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暗,暮色四合,光亮逐渐远去,篝火开始绽放光彩,照亮了每一个身处黑暗的人。

    蔺鹭坐在一块巨石之上,单腿弯曲支着,除去装饰的高马尾随猎猎晚风飘逸,懒洋洋地望着天空。

    她嘴里侧边叼着一根细长的草,同她思考的频率一起在嘴边转动。

    巨石之后有一条蜿蜒的小路,瞿水和瞿沐慢慢散步,直至巨石之下。

    瞿沐岁只有十几岁,但身量不小,在巨石旁也不显幼小。少女盘着头发,干净利落,仰头看向巨石之上的蔺鹭姑姑,扬声喊道:“姑姑!你在看什么啊?”

    正在心中和系统掰扯敌军信息的蔺鹭眼皮猝然一跳,听声,低头看向地面上的一大一小,放松一笑:“姑姑我在想一些事情。”

    瞿水带着瞿沐一起用轻功飞上去,在蔺鹭旁边坐下。

    瞿水拍拍蔺鹭的肩,劝慰道:“别太忧心。”

    蔺鹭点点头,神色不似之前那样紧,问道:“港忻睡沉了吗?”

    她出来之前看陈港忻睡下就走了,不知道现下如何。

    瞿水:“瞿沐进去近近瞧过了,睡得极安稳,说着梦话呢。”

    瞿沐开心地笑:“姑父睡梦中还唤着姑姑的名字呢!”

    “好好好,我知道了。”蔺鹭摸了摸瞿沐的头顶,“你们俩出来散步啊?”

    “瞿沐吃多了,怕她撑着,带她消消食。”

    蔺鹭垂眼,视线落在瞿沐微鼓地肚子上,弹了下瞿沐的脑门,没用力,“家里面几天没给你吃饭了?回去可得和你娘你爹好好谈一谈吃喝方面的问题了,携夫君拜访东土。”

    瞿沐连忙摆手:“家里面和外面都好吃,但是风味就大不相同了,宫里面都是精致菜肴,而外面的是风土人情,别具一格,尤其是烤猪肉,香喷喷的,以前没尝过也没机会尝。”

    “那你以后会喜欢出远门行军吗?”蔺鹭问道,关心小辈及国家的未来,“这两年过后,我又有归隐山林和游历江湖的打算,到时候得靠你们年轻一代了。储君侄儿饱读诗书但是闭门谢客,是在留存真正的实力,你和其他世女要学会辅佐和培养默契。”

    瞿水很赞同这个说法,看向瞿沐的目光充满殷切希望,“是啊,我们这一代的黄金年龄段快要过去,你们的时代即将到来,储君虽聪慧过人,但是其年纪尚幼,恐难以令朝臣信服,你们比她大些,还是要提前守护她、信任她。”

    瞿沐很早之前就听母亲和父亲教导过此类问题,她心里明白时代的局限性和不稳定性,每一代黄金年龄段只有十到十五年,帝国的换新速度非常之快,瞬息万变,唯有坚韧的团结与信任能抵御一切变局,作为年轻一代最年长的孩子,她有责任与义务率先成长起来,为妹妹弟弟们造好桥梁,在桥的重点茕茕守候。

    “我很明白。”她郑重回答道,神色清明一如既往,眼眸似有光亮,“东土会提前迎接储君,给予她一往无前的勇气,和放手一搏的权利。”

    瞿水欣慰无比,眼中略微湿润,仿佛看到了美妙的未来,心中安定。

    但她低头擦拭盈满眼眶的湿润时,一瞬间感觉远处有黑影划过,身姿奇快。

    她猛地抬头同蔺鹭对视,两人眼中尽是震惊与肃杀,蔺鹭抢先她一步开口:“回营地,恐怕有变!”

    瞿沐慌张地跳下了巨石,像只小兔崽子飞快地一飞一起奔向军营,蔺鹭和瞿水则是一路浮光掠影,闪过竹林曲折离奇的道,比侄儿早些到军营。

    军营外围套着一圈夜里巡逻的士兵,其余在休憩,蔺鹭和瞿水默契的分两边走进。

    蔺鹭步履匆匆地进入帐篷,里头灯光昏暗,只余床边一盏烛光摇曳,陈港忻缩在被褥中酣眠,脸色红润,眉头敏锐一紧,大概是察觉到有人急忙走进,有些不耐。

    她拍了拍陈港忻的肩膀叫醒他,“宝贝,起来了!”

    陈港忻惊醒,眼睛瞪大,“怎么了?”

    “有刺客。”蔺鹭凑到陈港忻耳边轻轻说道,怕隔墙有耳,“你快点穿好衣服,我看快到了。”

    陈港忻听得一愣一愣的,没反应过来就被蔺鹭套上了衣袍,一层叠一层,最后系紧披风,捧住那团脸蛋,“军师,傻了?”

    陈港忻反应过来,摇摇头,拉着蔺鹭就出门往副将帐篷走去,不由分说地直接掀起副将门帘,见副将还未睡,便道:“刺客将至,叫醒该叫醒的人。”

    副将连忙起身:“是!”

    蔺鹭握紧陈港忻的手,“别急,我在呢。”

    “我知道,不过刺客的目标只会是我们几个,瞿水和瞿沐呢?”

    “瞿水去主帐篷收拾密报了,瞿沐那孩子飞的没我们快,还在后面……嘶,她该不会遇上刺客了吧?”蔺鹭说着眉间皱起,循声朝右侧望去,一望无际的浓稠黑夜中,瞿沐的红袍过分张扬鲜艳,陈港忻微微长大嘴巴——

    殷红身影正在同隐入夜色的刺客过招,身法招式对撞分开,瞿沐向军营掠过来,正中蔺鹭和陈港忻的眸光。

    蔺鹭瞬间飞起,抬臂接住将自己扔来的侄儿,将她放到地上,“我刚说你,你就来了,这运气太差了吧?”

    “我怎么知道!”瞿沐脸涨红,微存怒意。

    陈港忻看了一眼蔺鹭:“乌鸦嘴。”

    蔺鹭也很无语,但她当务之急是要和那刺客过招,飞身旋转,抬臂抵挡一击,同时狠厉踹了刺客一脚,再从袖口摸出软剑。

    刺客抬脚抖了抖,嘴角勾起,促进了她的胜负心。

    蔺鹭剑身一振,飘起在半空中和刺客的剑相撞,闷声一响,如宫中凌晨时的钟鸣,沉闷又悠长。双方都面露诧异。

    瞿水奔过来一听,“好剑!都是好剑!”

    瞿沐讶然哇了一声,目不转睛想要将此情此景印入记忆。

    陈港忻极少见蔺鹭在战斗中的英姿飒爽,如今得见,不枉苦苦随军而来。他的眼光,自然是不会出错的。

    蔺鹭和刺客几瞬之内频频过招,携万钧之力数次碰撞,钟鸣之声不绝于耳,惊人至极,片刻间底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观赏着绝景。

    瞿水见状抽了藤鞭,用劲盘旋后甩出去,刺客分神后退几米,身姿依旧挺拔。

    瞿沐余光闪现了一抹鬼祟的衣诀,她捻了诀飞舞而去,凭空降临于另一名刺客面前,面带微笑,却透着奇异的挑逗,因为……这是一个男刺客。

    “连面罩都不带,太放肆了吧?”瞿沐抬剑指在男子下巴处,略带威胁,“见到我,忘记行礼了吧?郜虞。”

    寂静无声。

    郜虞秀气的面庞浮起一层红晕,“殿下,好久不见。”

    瞿沐眼眶被硬生生逼红了。

    /

    蔺鹭和瞿水半晌就制服了刺客,将其关押起来,瞿水亲自去审讯,陈港忻在一旁听着,提供意见。

    蔺鹭在外坐着,等待瞿沐走过来。

    见到侄儿的身影,蔺鹭招了招手,“过来吧。”

    走近才发现瞿沐的脸色并不是很好,蔺鹭惊奇地挑眉:“遇到了何事?”

    瞿沐摇摇头,扯出笑容:“没什么。”

    “那是谁?”

    “你看见了?”

    “嗯。”

    “没谁,不重要。”

    “那他人呢?”

    这个问题让瞿沐沉默,很久后才不情愿地回答:“走了。”

    “认识?”

    “认识。”

    蔺鹭这还有什么不懂的,无奈摸了摸瞿沐的发,压低声音,“你不必过于纠结,他既然有自己的想法,那你也阻拦不了。或许等时机成熟,你依旧可以得偿所愿。”

    “我害怕这要等很久。”瞿沐惆怅地望着天。

    “你听听我这个过来人的想法吧。”蔺鹭娓娓道来,“感情上的事,讲究你情我愿,起码你自己能够感受到,至少有一点。而且,等待是常有的,时间如洪流滚滚,飞逝而去,到时你只会感叹时间过得飞快罢了。”

    瞿沐眸光微闪,转瞬即逝。

    长夜终究无梦,叙述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故事,倾听漫漫无终的情意,等待有一天能够在明亮的日子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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