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陆老爷子在昌市医院ICU因心脏疾病而去世的消息上了各大社交媒体的热搜,与此同时,这位民族企业家的过往也重新被媒体提及。

    陆沉遵循陆老爷子的遗愿低调下葬,不举办追悼会,下葬当天,有记者在陆家的车辆经过的道路旁播报着陆老爷子的成绩:

    “陆照谷先生最为人所知的是促成被称为蛇吞象的汽车出口大单,让我们国内的汽车成功走出去。

    他之前接受采访时多次认为自己只是普通人,拥有的才能不过是被老天赐予的…”

    昌市某墓园,陆家车队依次停下后,律鱼一身棕色皮大衣,戴着黑色口罩和墨镜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陪着穿着同色廓形明线大衣的陆沉走进墓园。

    现场保镖围着的封锁线外的媒体用闪光灯和摄像头追着他们不放过一点动静。

    “快看,那是陆董事长夫妇吧,怎么都戴着口罩,拍不到脸啊?”

    “闭嘴吧,你没发现吗,人家都对着陆董老婆拍呢,到时看能不能用电脑分析一下,如果猜出身份我们就火了!”

    “快拍快拍!他们要进去了。”

    墓园里,陆家的亲属和友人们一一在墓碑前进行完最后拜别后,陆沉留在最后蹲下身从怀里拿出打火机和一张照片——正是数天前孟叔拿给律鱼的那张。

    陆沉一手拿着照片,用打火机点燃,天气既阴沉又憋闷,因为一丝风也没有,照片烧得不快。

    陆沉注视着照片上燃着的火星,低声陈述:

    “我记得那天,我做了一天的课业,疲惫不堪,但因为是他的生日,还要临时和其他人一起准备节目。

    他所怀念的,是我早已抛弃的过去。”

    律鱼站在一旁用手对着脖子扇了两下风,还以为陆沉只是想撒撒气,没想到照片真快被烧没了。

    她上前握住陆沉的手臂想制止,“你这人就喜欢口是心非,明明你也没把她想得这么坏…”

    这会陆沉的手臂又和钢铁一样硬了,律鱼一下居然没掰开。

    这时头顶的乌云一下遮住了晴空,整座山上的天色一秒入夜。

    “轰隆隆!隆!!”

    几道巨大的闪电划过“夜空”,墓碑前不断落下雨点浇灭了照片上的火星。

    律鱼停下动作,望望天,“要下暴雨了,撤吧。”

    她环视了下现场跟着他们来的人,忙问道:“孟叔呢?今天又没来吗?”

    她意识到不好,边赶去墓园门口,边问身边的陆沉手下们:

    “孟叔一个人留在酒店吗?”

    手下们有摇头也有窃窃私语的,没人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

    “鱼,不用找了,孟叔…不太好,雨势从昌市的西边开始下,这里下暴雨的话,酒店那里地势地平估计已经淹了。”

    “什么?!”

    律鱼惊讶到直接说了出来,然而猛烈的雨声直接盖过了她的声音。

    暴雨的到来并没有打乱现场的人群,靠近媒体的人群尽头,小孟管家正和这次负责陆老墓碑选址的风水先生的弟子聊着。

    直到律鱼破开人群走到他面前,他才侧过头来。

    律鱼此时的神情复杂,不安中又夹杂着几分肃凛,“孟叔在酒店,你不知道吗?”

    “这,少夫人,按照家里的规矩,这件事不归我管,我来了以后也没见到他…”

    律鱼还要问清情况,陆沉跨在她前面一个身位将她往另一个方向一推,她身边莫名来了两个保镖将她快速带离现场。

    森林里,“安”酒店的水位已超过半人高,陆家的那座别墅里,院子里的植物除了稍微粗壮的几棵大树外,其他植物无一幸存。

    湍急的洪水中漂流着不少名贵的家具,屋顶的灯具也大风中摇摇欲坠…

    墓园现场,律鱼被挟迫着坐上车后不停回头看着陆沉那边,只差没说那句“你是不是有病”。

    两小时后,她坐在机场候机室,因为天气恶劣,昌市机场所有航班都延迟,旅客纷纷滞留在机场。

    更滑稽的是,不久后机场内甚至因为雷雨天气停电了。

    “这什么破!行程…”

    “鱼啊,你消消气,这件事估计背后的情况不太简单,所有陆沉才要急着把你送走。

    你记不记得,你和管家见面的那天晚上,陆沉不是收到了警告吗?”

    系统化身灭火器,赶紧给律鱼做心灵马杀鸡。

    显然,陆沉想让律鱼置身事外,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律鱼的手机界面正放着这最近半个月来国内的各种反常天气新闻,小孟管家孟钦将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样?”

    孟钦因为律鱼理直气壮的语气给愣了下,才低落道:

    “酒店里死了几十个人,听说都是因为水流太急,逃不出去的工作人员和客人,我叔他不行了,救援人员找到他的时候都没了气息。”

    “怎么会?”

    不知为何,这次律鱼的心脏忍不住快了一拍,她总觉得漏掉了些什么信息。

    “不说了,这边还有很多事情,您也注意安全。”

    晚上七点多,机场恢复了供电,律鱼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地对着眼前的屏幕,屏幕中陆沉坐在一个房间的办公桌上,河秘书站在一旁一本正经地拿着一张纸。

    陆沉低下头看着桌上的文件,说道:“念吧。”

    河秘书开始拿起纸,念道:“律鱼女士,以下是对今天上午我…们做出的行径的解释:

    早在你我相识之前,孟管家就因私下通过国外非法组织途径给A国的女儿提供了不少陆家内部的情报、陆氏集团高层的信息和A国陆氏公司的机密数据。

    我们一直因为种种原因想给他最后的体面,没想到有人利用完了孟管家后就想放弃棋子。

    这次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主动结束了国外组织的切割,我们决定不公开这些信息,希望您能谅解。”

    律鱼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重重地咬了下嘴巴里的饼干,“咔嚓!”

    清脆的声响默默表示着律鱼对他们的蔑视。

    陆沉见律鱼不给他递台阶,又补充道:“这是…河秘书作的说明,你觉得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一副黑屏的的画面。

    酒店里,陆沉对着黑屏静默了一阵,直到河秘书忍不住问他:

    “陆总,您说的您和少夫人之间有独特的联系方式,现在联系结束了吗?

    我刚才念您的检讨念对了吗?”

    陆沉收拾了下手里的文件,装作不在意:“就当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河秘书作出一副“什么都懂”的表情,识相地闭了嘴。

    河秘书从房间退出后,陆沉走到办公台的窗边,远处的蓝色海浪中映着影影绰绰的一轮圆黄,清凉的水汽从窗边的缝隙中溜入缓缓爬过人的每一个毛孔。

    陆沉对着窗外的月光从袖中抽出一张残缺的照片对着一角继续点燃——那是今天在墓园未烧完的照片,没过几秒照片背面隐隐出现了四个小字:

    兵锋弑强。

    黑色的字体在映着红光的窗沿瞬间被火苗陨灭,余落的灰烬一点点被外面的风吹散。

    这是爷爷留给他陆家这一代的任务。

    外面有些人早就等不及了,几次翻手为云地搅动金融市场,更愚蠢地跑到其他国家成为待宰的羊。

    陆沉注视着远方荡漾着轻柔波纹的一片深蓝,暗暗想着:

    惊涛骇浪当前,他做好了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

    而“兵锋弑强”这几个字此刻替代了爷爷离去的痛楚,如同从天上倾泻的月光照亮了他往后的路。

    A国纽城,某商业大厦内,一名九十多岁的老人将一份报告重重拍在桌上,

    “我就知道,陆照谷这个老奸巨猾的,宁愿用命和那些家伙切割,也不愿意再和我们合作!”

    旁边的助理轻声提醒道:“不是有孟家的人…”

    “孟家顶什么事?安怡呢?还在S市?叫她尽快回来。老是让我厚着脸皮顶事,她还是不是董事长了?”

    “您放心,她过两天就回来了。”

    “叫她早点回来,这股市又好一阵动荡了,一动荡就有人盯着我们割肉。”

    桐城通往宁市最新建成的跨海大桥前必经的一座高架桥下沿河边,元颂翊挨着自己的摩托车往嘴里不停送着肉包子。

    手机上,阿豪大哥给他发的集团董事长安怡的实时定位还没上桥。

    元颂翊还在观察着高架桥上两边防护栏的距离,五月的天说变就变,天上看着一片晴,豆大的雨点稀拉地打到元颂翊眼睫、头发和肩上。

    他暗叫不好,赶紧将包子一口塞到嘴里,转身跨坐到摩托车上趁着雨势未变大,伏低身子冲上了高架桥。

    数分钟后,滂沱大雨说来就来,被雨水遮住部分视线的元颂翊突然感到裤兜里的手机连续震动——安怡上桥了。

    他躬起脊背,犹如突发的弦,在层叠的雨帘中寻着一台黑色外壳的SUV,桥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从他身边快速飞驰,空中响着霹雳的雷声。

    “咔嚓!—轰!!”

    惊雷响起的那刹,元颂翊几乎忘了自己是否有在呼吸,零点几秒从左胸传来的心悸过后,摩托车旁阿波,也就是那天在巷子对王思瑗开玩笑的瘦子,随手给贴上的一个报警器毫无征兆地发出鸣叫——

    “倒、倒、倒车!!倒车!”

    元颂翊骑着车贴着护栏在追赶前面开得不算快的SUV,听到警报后往护栏外呸了一口,

    “倒什么倒!这个黄志波,就会装没用的玩意!”

    他逆着右前方吹来的夹杂着暴雨的大风,拼命眨了几下眼,前方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台离他视线越来越远的SUV竟然逆着车流不顾后面察觉到不对已经按起喇叭的后车不断向后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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