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黑沉,暮色模糊,天边有几颗星子乍现,发出微微亮光,明明置身于现实世间,钱穗穗却感觉到一种不真实感。

    她开口问了句:“啊?”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

    初秋的风带着股白日时没有的凉意,就像一捧凉爽沁人的清水泼撒在李景脸上,让他身体内一直叫嚣着的声音慢慢安静下来,人也顿时清醒了许多,在遇到钱穗穗的再次确定时,有些犹豫。

    但他还是用那黑沉沉的眼神望着钱穗穗说道:“我说,如果有一日你想要成亲的话,能不能先考虑我,有的人并不是你的良人。”

    这次钱穗穗是实实在在地听清了,她睁着一双亮莹莹的大眼睛,显然被他这番话给吓到了:“怎么说起这个?”

    李景这时却回道:“天色以晚,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

    “哎!”

    钱穗穗看着李景急促离开的背影喊道,但他并没有停。

    她看着他消失的街角,默默地扣着自己的袖口,红唇微微撅起,秀眉微皱,一张小脸上写满了不解。

    这人说话也不说明白,只说一半,让人提着一口气,真是可恶。

    -

    钱穗穗晚上盯着窗外地明月看了好久,也没想明白李景究竟想做什么,偏偏脑子里一片清明,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还是数羊数了半个时辰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第二日又是被燕小峰的敲门声给吵醒的。

    此时眼下一片青黑,正无精打采地坐在柜台后面,托着腮发呆。

    燕小峰擦着柜台,往钱穗穗那边瞅了不止一次,钱穗穗才回看过去,没什么精神地问道:“怎么了?有话快说。”

    燕小峰此时也不再压抑自己的好奇心了,丢下手中的抹布,朝着钱穗穗挪了过去,“钱掌柜,怎么一大早的这么就没精打采的?出什么事了?”

    钱穗穗鼓着嘴剜他一眼,“没你的事,我只是没睡好而已。”

    两人正说着,门口风铃响起,刘阿婆从门口走了进来,看到店里多了个人,好奇地将燕小峰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钱穗穗给她介绍道:“这是燕小峰,我新招的伙计。”

    刘阿婆用颇为赞赏的目光又看了眼燕小峰,笑着说道:“小伙子不错,一看就是听话能干的。”她又转向钱穗穗,“穗穗啊,你早就该找个人给你帮忙了,晚上要做吃食,白天还要自己一个人在店里忙上一整天,多辛苦啊。”

    钱穗穗拉着她坐下,又给她拿了她爱吃的吃食,两人拉着手闲聊了一会,刘阿婆起身正要走的时候,一拍脑袋才忽然想起来,说道:“你瞧我这记性,我是要来给你说正事呢,就这么一会就给忘了。”

    “什么事呀?”原本已经站起的钱穗穗听到刘阿婆的话又挨着她坐下。

    刘阿婆看了燕小峰一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钱穗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明了,弯唇笑着说:“刘阿婆正好我上次去店里买布匹的时候,你给捎了一匹,你随我去房里看看喜不喜欢。”

    “好好好。”刘阿婆连声应道,两人朝后院走去。

    留在店里的燕小峰撇了撇嘴,有什么话还要瞒着他讲?

    给刘阿婆买布匹的事并不是钱穗穗胡诌的,她是真的给刘阿婆买了一匹,原本是想着等到刘阿婆的生辰再给她的,现在提前给她看了也好,要是刘阿婆不喜欢,她就再准备个别的礼物。

    刘阿婆感受着手下布料的细腻,眼里盯着案上的布匹看来看去,心下无比的满意,就连着颜色也是她喜欢的。

    她道:“让你破费了。”

    钱穗穗忙摆手说没有,“我在这还多亏了刘阿婆你照应着,你就像我母亲一样疼爱我。”

    即使钱穗穗的母亲去的早,她关于母亲的记忆也全都是美好又温馨的。

    刘阿婆在床沿上坐下来,拉着钱穗穗的手放在膝盖上,柔声说道:“穗穗啊,我给你说这些,你可莫要心急生气。”

    钱穗穗再迟钝此时也察觉到刘阿婆的不对劲了,要是平常刘阿婆断不会因为一件事而跟她墨迹这么久,她回握住刘阿婆的手,眼神认真地说道:“刘阿婆你放心,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

    刘阿婆幽幽叹了口气,才说道:“我啊,昨儿个早上去牡丹街那家酒楼吃席了,吃到半途去上茅房的时候,听到赵书文给人说他要娶你呢!”

    钱穗穗此时才真的是懵了,“他要说娶我?”

    她也并没有说要嫁他呢……

    刘阿婆仔细回想着当时的场景,慎重地点了点头,“他当时的确是这么说的。”

    更准确的来说,他当时说的是——“钱穗穗?就那个开小吃店的吧,她啊,早被我收入囊中了,你就放心吧,我们成亲只是早晚问题。”

    “什么?你不信?哼,她都与我相看了,不嫁我还能嫁谁?”

    “对啊,她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与我相看?”

    “你说她与我想看之前没见过我,这并不影响她一见到我就为我所倾倒了。”

    现在刘阿婆想到赵书文说的那些话,仍是一脸难言的模样,她都替他感到羞!

    瞧他那话说的,什么叫与他相看了就只能嫁给他?

    穗穗只是与他相看,又不是与他定了婚约……

    钱穗穗听到刘阿婆说的这些,倒没有多生气,唇角还溢出淡淡的笑意。

    刘阿婆看她一副想要笑的表情,诧异开口:“穗穗,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钱穗穗抱了刘阿婆一下,安慰她道:“刘阿婆,他说那些让他说去,我又没有答应要嫁给他。”

    不过自从上次赵书文让她自己回家,而他去赌场赌钱之后,她的确好久没见他了,原以为他是没有脸面再来见她,没想到他倒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钱穗穗并不在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是怎么都不会嫁他的,之前在家中时她爹和继母想为了钱将她嫁给一个傻子,她都逃出来了,现在自己一个自由人,难不成还非得往火坑里跳?

    -

    刘阿婆走了后,钱穗穗又托着脸想了会,她好像有点明白昨晚李景的那番话了,昨日他可能也去吃席听到了赵书文的那些话。

    正这么想着,李景与柳河就出现在了她的店里。

    柳河仍是大大咧咧的样子,冲她打了个招呼:“钱姑娘,还是我娘子爱吃的那些,一样给我来一份。”

    “好。”钱穗穗将目光从李景身上挪开,朝柳河笑了笑,应道。

    “哟,小峰也在这啊。”柳河走过去,拍着燕小峰的肩膀说道。

    燕小峰将他的大手打掉,斜他一眼,转身出了门。

    钱穗穗看着燕小峰的反应,觉得好玩,没想到柳河也认识燕小峰。

    钱穗穗动作麻利地将柳河要的东西包好,递给他,又看向李景,他从刚刚进门起就一直没说话,她问向他:“李景,你要点什么?”

    李景的目光落在钱穗穗认真看着他的一双潋滟眼眸上,转头对柳河说道:“柳河,你先去外面等我,我有两句话想对钱姑娘说。”

    “哦好。”柳河虽然好奇地看了两人一眼,但还是乖乖出去了。

    没一会,门外传来柳河和燕小峰两人的交谈嬉闹声。

    李景清清嗓子,这时才开口说道:“钱姑娘,昨日的事……昨日是我喝醉了,讲的玩笑话,还请你莫要当真。”

    钱穗穗却出乎他意料的,一双笑眸盯着他问道:“什么话?李景,我已经记不清了。”

    李景重重地看她一眼,说道:“没什么,只是一些玩笑话。”

    李景离开后,钱穗穗盯着门口被风带起晃晃悠悠的风铃瞧,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神深处有些莫名的淡淡哀伤,突然而来的失落感席卷她全身,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燕小峰此时才进了店里,正好有客人来,他又招待了客人,将人好生送走,看到钱穗穗还在发愣,走过去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钱掌柜,从今天早上你就发呆,怎么现在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钱穗穗看着时辰也不早了,叹了口气,“要不今日就到这吧,你回去吧,我也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

    早点回家是无数打工人的愿望,燕小峰顿时眉开眼笑,连声应道:“好啊!钱掌柜那我就先回去了。”他一溜烟地从大门跑出去,话音远远落下。

    钱穗穗也关了门,随便吃了点东西,早早地上了床,她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住,汲取着柔软被褥的暖意,却怎么都睡不着。

    -

    次日一早,钱穗穗收到了从她家青山县寄来的一封信,起初她还吓了一跳,以为被亲爹继母发现自己的踪迹了,但她打开信封,一手娟秀好看的字顿时映入眼中,这字她认得,是待她极好的邻居阿姐的字。

    信上邻居阿姐说她就要离开青山县了,问她近些日子有没有空,想临走之前在云峰山上的静云寺见她一面,若她有空的话,就五日后见。

    钱穗穗看了信,忙收拾包袱,又让燕小峰随她一起去,毕竟山高路远,免不了夜里行路,她如今胆子越来越小了,有个人相伴也是极好的。

    收拾完东西,他们二人租了一辆马车就启程。

    等到第二日,李景与柳河再来她店里买吃食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紧密的店门。

    在一旁摆摊的张大哥随口说道:“穗穗啊,好像是离开了。”至于几天的话,他还真不知道,毕竟她也没说几日后回来。

    但这番话听在李景的耳朵里就是钱穗穗走了,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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