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面的明军步卒,在身后火炮的掩护下排着整齐队列,盾手在前,弓手在后,之后则是几排长矛手,一片片往前压。

    虽然之后又飞出几拨箭雨,但是在明军快速炮火打击下,密集的箭雨很快又变得稀稀落落。

    李成梁知道,就算现在派兵杀到那几个地方,也不会有多少收获。

    女真人会在败退的时候,把伤员和尸体带走。

    “父亲,东虏已经败了。”

    李如松这时候已经策马回到李成梁身旁,看着远方的战场说道。

    李成梁知道,大儿子这是蠢蠢欲动了,要往上冲。

    明军行进速度丝毫不减,而冲上来的女真人则不断后退。

    仗打得越惨烈,要的赏银就越多,少了人家就不给你卖命了。

    知道轻重,这支在外的女真部队不足为惧。

    这一路奔来,马力也已经达到一个极限,需要休息。

    攻城,即便是女真人用石头垒起来的城墙,也不好打。

    “很好,没有走脱吧。”

    当看到远处明军大队冲来,女真人队伍明显晃动了一下。

    就在李如松亲自给战马喂豆饼的时候,派出去的哨探队长回来报道:“昨夜大道上拦下两波信使,七八个人,都割了首级。”

    这时候,李如松多少也猜出这队人马的来历,应该是去堵截戚继光的兵马,只是不知道战果如何。

    李如松不是没见过女真人城寨的建造,外面那圈两人高的石墙,虽然不难攀爬,但是要打进去,损失也是不可避免的。

    前方的女真人纷纷掉头,扛起或者拖拽着受伤的族人向后退去。

    虽然总兵官要对军饷漂没,克扣,这都是上下都明白的规则,可总还是得往下发银子的,多少都要给点,不然把兵就饿死了。

    追杀溃敌,自然还是骑兵最为合适。

    以后,还是要避免和明狗正面交锋,至于和其他部族之间的争斗,再用正面冲锋的战术了。

    此地,距离古勒城已经不远,明日早起报餐战饭后,就可以一鼓作气冲进古勒城。

    又是一蓬箭雨飞进明军军阵中,留下一地呻吟的伤患。

    李如松在扎营后走了一圈,看到家丁都在给战马喂食豆饼,这可是最好的马粮,不仅战马爱吃,还能很快恢复马力。

    “你说西面过了不少人马?有多少人?”

    是的,这就是李成梁要李如松冲击的目的,让他们误以为明军是打算包饺子,断他们的退路,所以才这么急匆匆召回前方的士兵,避免被包围全歼。

    “没有,都拦下来了。”

    那队长马上说道。

    “还有吗?让你的人前去侦查古勒城动静,可有发现?”

    当明军发动全线攻击的时候,来力红也发觉了一丝不对。

    既然女真人败退了,步卒当然是不适合追击的,那会让他们的队列散乱。

    若是包抄吃下他们,他们也会有一些人冲出去,抢先回到古勒城报信。

    可是,现在反应过来也晚了,就算他派出快马回去示警,怕是也比明军快不了多少。

    当晚,天色已晚,他才勒马选了一处密林,安排好值夜守卫的士卒,让全军休息。

    李如松大手一挥,带着手下快速向古勒城奔去。

    李如松嘴角挂出笑容,随口说了句。

    身后的明军士卒直接从受伤袍泽身边走过,补入前方的队列。

    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在这支人马进城前发动突袭,阻止他们进城。

    凭借山梁那一点点地利,是惟一阻拦明军进攻道路的关口。

    若是换做一般人,实在是养不起呀。

    李成梁这时候终于开口下令道。

    王杲知道事态紧急,马上下令道:“跟我上,和明狗决一死战。”

    当然,或许在局部能有效果,但面对动作整齐的军队,这点勇武有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损失小,封赏自然就不需要太多。

    李如松只是淡淡说了句,旋即又吩咐道:“多派人手,监视古勒城周围动静。”

    “是明狗杀来了。”

    “古勒城那边情况不大好,戒备很是森严,可能是知道我们距离他们不远的缘故。”

    李如松嘴里轻声念了一句,随即下定决心。

    和或许就是蛮族和大明军队的差别,他们看到敌人就只会一腔热血往前冲。

    随即,转身对身后亲卫说道:“派人回城,召集城内人马和我两面夹击。

    所以,女真人的信使很可能就是吊在他们之后,等他们离开大道扎营休息的时候,超到他们前面去报信。

    别以为家丁队养得好了,就可以肆意使用。

    毕竟,要是没有这支人马在,李总兵出门打仗心里都不踏实。

    李如松听了这话也没大发雷霆,其实来的路上他就想到了,双方已经开战,自然会严加戒备。

    明日一战至关重要,李如松也不是小气的人,让家丁准备这些,不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

    “少将军。”

    当然,如果打的很顺,没啥风险,他们也就不会索要高额的赏银。

    李如松又问道。

    豆饼,这可是一些军户都吃不上的好东西。

    “他们距离古勒城还有多远?王杲的位置在哪里?”

    而李如松率部穿过女真防线后,他只是瞄了眼女真人阵后的情况,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冲。

    念及此,想到对方会先一步到达古勒城,李如松就知道不能耽搁时间,只能马上出击,阻止王杲进城。

    古勒城算什么,要打下来对明军来说就是易如反掌,不过要抓王杲,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女真军队的中段,正是王杲带领的人马,听到前面送来的消息,王杲立即质问道。

    这时候有大队女真人进城,这古勒城怕是就不好拿下了。

    虽然李成梁已经贵为辽东总兵官,可手下那么多卫所都要军饷,还有身后两千多的家丁队,海量的银子都填不够。

    “突袭,截住城外的东虏军队。”

    若是能一鼓作气拿下古勒城,手下儿郎们的损失就会极小。

    这时,从女真人身后,又一蓬箭矢飞出,越过前方袍泽的头顶落入明军军阵中。

    “算起来应该还有六七里地,已经不远了,看王杲的旗子似乎在队伍中间。”

    此时,来力红哪里还猜不出明军的意图,这支骑兵就是冲着古勒城去的。

    李如松大声答应一声,随即侧身向身后的骑兵队一招手,带着身后十余名亲兵就向着山梁另一侧狂奔而去,在他身后,两千多家丁组成的骑兵队也紧紧跟随。() ()

    “应该是他。”

    人可以靠着一点精神撑着,可马不行。

    没人直接往上冲,依旧在队官的招呼下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对方逼近。

    片刻时间,王杲就猜出来了,李成梁应该是在距离古勒城比较近的距离才派出骑兵,打算偷袭古勒城,只是没想到被自己撞上。

    虽然有些迟了,来力红还是派了两波人马冲回古勒城报信,也算是亡羊补牢吧。

    为了不浪费马力,这次拔营后,李如松并没有让家丁队急行,而是缓缓靠近古勒城。

    谁知道掌队官这时候在哪里,回头,说不得就是一刀鞘砸过来。

    “两三千人吧,看旗帜,似乎还有王杲的旗子。”

    本来有些牙疼的李如松一下子激动起来。

    明军要到古勒城,只能沿着道路行军,否则后面的粮草就不好运送了。

    属下们也知道今日就要攻打古勒城,所以也是解下战马上的包袱,不仅自己大快朵颐,还给战马喂食大量豆饼等食物,补充马力。

    李成梁敢派人来偷城,我就让他有来无回。”

    人往北面大山里一转,就很难寻找踪迹。

    他已经计算过了,就算那股女真人派出信使回古勒城报信,必然是不敢走山林笑道的,不说曲折绕路,在夜间也不好走。

    “糟了。”

    同时,在身上各处也塞了不少吃食。

    古勒城不要了,他只要王杲。

    远处,已经隐隐可以看到马蹄溅起的阵阵灰烟。

    “全军上马。”

    他还要等对方开城门以后,隐蔽接近到一定位置,才能发动冲锋,所以并不着急。

    身后,不知谁喊了句。

    不远处,有大队骑兵正在向这里冲来。

    不过,双方装备和训练的差距太大,女真人引以为傲的个人勇武在战场上真心没用。

    前面的女真人,往往要同时面对三个方向刺来的长矛,左支右挡之下狼狈不堪,许多人已经因此挂彩。

    不过还不等前营的人回话,地面轻微的震感传来,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背后就是古勒城,就算再不懂事儿,对方的敌将也不会轻易放弃阵地,继续后退。

    而李家豢养的家丁队三千余人,每月的消耗几乎是两个卫所全部供给,若是考虑到京城发下来的漂没,那差不多就是五、六个卫所的军饷了。

    “是,父亲。”

    “王杲在这队人马里面?”

    一路疾行,李如松丝毫不敢耽搁,直奔着古勒城而去。

    而对面在看到明军靠近后,一股脑就冲杀过来。

    而他,则继续指挥女真军队且战且退,心中也是恨恨的想到,早就知道和明狗正面交战取不到好,还是只有偷袭他们这仗才好打。

    而在他们冲上来的过程中,明军盾牌后的弓手和鸟铳手已经开始攻击。

    “怎么回事?”

    最先发现异常的自然是古勒城城头上的守卫,霎时间铜锣就被敲响。

    战场上,体力可是格外宝贵的,一丝体力或许就能救命。

    李家也就是因为身处辽东,才咬牙硬挺着,保持着三千人的家丁队伍。

    那哨探马上说道。

    不过想到自己这一路走来遭遇的轻微抵抗,李如松猜测王杲军多半没有占到便宜。

    当李如松带着家丁队出击时,李成梁也招来游击将军熊朝臣、王朝卿,让他们带领本部骑兵准备出击。

    虽然没有独立掌军,可李如松还是知道,当兵打仗要的就是银子。

    战马四蹄砸在山道上,很快就腾起阵阵白烟,大地也随着马队的奔驰轻微颤抖。

    现在放在李如松眼前的就两个选项,一是趁着对方大队人马进城的时候突袭。

    更何况这些城寨,大多都选在地势险要之地,很多方向大队都无法展开,只能是靠步卒接近城墙,多出攀爬抢占城头。

    很快,前进的明军就发现了严阵以待的女真人防线。

    “如松,你带队从山梁另一侧冲过去,之后就不要管了,直接奔袭古勒城。”

    女真人之所以在这处山梁阻拦明军前进,因为山梁一侧就是大道。

    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若是像往常般,他还就得小心行事了。

    这都是为了在陷入苦战时可以边打边进食。

    “啊”

    “无事,等一会儿到了城下再说。”

    当然,他不会忘记封锁住那条大道,布下数道绊马索。

    不过,李成梁可不会这时候就让他离开,他也要寻找一个机会,让家丁队以最小代价冲破眼前的防线,顺带还要彻底打崩眼前阻拦的女真人军队。

    不过,就在距离古勒城十余里地的时候,前方有哨探回来报信。

    随着马队看似是要侧面包围过来,女真人军阵后一阵牛角号吹响。

    不过如果王杲果断的话,留下一路人马阻拦他们,只带着剩余人马进城,那他们的偷袭可能就功亏一篑。

    而城头的变化,让离城还是数里的女真军队也觉察出异常。

    一夜无话,等李如松醒来时,快速收拾好,就召集家丁用饭,准备今日的战斗。

    这也是明军作战的铁律,禁止回头。

    那人马上说道。

    这鸟铳枪声炒豆子般响起,一支支羽箭飞出明军队列射向前方,不断有冲锋的女真族人倒下。

    那哨探有些紧张的说道。

    如果王杲真在军中,以明军的战力,双方势均力敌,很有可能击溃对方,自然就有了抓住王杲的机会。

    李如松马上追问道。

    不过,此时使用却不算浪费。

    明军和女真人终于接触上了,不过却是一边倒的碾压。

    此时,盾手后面已经换成了长矛手,他们手中的长矛架在大盾上,不断进行突刺。

    前排的士卒多少受到一点影响,但是他们不敢回头。

    明军先前派出来的那几千骑兵已经穿过了他们的防线,但却没有丝毫要包抄过来的意思,而是直接奔向远处,很快就重新上了大道,继续头也不回的往前狂奔。

    李如松听到哨探的报信,心中就是一抽。

    很快,声声惨叫在明军军阵中响起。

    要是晚上半天,也就不会有这么危机的时刻了。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撞上了,那就只有打着一仗。

    明军,可没有多少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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