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此时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拱手对蒋玉兰说道:“祖母,我突然想起我还有要事要办,这事我们改日再谈。”

    蒋玉兰将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敲了敲地面,怒道:“还有什么事比这事还重要!”

    她的愤怒并没有止住李景离开的脚步。

    李景大步流星地离开,宽袖随着脚步的走动向后荡去。

    一路疾行进了卧房门,李景看到小五正在他卧房里面,手里正好拿着那件外袍,他走过去,将外袍从小五手中夺过来。

    小五愣了一瞬,反应了一会才呆呆地看向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空空的右手,又望向突然进来的自家大人,开口问道:“大人?”

    自家大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大人现在一副气势冲冲的样子,难不成是因为看到他进入他的房间生气了?

    可今日他来将他换洗下来的衣裳拿去洗不是早就说好的事吗?

    李景看着小五一脸震惊加疑惑的模样,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略略垂眼看向自己手里的外袍,道:“我突然想起这件衣裳不用洗,情绪有些激动,抱歉。”

    “没事,大人,可这件衣裳只我自己就见你穿了多次了,真的不用洗吗?”小五挠挠头,仍有些不解。

    李景此时薄唇紧抿看向小五,道:“不必,你先出去吧。”

    小五听到自家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也不再多留,拿着其他需要洗的衣裳出了门去,迈出门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李景刚刚从他手里夺过来的那件外袍。

    自家大人平时极少买新衣裳,新添的衣裳也都是蒋阿婆给他买的,总是一件衣裳穿很久,而他因着经常帮自家大人洗脏衣服,也清楚地知道自家大人平日里的常穿的衣裳都有哪几件,可这件衣裳倒是从未见过。

    看这料子也不是便宜的物件,而且自家大人还对它如此上心,难不成这件衣裳对自家大人有神秘特殊的意义?

    嗐,他摇摇头,此时就算是在好奇又能怎样,也不能回去问自家大人,还是等什么时候见了柳河问问吧,他经常跟在在自家大人身边,一定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

    而屋内的李景对小五心中的好奇全然不知,他睨向手中质感顺滑的外袍,眉心紧皱着,他刚刚是不是反应有些太过了,可小五洗起衣裳来没轻没重,之前他就隔三差五地洗坏他的衣裳,若是把这件衣裳也洗坏了可怎么办……

    这么想着,他将这件袍子平放在床上,仔仔细细地叠好,看到被叠得规规整整的外袍,他的眉心这才微微地松了些。

    还是先放到箱子里吧,改日有空时,他亲自洗好了。

    等他走到了放衣服的箱子旁,打开箱子,他动作又停住,顿了顿,又拿起一旁的小箱子,将这件衣裳妥帖地放进里面,上了锁,又把这小箱子放进装有衣裳的大箱子里。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外袍被严密地放好,才心头一舒,放下了心。

    -

    自从蒋阿婆的寿宴之后,钱穗穗的“穗穗小吃”每日都客满,有的时候还在外面排起长队。

    钱穗穗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心里只觉得这是因为她去了蒋阿婆的寿宴,沾了蒋阿婆这种心善之人的福气,所以自己的小吃店的生意才会突然变好。

    钱穗穗今日穿着青绿襦裙,秀发挽起好看的发髻,两边有两缕头发编成麻花辫,随意地垂在两肩上,显得整个人俏丽又活泼。

    店里此时排着一个长长的队伍,钱穗穗在前面招待客人,把每位客人需要的吃食名字告诉燕小峰,让他装袋,再由她把吃食交到客人手上。

    她甜甜笑着招待客人,接过燕小峰装好的吃食,在纸袋上写上最佳用食期限,又写上一句暖心的话语,还在话语旁边画上一个憨态可掬的笑脸,最后再双手递给客人。

    刚送走一位客人,趁着这一位客人还在挑选的时候,她拿起手帕轻轻擦了擦额上的汗,看一眼店里还剩下的吃食,扭头低声对燕小峰说:“店里的吃食还剩的不多了,你去外面给客人们说别再让新的人排队了,卖完这些人吃食差不多就要卖完了,如果还有的人没买上,明日再来吧,我今晚上多做一些。”

    燕小峰点头,“好。”他正想从柜台里面出来去外面,可看到钱穗穗前面的队伍还有这么多人,又停住脚步:“穗穗姐,要不你去吧,我在这里接着招待客人。”

    钱穗穗笑,“你去吧,累了一天了,正好歇一会,这里我来就行,我熟悉店里吃食的种类,也不会耽误客人的时间。”

    燕小峰看着她利索的动作,还想说些什么,但钱穗穗用胳膊把他朝外推:“你快走去吧。”

    他只好从柜台里面走出去,来到外面,按照钱穗穗的吩咐朝外面的人说。

    外面刚到的人听到这些话,顿时哀嚎一片,可又无可奈何,只能摇摇头怪自己来得太晚,然后口中说着明日一定要早点来,边依依不舍地离去,边看着已经买完的人手里提着的纸袋,眼里都是羡慕。

    其他人要么都是在排队,要么就是悻悻离去,只有一个人有些特殊,他身着富贵,大腹便便,手里拿着一串红玉珠子手串,站在路边仔细盯着钱穗穗小吃店门口的众人,笑得眼都眯起来,两腿顶着庞大的身躯,有些艰难又缓慢地走向燕小峰,问道:“你就是那姑娘招的给店里帮忙的活计?”

    燕小峰从没见过王员外,突然看见一个陌生的、看着还有些贼眉鼠眼的老伯突然对自己说话,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谁啊?”

    王员外笑了笑,“这家铺子是我家的,你说我是谁呢?”

    燕小峰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还在店里招待客人的钱穗穗,满脸不相信:“你有什么证据?”

    王员外摸摸自己的胡子,道:“你去问你家掌柜的不就知道了吗。”

    燕小峰扭头回了店里,还跟刚刚一样,与钱穗穗一人负责一部分,但他并没有开口问。

    原本这么多客人都已经够让钱穗穗忙碌的了,他不想再给她找别的事。

    直到两人将全部的客人都送走,钱穗穗看着终于空荡的店,终于松了一口气,要不是手还撑在柜台上,整个人都要滑下来坐在地上了。

    她累恹恹地手扶着柜台站了会,等缓过这阵疲累,才摸索着椅子在柜台前面坐了下来,趴在柜台上,乏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此时天都快黑透了,今夜是个阴天,灰沉沉的天幕上布满了乌云,看不到一颗星子,王员外在外头等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也不见有人请他进去,见此时天都黑了,店里的客人也已经走完了,他才终于等不住了,背着手,慢悠悠地踱进了店里。

    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钱姑娘啊,今日生意可真是好。”

    趴在柜台上都快要睡着的钱穗穗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道粗粝的声音,被吓得一激灵,倏地从自己的睡梦中醒了过来,眯着眼看向说话的人,看到竟然是租给自己房子的东家,她连忙站起来,用手抹了抹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东家,您怎么来了?”

    “是来买吃食的吗?真不好意思啊,今日的吃食卖完了,您要是明日还想吃的话,我做好给你早早地送过去。”她甜甜笑着提议道。

    钱穗穗并非是趋炎附势之人,但面前的这人可是掌管她精神命脉的人呐。

    她如今用来做生意的房子和住的房子都是他家里的,若是他突然开口不租给她了,她也没有一点法子。

    哪知王员外接下来对她说的几句话正中她的担忧,他开口对她今日的生意兴隆就是好一顿夸赞,接着就开始不紧不慢地讲清自己的来意——

    “钱姑娘啊,你看你现在生意这么好,除了你做吃食好吃以外,你说这其中是不是也有我们家铺子位置好这么一个原因啊?”他笑着环视了一圈自己家的铺子。

    钱穗穗说道:“是,王员外,您所言极是。”

    王员外看到自己说的话被人认可,身上的得意又多了几分,“既然这样,我要涨些租赁金你也没有意见吧?”

    钱穗穗正想随口赞同应道,可刚张开口,脑子中倏然反应过来王员外说的是什么,红润的唇就这么顿住,又抿了抿唇,道:“王员外,我其实只有今日生意这么火爆让您看到了,其他时候也常常门可罗雀呢。”

    王员外道:“钱姑娘你莫要给我说这些,这租赁金我今日是一定要涨的!”

    钱穗穗见王员外口气坚硬,知道她再说什么软话也是徒劳,也强硬地开口说道:“王员外,我们当初是摁了手印了,你不能随意修改。你若是执意如此,我便要去县衙告你!”

    别看钱穗穗平日里不争不抢,整个人软糯糯的,可如今真遇上事了,她想起之前邻居阿姐对她说的有的时候一味忍让可能会让自己始终落入艰难之地,她默默在衣袖里捏紧了拳头,素净小脸上的表情严肃丝毫不退让。

    王员外大笑起来,道:“钱姑娘,你敢威胁我?”

    他兀地变了脸色,“你知道我最不怕什么吗?”

    “我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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