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屋后面还是能住人的。

    但老板平常又不住在店里,住人的房间全用来堆杂物了。

    你趁着天色未暗赶紧把房间打扫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灰尘太多的缘故,你打扫完后始终觉得鼻子痒痒的,出来后看到安安静静趴在柜台角落的喵之助身上蓬松的长毛,忍不住转头打了个喷嚏。

    要命,不会在住一晚明天就感冒了吧?

    你不太想过于深入地思考关于在这个时代感冒生病后的花销和治愈率。

    今天妈妈来的时间比前几天晚了许多,脸上也多了消失许多时日的忧色。

    “我今天买了些吃的囤在家里……那我明天早上来给小雪送吃的,”妈妈摸了摸你的头,和你倾诉了一会儿一天不到飙升的粮价后又不放心地叮嘱你,“关好门窗,小心火烛,不要出门。”

    你挨个应了,送走一步三回头的妈妈,准备关店,拿着钥匙挨个给柜子上锁。

    不知道是不是前线失利的消息已经传播开来,你觉得往日显得有些繁华的街道上行人都行色匆匆。

    喵之助过于灵活地跟在你脚后转圈,神情闲适,丝毫不能理解人类面对战争时的忧虑和恐惧。

    在又一次为了避免踩到猫猫而差点摔倒后,你无奈捞起它,但看着它无辜的眼睛后气又消了下去,垂头丧气:“我要是也是一只猫就好了,你觉得呢?”

    喵之助不能说人话,它像是装傻一般歪着脑袋看你。

    你彻底妥协:“算了,我和你说什么呀,傻猫猫!”

    傻猫猫用猫拳糊了你一脸。

    你嗷了一声,手松了松,喵之助跳出你的怀抱,耀武扬威地立在柜台上咪了一声。

    你一时不知道这猫是不是故意的,拧着眉盯了会儿猫,又转回去做正事。

    还没走两步,喵之助就又凑上前捣乱。

    你:“……”

    你算是看出来了,根据以往喵之助的表现,喵之助是在遛你玩。

    你气鼓鼓地盯着它,威胁道:“再闹我就给你剃个好看的造型。”

    喵之助的猫脸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像是认定了你不敢对老板的猫——你的衣食父母——干坏事那样,气得你无能为力。

    可恶啊,果然只有老板能镇住喵之助吗!

    就在你们上演着早期猫科动物驯化人类的闹剧时,店门处传来几声响动。

    你闻声看去,是个穿着练功服样式的白衣男人,头上戴着黑纱斗笠,看不清脸。

    门外则侧身站着一个同样戴着市女笠隐去面孔的少女,身上的衣裙精致艳丽,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她无声地停在那里,似乎是在等门口这个男人。

    你停下和喵之助的打闹,看向门口的客人。

    “店里已经打烊了,客人有什么需要可以明天再来。”你扬起营业性微笑对着男人说。

    男人没有说话,透过斗笠下的黑纱看着你,或者说是看着你脚边的喵之助。

    你没来由地在他无声的视线下有些紧张,或者说是惧怕,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转身逃走的冲动。

    但你抑制住了这股冲动,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如果真的有危险,凭你的年龄和体能是肯定跑不过对方的。

    “客人?”你再次问道。

    黑纱人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头微微动了动,声音出乎意料的清朗年轻:“这只猫是你的吗?”

    “啊?”你似乎因他的问题愣了一下,又道,“这是主家养的猫,小的怎么养的起啊?”

    “白色的猫,很罕见。”他又道。

    你思忖了一下,微微移动了一下位置,挡住喵之助,斩钉截铁地说道:“很珍贵,但不卖!”

    “……”

    他沉默了片刻,抬手扶了扶斗笠,微不可查地向你点了点头:“抱歉,让你误会了。”

    黑纱人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

    他离开好一会儿你都不敢动,还是你身边的喵之助先动了动身子,用尾巴来挠你脚踝。

    你瞪向它,深感它的欺软怕硬,对它平时在老板手里那么乖巧的原因有了新的认知。

    这么几遭下来,你是真的有些累了,同时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从火之国宣战的那一刻开始,你就不停地被动地接受这一切。因为这个世界是忍者作战的,你在一开始除了感到经济上的影响外,其他似乎都离你很远。

    直到现在前线的信息传来,你突然有了一种自己确实处在一场战争中的实感,同时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这场失利对身边的人和自己的生活带来的影响。

    而你只能无力地陷在这场战争的漩涡里,祈祷厄运不会凑巧降临到你的身上。

    这场战争,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啊?

    *

    明赖修一戴着市女笠缓缓行走在人流稀少的大街上,掩在薄纱下的双眼注视着这座已经开始弥漫不祥气息的城市。

    他比其他人更早知道川之国的消息,但当真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对于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还是生出了几分怅然之情。

    “问完了?”听见保护自己的忍者的脚步声,他抬了抬眼帘,头也没回问道。

    日向涉落后半步跟在他身后,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嗯。”

    明赖修一没有轻易放过这个话题:“刚才那个反应真是吓到我了,和涉君脸上的伤有关?”

    “只是个普通人罢了。”日向涉回答。

    “嘛、嘛,涉君倒不用这么紧张,你们忍者的恩怨,只要不要把我卷入其中,我是不会管的。”即使隔着市女笠,他仍微笑起来,即使笑意不达眼底。

    作为自幼寄居他国的质子,他当然没有钱雇佣忍者保护自己,这钱是他姨母所出。

    事实上,早在火之国向风之国宣战以前,他已经受到好几次来自他国的暗杀了。

    他的母亲出自火之国,母亲的妹妹嫁给了火之国大名的堂弟泉赖实为妻,自他被送到火之国,就一直住在泉赖实府中。

    收到川之国传来的消息后,他就一直在筹划离开火之国一事。

    火之国大名日渐年迈,随着年龄增长的是这位大国君主越发暴敛和急功近利的脾气。

    这些年来他见过这位国主雷霆般将与自己起争执的儿子贬谪去边境任国守,又在儿子死后悔不当初。也见过他朝令夕改,将重臣下狱处死后又亲自去狱中将其赦免。

    此次攻打风之国的更是心血来潮,在寿宴上突然提出,便风一般迅捷地执行下去。

    哪怕他知道此次是川之国的大名府邸都被风之国的忍者占领,大名是在对方胁迫下才未向火之国雇佣的忍者通信,他也担心火之国大名会突然上头直接斩了他。

    火之国大名倒是可以事后后悔,像痛哭爱子在边境染疾去世那样哭哭他被错杀,但他暂时还没有活够。

    此次他在日向的掩护下扮作城中侍女与未婚妻静子公主告别,在离开的路上刚好撞上了对方。不幸中的万幸,对方的心思大概还在前线战报中,没有发现他,但他也更加怀疑自己在对方心里是不是已经被打上了必死的标签。

    等到回府,他注意到府邸附近或明或暗的监视,心中更是叹道果然如此。

    “你去了何处?”刚换好衣服,这位看着他长大的姨父就来找他,脸色极其不好看。

    明赖修一静了片刻,十分识趣地俯身谢罪:“去集市逛了一会儿。”

    事实上,他穿着女装回来的事根本瞒不过对方的耳目,而去集市也不需要穿女装。

    锐利审视的视线落到他头顶,似乎要看到他心里去。最后他听见泉赖实忽略了这个问题,问道:“你想要离开火之国还是留下来。”

    “离家数载,自然是想母亲的。”他委婉地回答。

    “这样也好……进来吧。”泉赖实突然扬声,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普通商人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

    “在下清水聪,只是一介书商,愿为殿下回国效犬马之劳。。”

    泉赖实:“……”

    “这是出身雪之一族的忍者,当年受我恩惠,他会保护你回国。”泉赖实解释道。

    “这还真是……看不出来呢,”明赖修一怔愣地看着平平无奇完全看不出忍者模样的清水聪,突然感到另一边日向涉身上骤然爆开的杀气,意识到了什么。

    他唇角勾了起来,看了看两人,饶有兴致地说道:“欸?原来是旧识吗,看来我不需要介绍了?”

    *

    关店之后,你终于开始看一开始准备看的那本火之国史书。

    火之国历史始于数百年前。

    近千年前,在卯之女神帮助下平定战乱一统忍界的国度随着忍者这一职业的出现后逐渐动荡起来,最后分裂成大大小小的国家,这些国家互相吞并融合,然后在大约五百年前左右,出现了最初的火之国。

    你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从某一个时间节点开始,忍者大陆上的战争,“灭国”这一概念似乎消失了。

    几百年的战国时代,无论是大国还是小国,始终都是那些,它们时战时和,边境线永远在变,但不再出现一国吞并另一国的现象了。

    火之国历史上曾有几次能够有机会与他国一起瓜分某一国的领土,但最终却以小打小闹般收取了一些赔偿作为终结。

    同样的,火之国也数次面临亡国之危,但在最后仍以付出赔偿为代价保留了一国之名。

    这很奇怪,哪有到嘴边的肉不吃的道理?

    除非这块肉还被更危险的敌人的盯着。

    ——你脑中飞快地闪过了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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