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正厅,气氛肃然。

    碧丹行过礼后,走到钟离萧旁边,俯首贴耳地说了几句。

    温热的吐息带来一阵酥痒。

    钟离萧紧握成拳的手指伸展开来,紧绷的嘴唇挂上一抹舒心的笑,忍不住将碧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辛苦你了。”

    听了这话,大夫人转珠的手顿了下,而碧丹脊背一僵,诚惶诚恐地退到一旁。

    而后,钟离萧看向椅子上坐着的吴蓁儿,眼神幽深莫测:“吴姑娘,今日钟离府多有得罪,还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所见所闻,守口如瓶。”

    此时,吴蓁儿也冷静下来,意识到今天冲撞之人绝非等闲之辈,但四肢的疼痛让她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若不是那贱婢引我,我怎会踏足府中禁地?现在要我守口如瓶也可以,请把她交给我处置!”

    闻言,钟离萧的深色微微一敛。

    “若真是如你所说,老身自会给你一个公道。”大夫人和钟离萧交换了下眼神,长眉挑起,语气意味不明。

    “不信?”吴蓁儿大眼一瞪,提高了音调:“你们把那贱婢找来,我们当面对峙!”

    这时,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白南絮跟在蔻丹身后,踱进房内,俯身跪地,整个人都苍白无力。

    碧丹看她这般模样,绷紧了嘴唇,手忍不住攥紧衣袖。

    “见过老爷,夫人,大少爷……”白南絮转动身子,对上吴蓁儿凶色毕露的眸子,语气淡然:“还有,吴姑娘。”

    “你这死丫头,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引诱大少爷不说,还故意把我往奇怪的地方带!”吴蓁儿看她这般沉静,身体往前倾,情绪更加激动了。

    “引诱大少爷?”听到这句话,大夫人轻声一笑,眼光却锐利起来,似乎是要把白南絮刺穿。

    坐在一旁的钟离墨眉间皱出“川”字:“无凭无据,怎就如此搬弄是非,污人清白?”

    “无凭无据?”吴蓁儿讥笑道:“墨哥哥,赛诗会当日,你夺得头魁,那彩头,又在何处呢?”

    听了这话,钟离墨心中一惊,但也强作镇定,冷漠地回答:“这与你何关?”

    “空慕山钟灵毓秀,产出黑、白、红、黄、蓝五色彩石,取之制成手串,意义非凡。那一日,我向你讨要多次都被无情回绝。”

    吴蓁儿的表情有些落寞,然后,她话锋一转:“如此珍宝,却出现在一个婢女的身上……墨哥哥,你说,这是你赠予她的,还是她偷盗而来的?”

    她这话锋芒毕露,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在内院,都足以让白南絮翻不了身。

    “今日,便是我发觉了这件事,才想追上她问个清楚,没想到这婢女心虚,带我绕来绕去。想必那串彩石手链,也早就被她趁机处理掉了。”吴蓁儿这一说,又堵住了白南絮的一条路。

    她一番话说完,钟离萧掀起茶杯的盖子,吹开水面上的茶叶,缓缓饮了一口,似是毫无兴趣。

    而大夫人,眯着眼,死死盯着白南絮,手上的佛珠飞快地转动起来。

    “吴姑娘说完了么?”白南絮微微一笑,手伸进了衣兜。

    “那串彩石,确实是在我这。”

    说着,她将兜里的东西递到大夫人面前。

    那是一串用红绳编织的平安结,五色彩石镶嵌其间,色泽温润。

    “夫人,大少爷知你信奉佛教,恰好这五色彩石,五行俱全、阴阳相济,便托我将它们改为护身灵符,置于正房中。没想到……这一片孝心,却是让吴姑娘误会了。”说到最后一句,白南絮声音低了下去,隐约叹了口气。

    钟离墨也迅速反应过来,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想不到,吴姑娘对于钟离府的家事,竟也如此介怀。”

    大夫人接过绳结,摩挲一番:“这丫头手艺不精,只能勉强凑合,以后这类针线活,还是得交给碧丹啊。”

    “嗯——”钟离萧竟也开口,尾音拖长。

    碧丹身子一颤,将头压得更低。

    “是孩儿疏忽了。”钟离墨乖巧颔首。

    待大夫人将平安结系在自己的腰带上时,吴蓁儿意识到情况不对,一咬银牙。

    “那既然名正言顺,你又什么居心,将我引到藏书阁去?”

    “禀告老爷夫人,阿雪今日,不曾踏足藏书阁。”白南絮抬起头,眼里沉静如水。

    “你说谎,我明明就跟着你,府中就你穿着这一身蓝衣,我怎会看错!”吴蓁儿焦急地打断。

    钟离萧却是睨了眼碧丹。

    “老爷,碧丹一直守在藏书阁院门,自始至终,都只碰到吴姑娘一人……颜公子,也未曾见过阿雪。”碧丹心领神会地开口。

    “你!”吴蓁儿想反驳,却又意识到碧丹的话挑不出毛病,她并没有亲眼看见白南絮进入藏书阁。

    见对方,愣住,白南絮面朝着钟离萧和大夫人,不紧不慢地陈述:“今日吴姑娘打碎了茶壶,奴婢便去了下院,想重新提回一壶上好的茶来。”

    “可是,从你离开内院,到沏茶回来,未免也耽误得太久了。”大夫人眉眼犀利起来:“要知道,墨儿在亭中,竟是等着睡着了。”

    “禀告夫人,奴婢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被碎瓷片划伤,走了几步,又因失血晕了过去,这才耽误了时候。”说着,白南絮竟是当着众人的面,扯开自己手上的纱布。

    刚结痂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夫人,下院的奴仆,还有奴婢的血迹,都可以作证。”

    看着那刺眼的鲜红,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立刻皱眉,别开眼去:“蔻丹,快把带下去,将伤口包扎好!”

    蔻丹得令,一个箭步冲到白南絮身旁,将她扶了起来。

    眼见着两人就要走出正厅,吴蓁儿一跺脚,直接从座上站起:“等等!”

    一直以来的骄傲不允许她退让。

    吴蓁儿目光一凛:“充其量就是个贱籍的丫鬟,还由不得我处置?”

    蔻丹扶着白南絮的手力道一紧,有些焦急地看向大夫人。

    “吴姑娘这话倒是说的不错,不过是个丫鬟,惹你置气,本就是大过……”大夫人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了通报:“吴知府到访!”

    这一听,在场的人顿时神态各异。

    此时的吴知府还穿着官服,一身风尘,显然是从府衙匆匆赶来。

    吴蓁儿得意地扬起了头,迎了上去:“爹爹,这钟离府的人还真没把您放在眼里……”

    吴知府却是将她撇在一旁,径直来到钟离萧面前,弯身作揖:“小女鲁莽,还望海涵。”

    “爹爹,你这是在做什么?”吴蓁儿气得跺了跺脚:“这钟离府今天敢合起伙来欺负我,明日就敢违抗你的命令!”

    吴知府额头青筋暴起,竟是直接给了吴蓁儿一巴掌:“胡说什么!从今天起,你给我在家禁足,不要再出来惹是生非。”

    “你……”吴蓁儿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被打的脸,眼中泪水盈眶,却咬牙不让它落下。

    “咳咳,钟离家也是招待不周,还请原谅。”钟离萧站了起来,弓身回礼道:“既如此,那么大家就当无事发生过。”

    说着,便对吴知府点了点头。

    吴知府舒了口气:“他日,定登门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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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闹剧结束,吴蓁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帘子一垂下,她便克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哎哟,别哭了。”吴知府有些心疼地安慰,吴蓁儿却是挪远了一步,将头侧到一边。

    “蓁儿啊,为父也想替你出气,可那京城来的人,哪里是我们得罪得起的?”吴知府伸出手,拍着她的背。

    “京城来的?”吴蓁儿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但吴知府也不愿透露太多,转移了话题:“来日方长,不过一个丫鬟,有的是机会惩治,不急在这一时。”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宠溺,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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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白南絮被蔻丹扶到了卧房。

    “流了这么多血,也不知要养上多久了。”蔻丹取来金创药和纱布,正准备为白南絮包扎,却听门外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响起。

    “我来吧。”

    只见碧丹立在门口,眼中有着千愁万绪。

    蔻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感觉到异样的情绪,便站了起来:“也行,处理伤口需要细致,碧丹你来最为合适,我去夫人那边看看。”

    待她离开,碧丹将房门关好,坐到了白南絮的对面。

    “对不起。”她眼眸低垂,语气满含忧思:“我并不知晓,大少爷对你有意。”

    接着,碧丹咬了下嘴唇,眼里泛起了泪光:“可是,我也很害怕,现在的内院对我来说,就是个火坑。”

    听出她话里的焦虑,白南絮回想起在正厅里,钟离萧对于碧丹的态度,眉毛一挑,揣测道:“老爷?”

    碧丹放在案上的手指猛地攥紧,面露难色。

    白南絮深吸一口气:“接近那位公子,能够改善你的处境?”话里满是疑惑。

    闻言,碧丹诧异地抬眼,却看白南絮目光宛如明镜。

    “无论怎样,都会,有所帮助吧……”她自嘲地一笑。

    白南絮听出她话语里的怪异,还想追问,但碧丹已经收拾好了桌案。

    在她拉开房门前,回眸道:“阿雪,今后务必小心,大夫人见不得脱离掌控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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