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崒海屋——

    李青青惴惴不安地被人压着跪在主座面前,她端详着前方雍容华贵的女人,女人分明神色如常,不知为何,总她想起自己那位凶神恶煞的舅母。

    李青青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不知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待遇。

    主座上的便是单白君之妻谢崒海,据贴身丫鬟们透露,她生于名门望族,据说祖上官至二品大臣,只是时政动荡,中道衰微,为维持家族尊严,只得嫁给曾经清流官如今万贯商的单家作妻。

    谢崒海捻了颗青翠的葡萄入口,即便她身份在如何尊贵,两年不出一子,还是只能容忍丈夫纳新妾。

    她能忍受妾为单府开枝散叶,但她低估了自己对单白君的占有欲,当她从娘家那得知新进的小妾居然是丈夫的白月光,强烈的护食本能令她狂躁不安。

    于是,她将怨怒全数报复给绝对无辜的李青青。

    敬茶时,谢崒海接过热茶,却命人将另一杯滚烫的顺着下跪女子白洁的颈项,滚落:“呵,果真是低贱的乐姬,礼义廉耻都不懂,一身脏痕不知遮掩招摇过市。姐姐我只好帮妹妹好好遮掩一下了,毕竟事关单府的声誉不是?”

    李青青哑然失笑,在家与舅母斗智斗勇的她,深知这句话不过是为恶行找合理的借口罢了,她特意披上的云肩早已将谢崒海所谓的“脏痕”严严实实遮盖。

    但秉持着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的信念,李青青还是尝试与其友好相处:“少夫人,我希望我们能够友好相处,往后以姐妹相互扶持,我也不会抢该属于姐姐的东西。”

    一句话触怒了谢崒海的逆鳞:“哦?我有什么会被你抢?我有什么东西会被一个低贱的乐姬抢?”她指使从娘家带来的下人,掌嘴李青青。

    李青青却一把制住即将挥下来的手,眼底尽是冷静的警告:“我只是提议而已,但你油盐不进,这个提议就作废了罢。”

    李青青自顾自站了起来,掸去灰尘,理清旗袍上的褶子,轻飘飘留一句:“不过我还是最后警告少夫人一句。”

    “相安无事是你最好的选择。”李青青面朝阳光转头,阴恻恻地眼神盯了谢崒海片刻,离去。

    只余一干人面面相觑,他们方才有一瞬出现了错觉,好似眼前之人不再是阿谀奉承的乐姬,而是鬼洞里吃人的神婆。

    “恭喜,猜~对~了。”

    李青青言笑晏晏,接过丫鬟小鱼买来的朱砂。

    方才李青青一出门便又换上了乖巧温婉的形象,让原本被吓得大气不敢出的小鱼顿时松懈下来,又接下李青青下达的“药房买点朱砂”的使命,回来又好奇发问是否身体不适,没想到得到了以上李青青肯定的回答。

    但很显然,李青青现下需要的是烫伤膏,朱砂的药用价值对生龙活虎的李青青而言并无用处,新进门的小姨太是在诓骗她。

    李青青并不打算与小鱼解释,并将买来的朱砂好好藏在寝房的床下。她知道小鱼是单白君的人,专门伺候自己,不会背叛。

    她威胁谢崒海并非毫无底气,她家原是声名鼎赫的修行世家,藏书无数,她自幼窝在地窖里习读咒法经书,练就了一点微薄本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主动犯人,势必会因果报应影响自己未来的运势,深明报应道理的李青青如今备一点朱砂也不过是为了以防后患。

    ————

    谢崒海自诩生于贵门世家,对于心计手段运筹帷幄,并未被李青青的警告恐吓住。

    这日是单老爷子六十大寿,单府大摆宴席盛邀城中权贵以彰显自己的身份,其中便有谢崒海的亲人——家中最疼她的姑姑谢繁,当年嫁作一位大臣为妻,将一众小娇妾收拾的服服帖帖。

    秦问香与单白君早就相恋之事便是谢繁透露给谢崒海的,如今又听闻李青青版秦问香公然挑战自己侄女的权威,特意前来为谢崒海出口恶气。

    可李青青对此毫不知情,还在笨拙地练习茶艺。

    因为几日前单白君自外省赶回,与父母匆匆问候过后,便来到李青青的屋内,让她为自己泡壶茶,但出生农村的李青青如何会这高雅玩意,用“今日天气好,奴家想买身衣裳。”为由搪塞了过去。

    推得了一时推不了一世,李青青还是决定努把力,跟着小鱼将茶礼仪学会,反正技多不压身。

    “嘶——呼——”李青青龇牙咧嘴地收回烫红了的爪子,疼惜地吹了吹,来单府这么多日,她烫伤膏的消耗量震惊了小鱼。

    小鱼连忙将冷水浸湿的毛巾敷在李青青的爪子上:“小姨太聪明,这才几日时间,就将茶艺学的有模有样了。”

    李青青摆摆自己红肿的爪子:“不用安慰我了,每回泡出来的茶给你喝,你都皱眉。”

    小鱼头摇成了拨浪鼓:“小鱼可不敢欺骗小姨太,小鱼说的都是真话,小姨太学东西快,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能泡出一手好茶来了。”

    主仆还在商业互吹中,房门却被人轻轻叩响。

    小鱼出门,又进门,将手里的信递给李青青,信中写到李青青为参加单老爷子的寿宴,在三合坊订的礼服已被少夫人取走了。

    李青青皱了眉头:“谢崒海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这间礼服是单白君特意为她订的,并且嘱咐她一定要穿这身前去寿宴。李青青知晓秦问香孤苦伶仃,在单府唯一能依靠的便是单白君,所以她总是尽量讨好他,满足他的所有要求,用以换来自己在单府的权利。

    故而这一回,明知谢崒海会给她使绊子,她也依旧只能前往谢崒海屋里,要回属于秦问香的礼服。

    没想到谢崒海还未来得及赶回房里等她,房里只有一位不肯去宴会上应酬,躲屋里偷闲刻木偶的单少爷。

    单白君见李青青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女人窈窕的身子,大脑宕机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李青青走到他面前请安时,他才着急忙慌地把初具人形的小木偶塞进自己本就不宽的直袖子里:“青,问香,你怎么来了?”剧本里没这段啊。

    单白君的“青”字说的很轻,李青青将其当做了“秦”,并未怀疑。

    她还觉得好笑,心道此人本来成熟稳重,怎么今日慌乱的跟个被捉奸的汉子似的,但还是温顺道:“少夫人替奴家把少爷订的礼服取回来了,并叫我来她屋里拿。”

    一句话的时间里,单白君已经重新拾起成功男士的人设,温文点头,并使唤谢崒海屋里的下人将礼服取来:“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了,还非得让你跑一趟。”

    “无妨。”李青青嘴角扯起微笑,毛茸茸的脑袋却低了下去,鸦睫堵住摇摇欲坠的莹润泪水,自从父母离世后,她得到的关心与爱护少之又少,每一份她都视若珍宝。

    可她也知道,眼前之人的关爱是她偷秦问香的。

    单白君随李青青一道回了她的房里,李青青走在前头,单白君落在后头,他进门时忆起方才的惊吓,还特地诘问式地斜了眼床边的床神像,但神像不动如钟。

    见床神默认了恶劣行径,单白君小心眼地从它眼前飘然而过,断了她一次香火。

    两神交战,在李青青转身瞬间戛然而止,李青青见单白君一如往常在沙发上落座,她拎起礼服回到床上拉上床帘换好,再出来时,单白君已恭候多时。

    李青青与单白君一同前往宴会场,觥筹交错间,她见到谢崒海气得后牙槽都要咬碎了。

    李青青本以为谢崒海的报复已经被自己化解,却不料低估了谢繁的手段。

    谢繁揽过谢崒海的肩,罂粟般的语言喷在她的耳畔:“让她放松警惕,沾沾自喜,等到明白一切之后,才会更加悔不当初,对你身心臣服。去吧,让她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单老爷子的寿宴摆三日,有些路程较远或者有意攀附的宾客便在客房歇下。

    李青青刚逮着山珍海味饱餐一顿,她摸着圆滚的肚皮在园子里闲逛,中途小鱼被谢崒海强迫叫走,她也并未在意,继续贪恋难得的自由时刻。

    却见溶溶月色之下,一位短打穿着的男人立于黄石叠山旁邀她过去。

    李青青自然没有那么蠢,在单府里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她第一时间拔腿就跑!

    可那名男子穷追不舍,逐渐逼近体力不支的李青青。

    “小姨太。”男人贪婪的目光在李青青身上肆意打量,扫过她被旗袍包裹却依旧圆滚的□□,不安分地手攀上女人纤细而柔软的腰,“小姨太你就从了我吧,我不会比他差的。”

    单白君有多强李青青没感受过,但她也受不了眼前油腻的男人,她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你也知道我是单少爷的人,这里是单府,你也不怕他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自然是不怕的,他今晚肯定来不了,乖乖,你让我尝一口,我惦记好久了。”男人不顾李青青的反抗,将其压在了旁边的黄石上。

    李青青大声呼救,可回应她的只有凄凉的树叶摩挲声。

    好个谢崒海,原来是铆足了心计在这等着她呢,肯定等会就回带一大七大姑八大姨来此捉奸。李青青暗叫不好,却也无力抵抗。

    很快,李青青便被蹂.躏的衣衫不整,只是忽然,一名西装男子听见李青青的呼救,大声呵斥并赶来。

    短打男见状,一溜烟跑远了。

    李青青接过西装男许先生礼貌递来的上衣,遮掩住一身的凌乱。

    许先生是读书人家出生,看不惯此种小人行为,于是义愤填膺的替李青青骂了短打男,良久才注意到李青青盈盈笑意的眼眸,噤了声。

    李青青道谢:“多谢许先生相助。”

    想到自己方才居然当着她的面破口大骂,许先生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说是送李青青回去,帮忙与单白君解释。

    李青青一口回绝了,许先生想到自己那么做可能会使女人名声有损,于是也点头:“姑娘放心,我定不会将此事告知他人的。”

    李青青点头,两人就此别过……就好了。

    走夜路的许先生不慎跌进了园子里的水池内,看样子他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还挺怕水,咕噜咕噜向岸旁的李青青求救。

    想到方才的恩情,李青青也无法坐视不管,只得匆忙找了只被下人遗落的扫帚,用扫帚柄戳了戳许先生的湿淋淋的脑袋。

    他一张口,灌入的水便更多了:“咕噜噜噜——”

    李青青愧疚地又用扫帚柄戳了戳许先生道:“先生,你抓住这只木棍,我拖你上来!”却不料,扫帚柄那头蓦地使劲,将李青青连人带棍扯入了水中。

    水面上,男人不再畏惧池水,高大的他即使脚踩水底,水也依旧没有没过他的肩膀,他一双清晰的眸子,热情地看着她。

    李青青终于明白,她千防万防,还是中计了。

    她一落入水中,被涂上不知名药粉的礼服便在水池中散开,药粉与水发生作用,她只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蒸的她神魂迷离。

    原来,一切都是谢崒海的计谋,清晨突然将她的礼服带走,又轻而易举地还给了她,再是园里的英雄救美,让她不能对落水的许先生见死不救。

    当她的礼服接触到池水,她中了媚药,而礼服也被水洗的干干净净,让人揪不出下药的痕迹。

    比起被强迫委身于人下的秦问香,主动勾引的秦问香才是最下贱最无可救药的。

    谢崒海闪亮登场,她携手被单老爷子训了一顿的单白君一同前往游园“赏月”,嘴角的开心压抑不住,她定要让单白君认清楚,她贵在何处,秦问香又贱在何处。

    就如谢繁所言,谢崒海十分沾沾自喜,于是当她见到收买的许先生与一只鹦鹉纠缠时,蒙登了,她不敢置信,她勃然大怒,当着众人的面她拾起一粒石子向鹦鹉和人砸去!

    谢崒海本来的计谋是让单白君看到秦问香主动勾引曾经的大恩客许先生,由此坐实秦问香不可能“改邪归正”的罪名。

    ——

    “鹦鹉,为什么会是一只鹦鹉!”谢崒海事后诘问许先生。

    可许先生却说自己确确实实见到了秦问香,并且在谢崒海来之前,秦问香并未离开自己半步,而另一位短打男也证实了这件事,因为他舍不得春光,一直躲在石头后观望。

    此事只有缩在房里偷笑的李青青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时小鱼被谢崒海强行叫走,她就知道园子里必是藏了狼豺虎豹,于是使用幻咒让园内之人见鹦鹉如见秦问香。

    而自己则藏匿于暗处,假装并未从园子里出来,直到单白君等人离去后,她才靠着在农村练就的摸爬滚打好功夫,悄咪咪翻墙爬屋回了房间。

    但这一仇,她势必要报。

    于是乎,单府之人总能见到一只傻呆呆的玄凤立于谢崒海寝房的窗台上,机械谩骂:“有疾,有疾。”

    很晦气,但单府之人也通过各自的情报局了解到那日谢崒海痛击鹦鹉的英勇事迹,于是将此当做鹦鹉的报复。

    命人赶走鹦鹉,它又蛇皮走位溜进来。

    可若是将它捉住……也没谁愿意守着一只晦气的鹦鹉。

    将这鹦鹉杀了?不成,这可是只晦气的鹦鹉,会招邪气的。

    只有日夜受鹦鹉折磨的谢崒海知道,这一切都是李青青的“回报”,可她不能指明她的恶行,否则便会牵扯出那日的隐晦之事。

    况且,谁都知道,秦问香从未接触过术法。

    终于,被“有疾”气昏了头的谢崒海,又一次用石子击毁了晦气的玄凤。

    语言有灵,谢崒海因此大病一场,久久不能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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