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房间,钱穗穗将“松岗村”三个字一笔一划地写了一遍,然后又将比划分解,一一写好,一字一字地教给他读。

    李景耐心读着,又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

    钱穗穗看着他写的字,有些惊讶,疑问出声:“李景,你之前真的不会写字吗?”

    他现在书写在纸上的字一笔一划,结构和顿笔十分完美,很像字帖上写的字,钱穗穗头一次心中冒出强烈的怀疑。

    李景抿了抿唇,想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告知给她,但喉头滚动,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有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如同泡沫,看着真实,却一戳就破,经过时间的洗礼,变得更加岌岌可危,但生活在之中的人却不能干脆利落地戳破它,为了维护假面的平和,只能用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去维护它。

    李景最终动了动嘴还是没说出口。

    钱穗穗并没有非要他回答,只是心中赞叹他学习学得快,安安静静地垂着头写了一页纸。

    “李景,既然你天资聪颖,我也不必担心你会不适应一下子学得多,我们今天将这一页纸都学完吧。”钱穗穗一脸期待,从内心觉得他实在聪慧。

    李景微微颔首,认真地跟着钱穗穗教学的脚步。

    钱穗穗讲得细致,等这一页纸学完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色也完全黑掉。

    李景低头看着桌子上两人今日下午写的全部的纸,纸上的字迹完全不同,一个秀巧精致,一个规矩又有些洒脱的感觉。

    他忽然开口问道:“今日你是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才突然身体不舒服?”

    钱穗穗闻言抬眼看向他,只看到他垂着眼睫的双眼,看不清情绪,叹了口气,道:“对,我从未说过我家里的事,其实我是从家里逃婚出来的。”

    她平平淡淡说出的话,让李景倏然愣了下,神色渐冷,等他看向钱穗穗苦闷忧愁的表情时又变为嫉妒和心疼。

    他没有说什么,等钱穗穗继续往下说。

    钱穗穗在书桌前的凳子上坐下来,眼睛愣神地望着院子里水淋淋泛着亮光的地面,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慢慢开口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匪夷所思的大事,只是我家里人想把我嫁给村长的儿子,但他……他其实就像个三岁小孩一样,脑子有些不清楚。我不愿意,便逃了出来。”

    她说得轻松,李景却听出了无奈和感伤。

    “这事我连刘阿婆和张大哥都从未说过。”钱穗穗忽而抬起头眼神认真地看向李景,亮莹莹的眸子中写满了倔强和坚强。

    李景心神一动。

    他道:“既然已经从那个家中逃了出来,以后就把这些事忘掉,在这里,我们就是你新的家人。”

    李景并不怎么会安慰人,但他僵硬却真诚的一番话听在钱穗穗的耳朵里,却觉得格外的令人心安,钱穗穗低头浅浅地笑了笑,“你们对我真的非常好,我也一直把你们当做我的家人。”

    李景此时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温茶水,递给她:“喝口水。”

    钱穗穗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燥地唇,才想起来自己一天都没怎么喝水,此时一经提醒,倒是真的有些渴了,她双手接过,轻声道:“谢谢。”

    喝了一口水,她才接着说:“今天中午我在集市上看到了我继母的哥哥,我当时很怕他会看到我,把我送回那个家。”

    说完这些,她没敢看李景的表情,将手中的茶水全部喝完,轻轻地搁在桌子上。

    除了邻居阿姐以外,李景是第一个被她告诉这些的人,她有些忐忑,怕他认为她是一个异样的人,也怕他从此疏远她。

    可是,当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李景的时候,他的神情仍是平日里一副冷凛凛的样子,坚毅有神的眼睛中既没有同情,也没有任何轻蔑。

    钱穗穗的内心倏然就平静了下来。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冷风从外头吹进来,带来一阵颤栗,也带来一种轻松与新生的气息。

    李景走到她身边,开口说道:“如今你在福运县,并不是在你家里,这里的人绝对不会轻易让你被别人带走。”

    平淡无比的一番话,却重若千斤一样砸在钱穗穗的心头,身体中回荡着久久地震颤。

    她知道这里的人指的是她在这里认识的他们。

    她笑着说道:“好,我也相信咱们福运县英明神武的县太爷也不会轻易就让坏人得逞的!”

    -

    刘阿婆当时站在客栈门口等着秦大夫买伞回来,正好看到张大哥从街那头走过来。

    张大哥看她在这里给她打了个招呼,说道:“阿婆,好像快下雨了,我带着伞呢,咱一块儿打伞回去吧。”

    “不用了,我在等人呢,小张,你先回吧,等一会下雨了,就不好走了。”刘阿婆踮着脚朝秦大夫刚刚离开的方向伸头看着,还没有看到秦大夫的人影,心里有些焦急。

    张大哥倒是有些稀奇,平时刘阿婆除了和他与钱穗穗走的有些近,也没看到到过她与其他人关系很好,“阿婆,你等谁呢?别等了,那人说要回来了吗?咱先走吧。”

    刘阿婆摆摆手,正想给张大哥说让他先走,就看到秦大夫手里拿着一把伞急匆匆地朝这边跑过来。

    她露了喜色,“来了,他来了。”

    张大哥转头看过去,发现是个陌生老伯,之前从没有见过。

    秦大夫把伞递给刘阿婆,挠了挠头,红着脸说:“让你等久了吧,这条街上卖伞的店卖完了,我又去了另一条街。”

    刘阿婆一听他还跑了两条街,赶紧说道:”真是辛苦你了,我几步就到家了,不打伞也不碍事的。”

    张大哥也在这里,刘阿婆便给他介绍了一下秦大夫。

    张大哥恍然大悟道:“您的名头我听过。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刀伤医圣啊。”

    秦大夫双手交握在身前,有些拘谨,忙说:“不敢当,不敢当。”

    眼瞧着天边的乌云已经压过来了,刘阿婆和张大哥两个人便急匆匆地向秦大夫告辞,匆忙走了,秦大夫还站在客栈前整个人笑呵呵地看着刘阿婆走远的身影,直到视线中看不到人了,他才转身回了客栈。

    刘阿婆在路上被张大哥拉着去了他家,他上次喜欢的那姑娘约他明日去赏花,他知道她喜欢吃面食,上次与她见面时给她带了自己做的花卷,可她吃完后久久地没说话。

    张大哥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好吃,正好今日碰到了刘阿婆,想让她到他家给他指点指点,看看他做的花卷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张大哥最后又留了刘阿婆吃饭,等她吃完饭回去的时候,雨还下着,走到一半才不下了,收了伞,她走进院子里的时候正好见李景从钱穗穗房里出来,脚步停了停、

    她看着面前神色自若的李景,觉得自己应该是白激动了。

    难不成他俩之间的关系真不像她想的这样?

    可是看着真的很般配!

    刘阿婆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没表现出什么,只是问了句:“我刚刚在小张家里吃的饭,你们吃饭了没?”

    你们自然是指的他与钱穗穗,至于燕小峰,身上的伤才刚好一点,吃完中午饭就迫不及待地跟朋友出去玩了。

    李景高大的身躯站在钱穗穗的房门口,神情淡淡,即使刘阿婆也算是与他相处挺久了,但他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刘阿婆仍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怵。

    其实李景是个很有礼仪的人,平时待人接物都很周到得体,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动作粗鲁的人,可不知为什么,她独自见到李景时,总感觉着有些怕他。

    她曾经还就这个问题与钱穗穗探讨过,钱穗穗说她之前对李景的感觉也是这样,可过了一阵子就好了,现在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觉得他很严肃吓人了。

    刘阿婆想到钱穗穗说的话,清了清喉咙,装作若无其事地细细地观察了他一眼,她怎么感觉他一点变化都没有呢,穗穗那孩子是怎么觉得他不可怕了呢,真是奇怪。

    李景说:“柳河刚刚给我们送来了一些她娘子从娘家带来的吃食,我与钱姑娘就吃了些作为晚餐,我刚刚是给钱姑娘送到屋里。”

    “阿婆你若是要吃的话,就在厨房的橱子里。”

    刘阿婆朝厨房看过去,厨房里的灯还亮着,显然是有人刚从里面出来,一会还要回去就没将灯灭掉,“好好,我吃会自己去拿的。”

    李景嗯了声,冲她点了点头,去了厨房。

    钱穗穗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等她出去看的时候,只看到刘阿婆一人,刘阿婆正欲回房间,她喊住她。

    -

    次日一早,钱穗穗起来时,李景已经走了,院子里只有刘阿婆一个人在吃早饭,她端了早饭坐过去。

    刘阿婆看到她,乐呵呵地告诉她:“穗穗啊,你放心。你昨日给我说的事,我定会给你办妥!你就瞧好吧。”

    钱穗穗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那就辛苦阿婆了。”

    刘阿婆忙挥手:“这有什么,别说是这事,就算是别的什么,只要是阿婆能做的,都能给你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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