一地,居那一府一院。

    来到此处已有月余,此世给他的印象便停留在‘一潭死水’,只是当他拉开车帘看向外面的大街,车外之景却令他恍惚了。

    这是他自穿越而来不曾见过的繁华,但他只看了一眼,便匆匆将车帘放下。自嘲之色溢于言表,这面纱覆于脸上,无人能知他此时心中所想。

    鹿芊澄于她那侧见到了一个戏班子临街表演,便叫停了马车。从昏暗的车内一瞬步入天光,手上传来温柔的牵引,他抬头看向鹿芊澄,一时间竟看不真切。

    关泉月并未听进多少唱词,只知这出戏唱的是前朝一名烈男,这目光所及,只见鹿芊澄对此兴致勃勃,脸上刻满了好奇。

    她虽继承了鹿芊澄全部的记忆,但作为痴傻之人,原身在鹿母安定下来后,更多还是被困于宅院。故今日所见,她倒是觉得颇有一番趣味。

    戏歇,鹿芊澄收回目光,她倒是迟钝了,竟没发现关泉月盯了她半晌,二人视线有了短暂交汇。

    她这个人颇能闹腾,在关泉月跟前竟是有些束手束脚,正欲寻些话题,便听隔壁茶水摊,传来一阵议论,“我二姐昨日从关山城回来,说那柳家在城郊整兵。”

    如今西部兵戈才歇止不到一年……

    鹿芊澄带着几人行至茶水摊,叫了凉茶后,便正大光明的窃听起隔壁桌所论。

    齐禹国因外患与党派之争分裂为两国,另一国名奏羽,势渐大。近十年,两国为了西部归属问题,屡屡大兴兵戈,西部不堪其扰。经四大家族多次商议,于四年前以护佑西部的名义,正式成立镇西军,总部便设于关山城郊。

    西部有三大城池,分别是关山城、遂光城以及旧都蕲州城。话说一年前,奏羽大军便险些攻破蕲州。几大家族商议后,派人与齐禹方做了交易,两方于背后截断了奏羽一方的粮草,用围魏救赵之法,使奏羽大军悻悻而归。

    “我家就在天阙街,没见汪家有什么动作,应该打不起来吧……”

    话音未落,不远处便喧闹起来,茶水摊众人除了关泉月依旧安坐外,都因着这动静伸长了脖子张望,那是一支声势浩大的军队,由于天气炎热,所过之处那是尘土飞扬,街上行人无不退避。

    只听哐当一声,邻桌有一人慌忙起身绊倒了身下的长凳,口中还不断碎碎念,“又要打仗,怎又要打仗了……”

    在军队路过茶水摊时,鹿芊澄感觉到几股视线,正打算回望过去,迎面扑来一层尘土,使她连忙闭上双眼,再睁眼时已无被人盯上之感。

    她自是满脸疑惑,身后的一随侍见状,十分知趣的向她介绍起这只军队的领头人,他得鹿亦鸣赐姓,其名为渔。

    “小姐,那人是汪家三小姐汪凪兮,她常年领兵在外,故没多少人见过她真容,不过,仍有一点能立即辨明其身份。”

    “只有她带领的军队才有资格拿红色虎面旗。”

    看着不远处那几抹张扬的红,鹿芊澄刚心生向往之意,脑中便浮现临死前的火光以及震耳的爆炸声,她摇了摇头只暗道可惜。

    若非死过一次,鹿芊澄对于用武艺在异世扬名立万还是很乐意的,但现在她意识到,若没有刀子架到脖子上,苟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谁都不会嫌命长。

    碗中浸入了尘粒,喝茶的兴致被扰,茶水摊的客人一时间少了大半,纷纷放下铜钱走人。那行色匆匆的军队在悠闲的市井中穿过,显得格格不入。

    “诶?刘二人去哪儿了……”

    “估计是忙着回去照顾生意呢,这仗一打起来,瓷器的生意可不好做啊。”

    几人离了茶水摊后便往汴安街行,那整条街都是鹿家的产业,鹿芊澄自是带人来此地扫货的。

    刚入巷,迎面跑来几人,最前面被追赶的是一名男子,衣衫颇为凌乱,脚步亦不稳健,口中更是大喊着救命。

    鹿芊澄感觉到衣袖被人扯住,转过头便看到关泉月眼中那极为明显的祈求。

    “你想让我救他?”

    不出意外,他想救眼前之人。鹿芊澄叹了一口气,这‘救世主’她本不想当,可这是关泉月首次对她提出诉求……故,她应了。

    在关泉月的注视下,她一跃上前将那男子护在了身后……

    身后追赶之人被突然出现挡道的鹿芊澄惊的一愣,而后面露不愉大声呵斥道:“这是我们宜春楼逃跑的男妓,你阻拦我们捉他回去,意欲何为,莫不是想与齐家作对?”

    正要出言理论,鹿芊澄感觉脚上一沉,低头一看,那公子正将她左腿死死抱住。对上这样一幅梨花带雨的面容,她顿感无措……

    他名上官桓壬,齐山人士,因齐山大旱,故举家逃难。月前与家人走散,兜兜转转才到了蕲州,本是在郊外寺庙暂居一晚,却被人贩盯上,待他醒来时已身处宜春楼,今日使出浑身解数才得以逃出生天。

    关泉月心中一紧,想到自己此前的计划,眼中尽是道不明的悲伤。他终究是被穿越的无助冲昏了头,做了一场幻梦,眼前的男子于他无疑是现身说法。

    即便他当初能逃出平垣县侯府,甚至是逃出蕲州城,他又能得一生安稳吗?

    答案是否定的,只要还在这个世界,只要他身为男子,便不能孑然一身……

    上官桓壬痛诉着自己这一月以来的经历,路人对齐家的咒骂声声入耳。那几名护卫见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狂奔,当即便要上前捉人。

    却见鹿芊澄手中羽扇一旋,一阵气浪便向前袭去,直接断了来人的前进的想法,“现在你们是在我鹿家的地盘上,别太放肆了……”

    齐家护卫闻言无不懵圈,鹿家大傻之名虽在蕲州城中无人不知,但见过其容貌的却是不多,看着鹿芊澄有着几分眼熟的面孔,其中一人犹豫道:“你……你是鹿芸泽?”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鹿渔出声言道:“这位呢,是我们鹿家嫡小姐,鹿芊澄。”

    一石激起千层浪,鹿家大傻不再痴傻的消息在城中四散。关泉月隐约出现了不妙的预感,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提笔写下‘速战速决’四字,让身旁的随侍递给了鹿芊澄。

    鹿芊澄在看过纸条上的内容后,将其随手对折放入了袖中。她也不想在这群人身上浪费时间,便对一旁的名叫沈然的护卫吩咐了几句,让她去寻守卫汴安街的鹿府护卫队。

    围观人群太多,她需要人替她善后。

    见对面几人铁了心与她僵持,鹿芊澄二话不说,直接将羽扇甩出,待羽扇重回其手时,打眼一看,对面几人脸上都有了或轻或重的红痕,有一人甚至被羽扇打翻在地。

    经此一役,鹿芊澄这才明白,她低估了原主体内的内力,也高估了对面几人,老天爷这次竟是待她不薄。

    沈然带着护卫队姗姗来迟,但也不算无用,至少稳定了汴安街的秩序,群众也被有条不紊的疏散开来。

    自觉打点妥当后,鹿芊澄轻拉着关泉月的衣袖便带着人往前行去。只是身后的上官桓壬并未就此离去,反而是隔着一定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们。

    鹿芊澄只得硬着头皮回过头,再次来到上官岳跟前,“上官公子……正所谓心动不如行动,你现在便可去找你家人了,原何跟着我?”

    “鹿小姐,我醒来时身上……”说到此处,上官桓壬不由得停顿了半晌,整个人一脸绝望之色,“身上的银钱都被人搜刮了,恳请小姐收留几日,待我找到家人,定报小姐收留之恩。”

    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此世规矩众多,她不由得犯起了难,向关泉月投去商量的目光。上官桓壬倒是有很眼力,见此直接扑到关泉月跟前跪下。

    关泉月垂下眼眸,缓缓将人扶起,随后他从袖中拿出了一条备用的面纱,亲手替上官桓壬戴上了。上官桓壬望向了他的双眼,这一瞬他似是被关泉月眼中的善意所拥,再也抑制不住哭出声来,声虽轻但足矣撼动人心。

    待他情绪平复下来,鹿芊澄便招呼着,唤了两名护卫领他去城西乾尘居,那是鹿芊澄名下的一处别苑。

    ‘多谢。’

    看着递过来的纸张,鹿芊澄调笑道:“再过半月你我便成亲了,跟我还这般客气?”

    逃跑的心思经此一役,也散得差不多了……

    此间事了,已至晌午,几人便去饭馆要了个包间,饭后修整之余,鹿芊澄拿过笔墨思索着下午要扫荡的物品清单,她那启辰院即将迎来新人,也是时候添些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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