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收到四皇子送来京城的情报,二皇子设下计谋要败坏风教的名声。先是将已故的宫廷乐师黄叔甘捧成乐圣,凡有宴会必安排黄的徒弟在皇上面前献宝,没多久京城都以唱黄叔甘的作品为风尚,这阵风很快吹到了全国各地。

    二皇子又命人伪造了一篇黄叔甘临终之作《龙游天下》,交给扬州的琴仙杨和,杨和筹办雅集,邀请了十二州有名的乐师来鉴赏演奏,企图让这篇乐曲带着乐曲背后抹黑风教的故事传遍大江南北。

    正月十六,豫州乐师偃磊和他的夫人孙柔娘受邀,乘船前往扬州。

    夜色刚刚落幕,船平稳驶到郊外空无人烟之处,静得只有水声风声。

    偃磊将月琴从包袱里拿出来,正要练琴,窗外忽然闪过一道黑影,他过去查看,发现窗户从外面被锁上了。

    两个黑衣人从门外闯进来,偃磊将孙柔娘护在身后,贴着船壁面向来人。

    “先生莫要惊慌,我是来与先生谈生意的。”萧镜说着走到桌边坐下,甩手把钱袋扔在桌上,金银拖着钱袋叮当滑到靠近偃磊一侧的桌子边缘。

    偃磊稍稍放松,坐到萧镜对面:“在下只有琴艺可卖,不知阁下想要什么?”

    “杨和那本《龙游天下》是伪作,请先生在雅集上揭开真相。”萧镜拿出一册乐谱,“这本是从黄叔甘后人那里得来的,偃先生在雅集上拿出真品去伪存真,定会声名大噪。”

    偃磊不接乐谱,拱手道:“听闻杨和极为好名,想他也是受骗,我不能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二位若只是想去伪存真,我愿意在集会前替你们转交给他,若是想当着众人的面毁了他的名誉,恕难从命。”

    萧镜拔出腰间的匕首,将烛台的光反射到他脸上:“他的名誉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苟活一时,等到揭穿他被他的家丁灭口,一样是死。此次赴会不止我二人,阁下有如此手段何愁找不到通达之人相助,我们在路上染了风寒,今日便掉头回乡。”

    萧镜头一次见到有钱不要命也不要的傻子,愣了一下,道:“我们若是有更好的人选,就不来为难偃先生了。”

    可是如果硬逼着他低头,就算自己扮作侍女紧跟左右,万一他提前说出真相,也会毁掉一切谋划。

    萧镜又打量一遍面前的两人,看起来与自己和柴俭差不多大,她们二人是豫州的新起之秀,应当没有见过别的地方的琴师,假扮也不会被察觉,不如替她们去。

    “罢了,偃先生不愿意去,我们替你去。”萧镜站起身俯视着他笑道,“你不想趟这趟浑水,也不得不被牵连。”

    说完和柴俭把二人捆住,拿走了月琴和笛子。

    萧镜走到船头立住,初春的寒风迎面吹来,漫天星斗缓缓流淌。

    柴俭借着月色看手中的月琴,从桐木的纹理来看是一把有年月代代相传的老琴:“我们要是弹奏的时候露怯,被人听出来怎么办?”

    “放心吧,在我们弹奏前,这雅集就该散了。真乐谱一出现,黄叔甘必然成了众矢之的,谁会在意我们的真假?”

    萧镜说完,看着粼粼月光,心中已经遥想到二皇子的阴谋被揭穿,黄叔甘身败名裂只能乖乖听命的情景,笑着拿起笛子试着吹了一下,好久不吹生疏了许多,一段也没吹好就这样放下更尴尬,硬着头皮往下找感觉。

    曲子吹的半生不熟,柴俭只盯着她倒映月光的侧脸,那道月光点亮漫长记忆中的一个瞬间,五年前的那个月夜,她还会像记起初遇翟万周时那样清楚地记起来吗?

    整支曲子都被她试着吹完了,错了好几个音,这个水平连外行都应付不过去。

    萧镜缓了口气,举起笛子想再来一遍,柴俭伸手按住她的胳膊。

    “你的腿伤没好全,别在船头吹风了。”柴俭道。

    萧镜清了清干涩的嗓子,道:“绑着她们我们也要盯着睡不了,还是去请教一下。”

    正月二十五,船开到了扬州富源。

    杨和的雅集地点在他别院的花园,萧镜和柴俭到的时候已经聚满了人,二人一边与众人攀谈一边往边角移动以免引来更多人的关注。

    扬州的乐师赵全听到身后有人说‘偃磊’二字,转头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说自己是偃磊的人与他去年见到的偃磊根本不一样。

    赵全走过去问:“二位是偃磊和孙柔娘?”

    “是。”柴俭答道。

    赵全走近一步仔细看了看,摇头道:“你不是。”

    柴俭快速想起来偃磊说过一年前赵全来看过他弹琴,眼前的人模样和他说的都对的上,笑道:“赵先生贵人多忘事,我们一年前就见过。听说先生喜好四处游览,见多识广,大概是把我和别人记混了。”

    “我今年刚过而立,记性还没有那么差。你是谁?为什么要假冒别人来赴宴?”

    赵全说得斩钉截铁,周围人的目光带着怀疑开始上下打量柴俭和萧镜,小声询问身边的人有没有认识偃磊的。

    “我就是偃磊,赵先生真的记错了。”

    赵全步步紧逼:“好,既然你认定你是偃磊,我可是听过他的琴曲,你敢不敢现在弹一曲给我们听听?”

    眼见人越围越多,柴俭心中越来越没底,虽然跟着偃磊学了一路,自己的琴技能瞒得过这么多乐师的耳朵吗?

    柴俭转头和萧镜对视,若是现在被拆穿,即便拿出真乐谱,没有众人认可的知名琴师身份,正义的去伪存真就要被打成别有用心的小人,到时候她们就是与杨和有仇的敌人,特意乔装来谋害杨和。

    萧镜微微摇头,为了稳妥,还是再辩解几句试试,反正现在只有赵全亲眼见过偃磊。

    她正要开口,人群中挤进来一个人。老者六十上下,身着大氅头戴莲花冠,气色红润,看上去仙风道骨,正是杨和。

    他听见争执声,特意从门口过来挤进人群中问:“发生什么事了?”

    赵全指着柴俭道:“杨先生,这个人假冒偃磊,我想请他露一手验真假。”

    杨和自从得了《龙游天下》,心中早就做好了遭人妒忌的打算,偃磊与众人交集不多,大概对家就是算准这一点派人假冒来砸场子的:“《龙游天下》不过是小小乐曲,我也不打算私藏乐谱,怎么会有人大费周章假冒别人来赴会呢?老朽对偃小贤的琴技早有耳闻,百闻不如一见,不如请小贤弹一曲为雅集开场吧。”

    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柴俭和萧镜,他只得应道:“既然杨先生发话,在下就献丑了。”

    远道而来的各地乐师和扬州曲坛大大小小的乐手都围上来,柴俭深吸一口气,拨动琴弦,按照记忆中偃磊教的曲目开始弹奏。他自幼学月琴,进持真庙又跟着宫廷乐师学琴艺,虽然长大后忙于练武,大家贤夫必修的琴棋书画渐渐没空学了,可是萧镜喜欢听,他便再忙也不放下练琴。因此只消十天的路程,他便能与这把琴已经磨合好了。

    清亮柔美的弦音在园内回荡,围观的人心中的猜疑打消了一半,都在说这么流畅确实像是乐师,乐师来雅集并没有门槛,没有必要假扮别人。

    弹到一半,萧镜听出他节奏快了一分,再弹下去恐怕要露馅,连忙拿起笛子盖过要错的音,慢慢把节奏带回正确的速度。

    完美的合奏让众人都忽视方才一瞬的不和谐,园内彻底安静下来,枝头的鸟雀都在静听笛琴。

    一曲终了,大部分人都认可称赞,几个人听出瑕疵和赵全确认,赵全回想一年前听到的月琴乐曲,觉得像又不十分像。

    众说纷纭之际,杨和询问在场最年长的白远乐师,他道:

    “老夫虽然没见过偃磊,可这琴声确实是豫州的味道。”

    长者一锤定音,所有人的疑虑都被打消了,纷纷点头默认。

    雅集还未开始,杨和自然不希望在众目睽睽下出差池,道:“我就说,虽然此次是个千载难逢的盛会,我没限制谁不能来,没有假冒别人的理由,看来真的是个误会。”

    管家来报客人都已到齐,杨和请众人入座,自己坐在主位道:

    “今日与各位贤士相会,杨某三生有幸。传说黄大家的绝笔《龙游天下》是他毕生最得意的作品,老夫不久前有缘从他的徒弟手中收到手稿,今日给列为贤友献技了。”

    杨和言罢净手焚香,侍女架上古筝,他早已将琴谱背下,抚琴演奏,琴声铮铮壮烈如战。

    《龙游天下》的手稿在席下的客人间传着,众人翻阅时或点头或沉思,欣赏过后伴着琴音都在小声谈论黄大家作曲的精妙。

    琴声一落,掌声如雷。

    赞叹声和掌声还没结束,赵全编好了盛赞的话正要站起来说,柴俭抢先一步从席位上站起来道:“杨先生这本《龙游天下》是假的,我手里的才是真本。”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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