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当日,吴用照旧起早,练完前手控弓,又温习了《形意练法》前三式,趁午前凉爽,在阁楼露台上抱了条褥子趁早歇了。

    最近总有人来道贺,他又不好闭门谢客,也不想落下功课,因而总在夜里补足课业,近来几天睡得少了些。

    昨夜更是修炼了整晚,直至寅时才睡下,可没睡多久就又被肚里五脏庙给叫醒,好在今日倒是得闲,无人来访,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后竟已过了申时。

    他见时候不早,随便吃喝几口就去洗漱沐浴,换上了一身白师伯送来的礼袍。

    说是礼袍,其实也简单,就一身青色的道袍,表面什么图案也没有,但版式非常古制,据说当年峨眉白眉祖师立派时候也是穿的这一身,因而沿袭了下来。

    吴用坐在竹楼外的阶道上,看着月色,等到亥时,起身拍了拍屁股,随手招来一头飞鹤,前往坎离峰。

    隔着老远,他便望见金顶观外站着五个身影,其中两人他认得,正是白也与谷冲英。

    他落脚到崖边,近上前去见礼,唤道:“二师伯,三师伯。”

    谷冲英颔首。

    白也笑道:“你来的倒早,那就正好认识一下,你进门也快两月,还没见过你师伯。”

    他带着吴用来到另外三人跟前,介绍道:“这位是你五师伯,姓梁,名良瑛。”

    这位约莫而立样子,肩宽身高,负手于背后,嘴角带着一丝散漫的笑意,大家都整整齐齐穿着那身青色礼袍,偏他半敞着领口,颇有几分放荡不羁的意味。

    “五师伯。”

    吴用不敢多打量,只瞧了一眼,恭谨见礼。

    梁良瑛一脸认真道:“不妨事,多看两眼就多看两眼,你师伯我不会少一块肉。”

    吴用一愣,这下回话也不是,不回话也不是,尬在了那里。

    一旁一名女冠瞪了他一眼,叱声道:“师兄,你平日里玩笑也就罢了,怎么头次见自己师侄也没个正形。”

    梁良瑛不以为意地笑道:“师妹,为兄哪里不正形了?只是想看看小八这弟子性格如何,要和小八一样,那岂不是最好?”

    他说着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吴用有些“差强人意”了。

    听这位五师伯这般说,又亲切地称自己老师“小八”,吴用反而没了拘谨,笑道:“师伯被多看两眼自然不会少块肉,我却怕被老师知道了,自己屁股上要少二两肉。”

    “哈哈……师侄原来是个趣人儿!”梁良瑛这才抚掌大笑,“只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老师才不会因为多看了我两眼就抽你屁股墩,你要是你大师伯的弟子,那才该担心屁股上的二两肉!”

    女冠无奈摇头,看向无用,“吴用,不要理会你五师伯,伱老师年轻时候最喜欢跟在他后头胡闹玩乐,两个人不知惹出多少麻烦。”

    “您是……”吴用疑惑地看着她。

    女冠一抖拂尘,笑道:“我便是你六师伯,俗家名字早已忘却,道号沛山,陈建树便是我座下弟子,听说他的宝贝徒儿柴昆鹏与你关系甚好?前次下山还亏得你照看他。”

    沛山……吴用看着眼前青袍素颜如出水芙蓉般的貌美女冠,心里好奇这位的道号和她的样貌当真不符,又听得这位原来就是柴昆鹏的师祖,连忙见礼,“见过六师伯,只我又何谈照料?丁师兄才是幸苦。”() ()

    “友安乃是职责所在,无可厚非。瑜英同我说,那天夜里她与昆鹏两人肚里绞痛,是你照顾他们二人,守了一夜,你这个师叔称职的。”另边一個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道笑着说话。

    白也在一旁介绍道:“吴用,这是你七师伯,姓袁,名亭盖,孙成文的恩师,宋瑜英的师祖。”

    “见过七师伯。”吴用躬身见礼,心想这位怎么看起来年纪最大。

    白也见他与在场几人都打过了招呼,又道:“你大师伯闭关,四师伯在外有事,他二人今日无法到场,统共就咱们五人,再加你老师,时候已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他大袖一挥,法力幻化出一只大手,托着吴用就走。

    吴用看这方向是往千仞壁下去的,奇道:“三师伯,弟子拜师不该去祖师殿吗?”

    白也摇了摇头,“你老师有责在身,出不得千仞壁,怎么去祖师殿?今次拜师,权宜考虑,就去你老师那里吧。”

    “哈哈!师兄,我这徒儿说的亦是我想问的,既然是拜师,怎么能不去祖师殿?”

    一个声音蓦地从崖底响起,随后就见玄虚子缓缓浮空到了崖边。

    “老师!”吴用惊呼,三师伯不是才说自己老师不能出千仞壁么?

    谷冲英神色一变,喝道:“老八,你做什么!你出来了,那家伙……”

    玄虚子却冲吴用一笑,悠然道:“师兄这话说说的,我出来自然是要与我这弟子去祖师殿拜师。”

    他话音方落,坎离峰开始剧烈震动,细碎的山石从陡峭的山壁簌簌滑落,砸打得树蓬沙沙作响,山脚下吼声阵阵,似乎有什么凶物要掀山而出。

    吴用立马想到崖底坑洞中的那只血色重瞳。

    白也放下他,飞到崖边俯视,沉声道:“师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沛山真人把手一招,将他护持在身边。

    梁良瑛也脸色凝重,劝道:“小八,快些回去!”

    袁亭盖掐诀打出一抹金光,须臾把金顶观整个笼罩在内,已做好倾山下保全金顶观的准备。

    玄虚子却还是不急不慢的样子,笑道:“师兄,师姐,莫急,师弟我近来修为有长,能够离开千仞壁一时半刻了。”

    谷冲英指了指崖壁底下,沉声道:“就这样离开?”

    “师兄看我办法!”玄虚子一笑,背过身,闭眼又睁眼,漆黑的瞳仁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大日与一轮皎月。

    左日右月。

    玄虚子把袍袖一抖,手上多出来了一团径直六寸余的金银亮色光球,望下一抛。

    吴用被这光耀刺得睁不开眼,只依稀瞧出来金银两色中似乎有一张巨弓,再就什么都看不真切。

    随其缓缓下沉,那血色重瞳生物似被镇压,吼声不复,坎离峰再次恢复了平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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