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两人去桃月居吃火锅。店内人山人海,烟雾缭绕,大冷天吃顿热气腾腾的羊肉火锅当真是种享受。

    尚好的冻羊肉被师傅拿刀一片一片削下来,薄如蝉翼,片刻堆满盘子。

    宋其月点了一个鸳鸯锅,两盘羊肉,一盘细面,一盘羊血,几样蔬菜。

    两人一边涮肉一边聊天。

    “照这情形,过不了几年,青石巷美食街必然美名大朔国。”

    苏木棉夹起一片煮熟的羊肉,蘸了蘸麻酱碟。

    “但愿吧!我听说,最近各地拼马车雨后春笋般冒出,想必这美食街,也快了。”

    郓州各地的嘟嘟拼马车主事近期纷纷上报,跑车时常遇到同行,几乎都是本地的,再加上本地官商相护,嘟嘟拼马车生意约莫只占市场两层,若不是青石巷美食街加持,怕是这两层也勉为其难。

    宋其月心中默默叹气,以后竞争会愈加激烈。

    正说着,小桃来上菜。

    宋其月叫她坐下,询问了下店里生意。

    “最近什么锅卖的最好?”

    “清汤锅。”小桃拿帕子抹了抹额头汗珠,店内实在太忙,她腿都快跑断了。

    “清汤锅?”宋其月与凌无书对视一眼,按说这清汤锅口味是最难吃的。

    郓州天气寒冷,多数人口味偏辣,怎么会是清汤锅呢?

    小桃看出他们眼中疑惑,大咧咧道:“一开始是辣锅。只不过近日有客人痴迷大钗,打听到她喜欢吃清汤锅,也跟着变了口味。”

    宋其月还想再问,跑堂的急匆匆跑来,朝两人福了福身,急道:“小桃掌柜,可找到你了!后边儿正等您调麻酱汁呢,急得冒汗,您倒坐这儿喝起茶来了!”

    宋其月朝她挥挥手,小桃又掀帘去后面忙去了。

    锅内浓郁汤汁咕噜咕噜冒着泡,灼热烫人。

    “这锅该去去炭火了,过于炙热未必是好事。”凌无书没由来冒出这么一句。

    一个机灵的跑堂立刻跑来往里加了冷汤。

    “你指的不光是火锅吧?”宋其月即可会意到他另有所指。

    “从刚进店内,我就观察到,十个客户里面约莫有八个点清汤锅,你猜这里面有几个是真正喜欢,还是几乎全是受大钗影响。”

    十之八九是因为她。

    宋其月微微蹙眉,员工业绩突出,这是好事。但若是一个店面的业绩几乎全部来自于此员工,这简直是灾难。

    若她一旦独立出去,或是被对家挖走,这对桃月居乃至青石巷美食街,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况且,近日外面传言四起,有人出高价要挖大钗和六盾。

    并非空穴来风。

    “若是你,你会怎么办?”她问。

    “很简单,如刚才那个跑堂做的,加些凉汤。”凌无书见她蹙眉,忙递过去一杯茉莉茶。

    聪明人之间说话,从来点到为止。

    宋其月专门请了琴师,调教七钗的琴技,又专门找了几个出名的梨园子弟,专门教她唱曲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是要捧七钗。

    一日,宋其月正在桃月居跟小桃对账。三钗慌里慌张跑进来,说大钗跟七钗吵起来了。

    为了出工方便,宋其月在青石巷后面,给十二钗租了个院子,住在一起,彼此也好照应。

    没想到,竟打起来了。

    “老祖奶,快点吧!大钗将七钗的脸都挠花了!”

    宋其月听她这样说,忙带着小桃赶过去。

    还没进屋门,便听到大钗刻薄尖利的骂声。

    “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跟豆芽成了精似的,天黑上床都分不清正反面!凭你?也配跟我比!”

    她生得妩媚,又是个泼辣性子,七钗只嘤嘤哭着,显然不是她对手。

    剩余的钗们,也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再加上嫉妒宋其月捧七钗,多数说着风凉话。

    “姐姐,别生气了!犯不着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那梨园师傅也真是瞎了眼,怎么说出七钗比你唱得好这种话!”

    “就是!就是!七钗这样的,给您提鞋都不配!”

    ……

    七钗是个懦弱的性子,听着众人数落,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只拿帕子默默擦眼泪。

    屋内叽叽喳喳,越说越激烈。

    宋其月大概听明白了怎么回事,踏脚进门。

    小桃严厉地咳嗽几声,众人见宋其月来了,顿时缩脖子低头,焉了。

    只有大钗仍旧梗着脖子,横了小桃一眼。

    小桃气得呵斥道:“才过了几天好日子!都翅膀硬了是不是?忘了从前在养马村推磨起早贪黑磨豆腐的日子!这会子扎外得起劲,别忘了是谁把你们从村里带出来的!”

    小桃还是会骂的,明里数落着大伙,实际骂的就是大钗。她家原本是养马村做豆腐的。

    大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哼了几声,却也没敢反驳。

    毕竟宋其月还在场,老祖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我知道,最近我请师傅教导七钗,你们心底不服气!只不过碍于姐妹情面,表面和谐。今日借着由头,终于撕起来了!”

    宋其月环视着一屋子人,平静说着。

    众人被她说中心事,脸臊地发烫,大钗也慢慢低下头去。

    “既然如此,我今儿也当大伙的面儿,把话挑明了!”她走到屋内上首坐定,不紧不慢呷了一口茶。

    强大的压迫感压得众人大气不敢出。

    “七钗,是琴师、梨园师傅亲自挑选出来的!他们暗自在台下听过你们抚琴唱曲儿,商议过后,一致认为她天赋更高。所以,提议我重点培养她!”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她没有说,七钗性子软弱,好拿捏。

    众人面面相觑,面色疑惑。按说大钗最受客人欢迎,最有天赋的也应该是她才对。

    “既然在我手下干活,那就要守我的规矩!”

    宋其月知道她们心存疑惑,并不打算解释。

    “我生平最恨那些背地里挑唆、撺掇之人!大伙在桃月居,各凭本事吃饭,若再有像今日这般,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吵大闹的,无论何人,一律辞退!”

    她一向言出必行,众人听出一身冷汗。

    说到底,十二钗的出名,也是借助桃月居跟青石巷美食街的名气,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单拎出来,比琴技,她们比不过琴师,比唱曲儿,比不过日日吊嗓子的梨园子弟。

    众钗老实了好一阵子,偏有那飘了膨胀的想不到这一层。

    没过多久,大钗找到她,提出重新商议分成。以前是五五分,她提议一九分,她要九层。

    宋其月没有立即回复她。

    虽说七钗现在已小有名气,但是大头流量仍在大钗那里。若是不同意,怕她另找出路,带走客人。若是同意,桃月居没得赚不说,还会引起其他钗的不满。

    她一时犯难,辗转反侧睡不着。

    “怎么了?”凌无书起身,点了一盏灯,他还是睡在了床外侧。

    屋内亮起朦胧暧昧的烛光。

    宋其月长长叹了口气。

    “还是因为大钗?”他单肘撑着半边身子,里衣松松散散系着,从宋其月的角度望去,正好一望到底,直到精瘦腰侧。

    她脸色微微发烫,侧过身子背对着他,低低“嗯”了一声。

    “她要求重新分成,她九桃月居一。”

    “未免太狠了些,”凌无书伸出一只大手扣到她柔弱肩膀上,稍稍使劲便将她整个身子掰过来。

    她抬头对上了一双蠢蠢欲动的双眸。

    “答应她。”凌无书压低身子,又朝她靠近了些,皮肤散发出来的热量,烤得人心烦意乱。

    他身子总是这样烫,宋其月怀疑,他上辈子是个汤婆子。

    看来,只能如此。拖住大钗,加快七钗崛起,最起码能保住青石巷美食街的客流量。

    她心中思忖。

    “咦?怎么简舒阁风平浪静,难道六盾就没有过别的想法?其他盾也没有任何嫉妒之心?”

    宋其月奇道,伸出食指覆在他嘴唇上,阻止住他下一步动作。

    凌无书非常不满,眼神哀怨,神色无奈。

    “我也不清楚,他们看上去淡泊名利,个个忠诚无比,说只要我在,誓死守护简舒阁。”

    凌无书也找过琴师、武师、梨园子弟,想要调教一下十二金盾。师傅们看完他们表演后,大为赞叹,声称十二金盾个个技艺炉火纯青,只在他们之上,已无需刻意教导。

    宋其月简直郁闷极了,凭什么他就能顺风顺水,员工个个技艺精湛还不作妖,难道真是因为个人魅力大?

    凌无书的大手不老实地上下探索着,像有魔力般,每拂过一处,让她忍不住颤栗。

    很快,宋其月被他调动起情绪,浑身也烫起来。

    门外蓦地响起敲门声,两人吓了一跳,双双望向门闩。

    “老祖奶,您睡了没?”门外响起柱子焦急的声音,“小桃让我来告诉您,大钗被外地掌柜挖走了,这会子已出了永安镇,要不要追回来!”

    宋其月头皮一紧,立马要下床穿衣。明日有大钗的擂台赛,她不在,如何向客人们交代。

    她刚站稳,却被人蓦地拦腰掳了去!

    “凌无书!别闹……”

    一只手倏地捂住她嘴唇,“放心,明日为夫会帮你渡过难关!”他宠溺朝她低语,又朝门口厉声道,“这点小事也来劳烦她!走便走了!不用管!”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慌乱的逃跑声,柱子还是识相的,想必今夜不会再有人打扰了。

    “你真的有办法?”

    “为夫什么时候骗过你?”

    凌无书吹灭蜡烛,又一阵热吻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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