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那天,林写意在校门口遇到郭琦,两人并肩回了班级。

    郭琦坐到位置上,装作不经意说:“写意,我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啊。”

    “就是……”郭琦支支吾吾的,“我和汤衡……分手了。”

    “什么?”林写意惊呼出声,反应过来又降低音调,“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又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郭琦神色恹恹的趴在桌面上,声音有气无力的。

    “就是上学期运动会那会儿在一起的。”

    “那你们怎么又分手了?”

    “我有一次跟他出去吃饭,他和她妈妈说话的语气特别凶,当然,这可以说是个例。”郭琦抿抿唇,继续说:“后来,我还有一次撞见他跟他妈妈要钱时,也是一点都不尊重他妈妈。”

    郭琦又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都重了不少,“最最最重要的是,你知道他能做出多幼稚的事情吗?过年的时候竟然还搞离家出走这一套,真的太幼稚了。”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说到最后,郭琦有些气愤。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幼稚的男生。

    林写意仔细思考着汤衡平时的所作所为,真是完全看不出他还有这样一面。

    在她们面前的汤衡,像是一个,活泼,阳光,就是有时候有点像中央空调。

    良久,郭琦见林写意还没反应,忍不住戳了戳她手臂上的软肉。

    回过神来的林写意对上郭琦的视线,说:“琦琦,我支持你。”

    郭琦直接抱住林写意,声音有些哽咽,“写意,我就知道……”

    林写意双手拍拍她的后背。

    她听得出来郭琦的伤心。

    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分手,怎么会不难过?

    “琦琦,中午我请你喝奶茶好不好。”林写意不知道怎么哄人,只能用其他方式,试图转移郭琦的注意力。

    “真的?”郭琦眼睛红红的,抬头看着林写意。

    林写意狠狠点了下头,说:“当然是真的。”

    邂逅奶茶店。

    郭琦看着桌子上的百香果双响炮,又看了看林写意面前的抹茶。

    她拿过吸管,插进去,狠狠吸了一口。

    瞬间的冷意顷刻间占据她整片大脑,郭琦控制不住打了个冷颤,嘴里含糊不清说:“好冷。”

    林写意看她一眼,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也喝了一口。她的牙齿好像突然遭受到了冰块的攻击。

    林写意忍不住闭了闭眼,双拳紧握。郭琦看到她的反应,很不厚道的笑了,“很爽吧。”

    林写意点点头。

    外面冷风萧瑟,行人个个穿着棉服,在这冷意十足的天气里,她们在一个温暖如春的奶茶店里品味冷饮的刺激。

    郭琦又喝了口,被加了全糖的百香果双响炮好像要溺死人。

    她一边嫌弃,一边觉得她都这么难过了,就是要喝点甜的心情才能好。

    林写意看着郭琦一边皱眉一边喝,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郭琦嘴里嚼着珍珠,奇怪的问。

    林写意单手撑住下巴,眼神停在一对吵架的情侣身上,说:“突然觉得情侣之间相处,有时候就像你刚刚喝果茶似的。”

    “?”郭琦没太懂。

    林写意伸出食指,轻点玻璃,在沾染雾气的镜面上留下一个清晰无比的圆形。她慢吞吞补上下一句:“一边嫌弃一边坚持。”

    郭琦看看手里的果饮,又看看外面,“我的果饮是甜的。”

    “是啊,你的果饮是甜的。”

    林写意说完,低头继续喝着自己的那杯。

    淡淡的苦涩弥漫在唇齿之间,却让她甘之如饴。

    冬季消散的很快,林写意在一天清晨,突然注意到学校通往操场的那条路上的树,已经有了零星的几片嫩叶,凑近看去,满树的瘦瘦的骨朵依然出现。

    林写意突然感到欣喜,万物生长的春已经在无人察觉时悄然到来。

    她回到班级,听着班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她想:和春天一起来的,也不只有生命力。

    这阵子,班里很多人生病,已经到了会影响正常上课的程度。

    每个班里,都会有十几个人甚至更多的人请假。

    张老师在前面继续讲着新课,时不时停下来叹口气。

    林写意知道,她也在为班里的同学忧心。

    因为班里同学缺席的太多,她讲课很慢。

    林写意坐在位置上,认认真真的记着笔记。

    下课铃打响,她视线落在空荡的位置上,思索着想要去看看郭琦。

    失去了郭琦在身旁叽叽喳喳的,林写意突然就觉得身边好安静。

    她食指和中指夹着笔,无意识的转来转去。

    下午放学,林写意请了假,决定去看望一下郭琦。

    她想着昨天晚上问到的地址,去药店买了药,又买了点水果。

    到了郭琦家门口,她想了想,突然从袋子里拿出来了一盒感冒药,装到了书包里,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林写意才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郭琦。

    林写意走进去,看着郭琦一脸憔悴的样子,问:“琦琦,你家人呢?”

    她晃悠着瘫倒在沙发上,声音虚弱无力,“哦,你说我爸爸啊,他工作还没回来。”

    林写意突然怔住,觉得这种情况,不是应该想起妈妈吗?

    “那你妈妈呢?”

    “他们离婚了,我跟我爸。”郭琦声音还带着困意,说话时像是在强撑。

    看到这样的郭琦,林写意心底有些心疼,叹口气,问:“吃药了没?”

    “没。”

    林写意转身去了厨房,费了点时间,烧了热水,又想起不能空腹吃药。

    她想问问郭琦吃过了饭了吗?一转身,看到已经在沙发上睡着的郭琦。

    林写意擦了擦手,拎过沙发上的毯子,盖在郭琦身上。

    睡着了的郭琦丝毫看不出她醒着时的闹腾,她此刻眉眼柔和,安安静静的,倒是附和她乖巧的长相。

    林写意扯了扯嘴角,回了厨房,熬了点蔬菜粥。

    临走时,她看着郭琦,用便利贴留下她的叮嘱——

    粥在锅里温着,冷了就热一热,还有,喝过粥后,记得吃药。

    她看着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悄无声息离开了。

    在郭琦家里待的时间并不长,林写意在回家的路上,再次经过学校。

    星星点点的灯光还亮着。

    她在学校门口停顿几秒,还是选择直接回家。

    刚走到转角,她直接撞上一个人的胸膛。

    那人和她同时开口,“对不起对不起。”

    话音刚落,又一道声音响起,“唉?是你啊,林……写意?对吧。”

    听到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林写意才抬头。

    站在她面前的是三个男生,段熠,南风,还有一个林写意没什么印象。

    看到是她,段熠扬了下眉毛,似是没想到。

    “怎么?好学生也逃课?”段熠调侃一声。

    “我请过假了。”林写意声音绷紧,有些紧张的低垂着头。

    “你们认识啊?”那个没什么印象的男生挠头问道。

    “对啊,这个。”南风指指那个男生,说:“宋初年。”

    听到这个名字,林写意记忆中突然乍现一道声音:“报告教官,宋初年想和我一起。”

    原来是军训时和段熠一起唱歌的那个男生啊。

    “你好。”林写意礼貌冲他打招呼。

    宋初年不好意思笑笑。

    “那我……先走了。”说着,林写意就想避开他们,继续往前走。

    经过段熠身边时,她听到一声不明显的轻咳,很克制。她脚步一顿,想起放在书包里的那盒药,还是没拿出来。

    看着林写意的背影,段熠感受到空气中飘散的茉莉花香,突如其来的渴意让他烦躁。

    他单手挤了颗薄荷糖在嘴里,小小一颗,让他脸颊处凸出一点。

    “走了。”他说。

    此时被他们以为早已离开的林写意躲在转角处,再次抬脚。

    次日一早,林写意到学校时,校门还未开。

    她抬手拍拍自己的书包,感受到棱角分明的药盒时,她目光又坚定几分。

    校门开了,林写意和寥寥几个学生一起走进去。

    一路上,她都在猜测这几个人里会不会有一班的。

    她希望没有。

    可事实还是让她的希望落空了。

    她摸着书包里的药盒,无精打采的回了班。

    林写意不知道在班里坐了多久,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都来了。

    她目光再一次飘到了窗外,突然,身边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写意。”郭琦声音很大,吓得林写意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回过头,看到郭琦,并没有生气,而是问:“琦琦,你病好点了吗?”

    “当然。”她说话时还带着鼻音,但不难看出来,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郭琦手上翻弄着书本,说:“多亏了写意昨天为我熬的粥,我感受到了满满的爱意。”

    她话语有些夸张,林写意只是说:“你喜欢就好。”

    因着心底有担心的事情,一整天林写意都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晚自习下课,林写意照常和郭琦一起走出校门。

    她突然顿住脚步,语气带着点慌乱,说:“琦琦,我作业忘带了,你先走吧,我回去拿。”

    说完,不等郭琦反应,就逆着人流往回跑。

    郭琦站在原地,懵懵的看着林写意消失在人群之中,才喃喃自语说:“可是你不是写完了吗?”

    声音里的疑惑被风吹散,谁也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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