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十足的牢狱阴冷潮湿,高高围墙上只有一间巴掌大的小窗,伸手出去都极困难,透进来的阳光稀少地可怜,墙角一根细小的蜡烛燃烧,是这一方天地间唯一的光源。

    牢房内只有一张硬木板,被几块大石头摞高,一张薄棉被至于其上,不知是让犯人将那棉被当作褥子还是被子。

    阳光,温暖,这里通通没有,好在,地上有足够多的柴草。

    苏禾自地上拿起几根柴草,借烛光收拾平整,想着昨日从赵阳那偷学来的草编技巧,拿在手中翻折起来。

    光线昏暗,苏禾看不清手中物品,且因着只看了一眼,本就不熟练,来回几次后,手中柴草依然无法成型。

    苏禾一个气馁,将柴草撒了出去。

    自昨日下午苏禾莫名其妙被压来牢房,如今已过去不少时间,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罪刑是什么。

    没人搭理她,也没人告诉她怎么样才能出去,苏禾有种自己被遗忘在这的绝望。

    突然,大门被推开,一行人脚步渐近。

    苏禾远远看到一个如李二放大版的人走近,来到自己牢房前,身后还跟着两三个狱卒。

    她半晌没动作。

    狱卒拔刀威胁:“放肆,大胆犯人,见到县令大人竟不下跪。”

    这的人官威怎么都这么大!

    苏禾腹诽,面上却做出顺从的姿态,仿照影视剧中人跪倒在地:“县令大人。”

    “还算识相,”刘县令语气傲慢,“听说你一个姑娘家,在卖东西?”

    “没有。”苏禾纳闷,她只是和赵阳在院中讨论了几句,还没真正开始推销,县令大人哪来的消息。

    “还敢狡辩,有人举报,说你一个姑娘家信口雌黄,今日一看,果然不假。”

    刘县令在说什么?

    苏禾低着头,看不到刘县令的神情,只听得他语气中的傲慢和言词间的狗屁逻辑。

    她沉默,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多时,刘县令依旧拿出傲慢的语调:“你妖言惑众,当罚,就先在此无期限地关着吧。”

    无期限!

    苏禾还在思索刘县令的言语逻辑,还在思考刘县令说自己妖言惑众的原因,待她反应过来为自己喊冤求饶时,刘县令已经晃着茶壶身子走出了牢狱。

    大好的青春年华,要浪费在监狱中,苏禾无法接受。

    可不接受也没办法,她现在山穷水尽,没人能帮她。

    突然,大门又被推开,铁链镣铐声自远方响起,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多时,一个浑身是血手脚皆被束缚的青年人在狱卒的押解下进入苏禾隔壁牢房。

    苏禾头一次直面血淋淋的事,浓重血腥味扑鼻,她呆滞地看着面前二人。

    狱卒皱了下眉,锁上牢房,离开了。

    邻居罪犯一进牢房便疼痛难忍,瘫倒在地,苏禾眼睁睁看着他身上囚衣渗出血迹。

    烛光晦暗,血迹鲜明。

    苏禾胃里止不住地翻腾,她呕了好一会,好在只是干呕,没呕出东西。

    邻居大哥开口:“姑娘,实在忍不住的话,就背过去,不看就好了。”

    苏禾深吸一口气,忍住生理反应:“大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大哥没再说话,一动不动,寂静中时不时有几声长久吸气声。

    “大哥,疼的话可以喊出来,我不嫌吵。”

    苏禾曾看到过专家研究报告,声称疼痛难忍时大喊大叫有助于缓解疼痛。

    “我现在……说话就会……扯到伤口。”

    原来如此,那是该平静些。

    苏禾心情愈发沉重,她拿起地上柴草继续翻折,想全身心投入进去,少关注面前的痛苦。

    可没有用。

    她草编技巧不够好,柴草太细,很难编。

    不多时,脚步声又响起,看到来人,苏禾眼睛顿时亮了:“赵阳!”

    她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有个虚假的青梅竹马!

    赵阳远远地就看到了苏禾,牢狱大,但牢房很小,不自觉地,他长舒一口气,还好苏禾没受刑。

    他看到苏禾在围栏边低头玩草编,不一会又撒气似的一把扔了手中柴草,像……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狗。

    可下一瞬,苏禾亮晶晶的眼睛和欣喜的语气打破赵阳的比喻。

    她更像春雨,干净清新又充满生机。

    赵阳先将手中拿着的一把棕榈叶递进去,又打开食盒,拿出六七道菜,一样一样摆在苏禾面前,边摆边说:“牢内无聊,我教你草编打发时间。”

    突然,赵阳住了嘴,他注意到苏禾旁边的牢房内还有人。

    “噢对,我隔壁搬来了邻居,赵阳,这些菜太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分一些给隔壁大哥吧。”

    苏禾指挥赵阳将一半的菜和米饭整个送过去。

    “你不吃?”赵阳看她。

    苏禾指指面前的菜:“喝汤吃菜就好,我胃口小,随便吃吃就饱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赵阳今日心情不好,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赵阳,隔壁大哥受了刑……”

    没等苏禾说完,她看到赵阳伸长胳膊将菜一个一个递进去,放在大哥触手可及的地方,又不知从哪变了草药出来,也一起送进去。

    “赵阳,准备齐全呐。”苏禾喝了口汤,热汤下肚,好似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赵阳又回到苏禾牢房前,静静看她吃饭。

    苏禾吃着饭,低声道:“你想说什么?”

    “苏禾,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入狱吗?”

    苏禾摇头:“刘县令莫名其妙,非得说我妖言惑众,要我无期限呆在这。”

    “是李二。”

    苏禾皱眉,一手捏紧手中饭碗:“明明闹洞房的是他,他怎么不入狱!”

    “李二他爹和县令是远亲。”

    远亲就能不入狱?

    苏禾还是没想通,赵阳的眼神很明白,她看了半晌,想到一个词,公报私仇。

    生于法治社会的苏禾一时无法相信这件事,她别开眼,垂眸看手中饭碗。

    黑发如丸子一般扎在头顶。

    赵阳蹲下,直视她:“苏禾,不作奸犯科就不会有大事吗?”

    苏禾深呼吸几口,似是求救般,看向一边大哥:“大哥,你说呢?”

    大哥一直静静听面前二人的对话,闻言,他挣扎着看向苏禾,重重摇头:“当然不是。姑娘,你猜我为何入狱?”

    苏禾又摇头。

    “因为我儿子惹县令公子不快,他们便污蔑我偷人钱财,想让我屈打成招!”

    大哥越说越激动,话音刚落,便咳了起来。

    苏禾很想用辩证思维反驳他,可大哥眼神真诚,情绪激动,全然不似作假,茫然间,她看想到赵妈妈曾说,如今世道乱。

    是了,朝纲混乱时,哪有王法可言。

    可如果没有王法来主持公道,难道她要在这牢狱里待一辈子?

    苏禾终于害怕了,她低着头,放下饭碗,拿起一片棕榈叶,憋住自己眼泪。

    赵阳一阵懊恼,自己说的是不是太过了,他放缓语气:“苏禾,别担心,你马上就能出来了。”

    苏禾点头,丸子随她的动作摇晃几下,好似下一秒便要散开。

    春雨也有被尘埃打落的一天。

    赵阳没再说话,收好食盒离开牢房。

    苏禾搂起棕榈叶,默默走到蜡烛旁,开始编小动物,她想编一只蝴蝶,再将它从牢房的小窗口扔出去。

    可直到牢房迎来第二个客人,她也没编出来一只。

    李二站在围栏外,趾高气昂:“苏禾,只要你愿意跪着求我,我便求叔叔放你出去。”

    苏禾冷声:“不需要。”

    突然,隔壁大哥又咳了好几声。

    李二笑得阴险:“苏禾,看看你隔壁那人,是我专门让叔叔安排的,给你看看不听话的下场。”

    苏禾沉默以对。

    “苏禾,以前你不是个软柿子么,怎么今天突然生了骨气?”

    苏禾立刻挺直腰背,瞪向李二:“怂包。”

    “你说什么?!!”

    “我,说,你,怂包!”苏禾一字一句,说得郑重,声音不大却气势十足。

    李二表情僵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摆出阴险的笑:“苏禾,你骨头硬?好,那便让我看看,受刑之后,你骨头还能有多硬!”

    苏禾手中动作停了一瞬,又立刻接上,沉默着继续编织。

    隔壁大哥忙劝她:“姑娘,你就服个软嫁给他吧,那些刑具真不是你这么一个小姑娘能受得住的。”

    李二得了台阶,笑得越发得意:“苏禾,怕了吧,没事,怕就认怂,以前又不是没认过。”

    苏禾没再抬头,只看着手中棕榈叶,她怕疼,她担心一对视就被李二看出自己的恐惧。

    沉默是无声的抗议。

    李二等了片刻,没等来苏禾的求饶,他恶狠狠地道:“好,好,好,苏禾,我要让你知道,在刑罚面前,骨气这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是啊,在绝对力量面前,骨气不值一提,可难道就要她向李二认输吗?

    绝对不!

    突然,自外跑来一狱卒,匆匆对李二道:“公子,还请您快些离开,县令传话,上头来的王刺史要来狱里看看。”

    “什么王刺史?有我叔叔厉害吗?”李二嚣张气焰仍不减半分。

    那狱卒语气更着急:“当然了,公子,刘县令都要听王刺史的安排呢。”

    听了这话,李二瞬间怂了,忙收起嚣张气焰,贼眉鼠眼看看狱卒身后:“我现在出去来得及吗?不会跟刺史大人碰上面吧。”

    “不会不会,公子您这边走,我送您安全出去。”

    苏禾啐骂:“怂包!”

    至于接下来要碰面的那位王刺史是何人,苏禾一点都不期待。

    不多都是群尸位素餐的小人罢了,朝纲混乱,小人当道,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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