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遍地是残损的棺木，幺儿和顾子柏躺在中间，可能是在棺材中封闭太久的缘故，他们的脸色发白，下眼睑发黑。
这副样子吓坏了一旁的娃娃，他紧张兮兮的探了探幺儿的鼻息，还好，有气儿。
幺儿依旧昏迷不醒，娃娃不停地晃着她的胳膊，“幺儿幺儿，快醒醒”
幺儿不醒，娃娃急地不行，他向来一着急就喜欢挠头，头发都快薅秃了也不罢手，好在狐狸毛一茬接着一茬的长出来，否则就要变成秃毛怪，而幺儿是不会喜欢秃子的！
“都怪我，带你们来找什么偷尸贼，贼头没找到，反而惹了一身骚”娃娃一边挠一边说。
“别挠了”不凡实在看不下去了，心说这人本来好好的，硬给你急出问题来了！
再说，来这一趟，也不是一点功劳都没有，好歹毁了这贼精心布置的阵法。
不过眼下，是不是得赶紧撤出去？这地儿潮湿的很，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不凡扭头一看，师尊恰好在给昏迷不醒的两人搭脉。
看她的表情，不太妙，该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不凡心里已经波涛汹涌，刚开口欲问，只听师尊说，“虚浮之症，久睡即可自愈”
......
“先回去再说”无霜说。
不凡张了张口，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由于师尊抢先一步说了他想说的，他第一次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过了半刻，他们终于回到了住处。
住偏院的好处就在于他们不需要与城守府内其他人有过多的接触，更不用担心有外人无故拜访。
几扇房门还是当初离开时的模样，娃娃带着幺儿回了房间，不凡也背着顾子柏回了屋。
背人的半刻，不凡只觉得煎熬，后背受力时他明显感受到身上的伤口被撕扯开，奈何情况不允许他娇滴滴的叫疼，总不能让师尊来背顾兄吧！
安顿好病人后，已经四下无人，不凡在床榻上选了一块舒舒服服的位置趴了上去，后背的伤口渗出血来，他将伤口对准了阳光晒进来的地方。
有阳光晒一晒，应该会好的快些吧！
让他意外的是，一声脆响后，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不用猜就知道进来的是娃娃，只有他走路时会发出刻意的声音，果然，不凡一回头就看见娃娃大摇大摆地甩着衣袖晃过来了。
他顿时后悔，怎么就没锁门，让人知道他受伤的事该多尴尬！
不凡一时慌张，被衾被拽的歪七扭八，已然来不及了。
娃娃在不凡胡乱挣扎之前出口阻止，“别挡了，都看见了，喏”
像是有备而来，娃娃仍出了一个紫色小瓶子，精准的落到了不凡的枕边。
不凡意外的扫了一眼，随后掰开瓶口的盖子闻了闻，一股清冽的药香溢出。
他心内窃喜，是药！
娃娃自来熟的坐上了床榻，又自来熟的曲起了腿，一脸骄傲地说，“这可是紫雨宫的金疮散，连我们黄云宫都没有”
“呦，这么好，你从哪儿弄来的”不凡笑问。
娃娃怔了一瞬，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个...我偷的”
“偷的？还挺仗义”不凡咧嘴道，“谢了”
......娃娃很轻地点了一下头，他想说，这么好的药我上哪给你偷，这是墨师尊要来的啊，你应该谢的是你的亲亲亲师尊！
可是他不敢！一想到墨师尊的命令和那张随时要冰封世界的脸，娃娃立刻钻出了门，跑之前不忘丢下一句，“你记得一日敷三次啊”
“哎~”不凡正有些感动，可这人连招呼不打就溜了。
他根本不会想到，此时娃娃心底担心的，是再不走就会露馅的事！
本来晒着阳光暖洋洋，不凡扭着身子擦药时又发现伤口被阳光照的格外刺眼，刺眼的让他不知如何下手。
为了减少伤口的拉扯，他十二分小心的给背上的鞭痕涂上药粉，尽管咬牙坚持，他还是只能涂抹一小片，剩下的一大片还是血迹斑斑，比初时看起来还要瘆人些。
不凡下意识的想起一个人，自从回来后，师尊就不曾露面。
他看着与另一个房间共用的一堵墙，一瞬间，他恍惚看见师尊正坐在桌案前抄书。
随着记忆和想象重合，师尊的身影越发清晰，不凡不禁喃喃低语，“师尊，你在吗？”
话一出口，不凡下意识捂紧了嘴，他在鬼喊什么！
一墙之隔，无霜确实在，而且一直都在。
她听着娃娃慌里慌张的逃窜，又听到不凡涂药时的大喊大叫，终于在不凡呼唤自己时现身了。
师尊穿墙而过，着实吓了不凡一跳，他没想到，师尊这么快就出现了。
不凡自认为不是个矫情的人，但是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很想变得矫情，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师尊渐渐靠近，不凡忙转过头去，飞快地眨着眼睛，眨了半天，硬是挤不出一滴泪出来。
算了！他偏过头，委屈巴巴地说，“师尊，有劳了，麻烦轻点”
见他一脸可怜的模样，无霜手上的动作并不重，她慢慢抬手，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
奈何动作再轻，药与伤口还是碰撞的激烈，不凡疼的吱哇乱叫。
他越叫，无霜越着急，心想长痛不如短痛，当即将金创散对准了出血的伤口处。
不凡却不配合，老是在无霜下手的时候乱动，不仅乱动还乱叫，“疼啊，疼啊”
......
顾子柏是被不凡的叫声吵醒的，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佩剑，佩剑完好，他也放心下来。
无霜听到一句久违的“师尊”后，将药瓶仍给了不凡，着手上前查看他的伤势，见他神识归来，确定已无大碍。
“不凡，你受伤了？”顾子柏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不凡，他只记得入了地宫中的迷魂阵，却不知晓不凡因救他而受伤。
不过顾子柏显然是误会了，不凡受伤是因为师尊，而师尊出手实属无奈。
总而言之，不凡受伤只是因为自救。
有人关心，不凡只得大大咧咧的承认，“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伤”
两人一言一语，无霜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片瘀痕，她心内倒有了几分悔意，后悔当初没有使用银针，毕竟银针扎入体内，也不会留下这样触目惊心的伤口！
为了避免继续煽情，不凡赶紧打岔，“顾兄，你在地宫可遇到了偷尸贼，后来发生了什么？”
顾子柏陷入了回忆，他慢慢摇头，“我.....”
正在顾子柏想起什么的时候，娃娃破门而入，大声叫道，“幺儿醒了”
院子里重新热闹起来，幺儿一醒来就张罗起吃的，在她的观念中，天大的事也要吃好吃饱再去做，况且今日伤了元气，更得吃得精细些才好！
五个人又聚在一起食人间烟火，不凡越来越喜欢这种温馨的感觉，喜欢到尝一口美食就能忽略身上的伤口。
娃娃从屋内翻出了珍藏的美酒，酒壶一摆上桌面，幺儿就猜到这酒是他从黄云宫偷出来的，她张口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给了娃娃一个“你胆儿挺肥”的眼神。
忙活了半天，一行人确实饿了，大家闷头吃了几口，还是不约而同的谈到了在地宫中发生的事。
幺儿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我和大师兄觉得那些棺材有蹊跷，本想等你们的，谁知道我一靠近就被卷入了阵法，还害大师兄也陷进去了”
娃娃听得认真，“你是无意的，总算是有惊无险，还好有墨师尊”在听到不凡故意的咳嗽声后，忙补充了句，“还有不凡”
这还差不多，不凡抬眼对上了师尊的目光，又心虚地将目光移到别处去。
“幺儿，你在阵法中到底遇到了什么？”娃娃又问。
幺儿盯着眼前的饭菜微微出神，“我遇到了我娘”
他们都明白这个梦对幺儿来说意味着什么，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无霜轻抚她的手背，幺儿回了一个微笑，转头问顾子柏，“大师兄，你遇到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些替天行道的事”顾子柏抬头又低下头。
替天行道是好事，可低头的动作却暴露出顾子柏内心的不悦，他不说，其他人也并不追问，都只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不凡预判到幺儿接下来该问自己了，他先一步端着碗筷逃离了饭桌，可是又不能走的太明显，只说腰上的伤口不痛快，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溜之大吉。
果不其然，幺儿一晃神人就不见了，她毫不客气地挤兑不凡，“就会躲”
不凡坐在屋内，用一种“你奈我何”的眼神看着幺儿，又在师尊的警示下，老老实实回到了饭桌。
让人惊喜的是，幺儿没有继续追问。
也是，无论阵法中遇到什么，总归是梦，一场梦而已，梦中人不愿说，外人又怎会纠缠。
......
阵法编织的梦让人回味良久，久到不凡夜不能寐...
窗外有点点星光，不凡趴在床榻，脑中不停地回忆着白日间在七星棺材阵中见到的情景，一幕又一幕，画面最终停格在师尊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他再也无法忽视这份悸动。
终于，不凡烦躁的掀开衾裯，起身往屋外走去。
院中没有人声，这个时辰，该睡下的都睡下了。
看到原本有灯火的地方此时却是漆黑一片，不凡有些失落，转身之际，恰好瞟见屋头有一白衣身影坐在布瓦上，她衣袂飘飘、裙裾飞扬，不是师尊又是哪个。
不凡飞快地来到无霜身旁，他的目光粘在师尊身上，“师尊在这儿做什么？”
不凡的嗓音有种独特的魅力，无霜惦记着他的腰伤，想他身形轻盈，应是好了大半，便微微笑着回答，“这月色令人魂牵梦绕”
星月相伴，这样的夜色确实很美，不凡移开目光，又挪了挪位置，假装不经意地开口说，“让人魂牵梦绕的可不止月色”
无霜眨了眨眼，又抬头不解地看着不凡“你挤我做什么”
“？”不凡急忙往旁边挪了挪，他总是下意识地靠近师尊，却没注意师尊已被挤进了拐角。
就在不凡惦记着师尊坐的舒不舒服时，无霜猝不及防地开口，“不止是月色还是谁？”
“什么？”不凡一脸懵，他呆了几秒，又咽了咽口水，故意开玩笑地说，“哈哈，还有师尊啊”
无霜怎么也没料到不凡会回答这样一句，这次换她发呆了，她无意搭上自己的脉搏，果然心动过速，由于专心搭脉，无霜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表情让不凡有些凌乱，他摸着脖子干笑一声，“当然还有幺儿啊，娃娃啊，顾兄啊，都会入梦”
入梦与让人魂牵梦绕怎会一样？
无霜有些莫名其妙，她依旧选择沉默。
不凡一扭头就忍不住发问，“师尊，你的梦里都有谁？”会有我吗？他没有问出口，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师尊，看着看着又特别想笑。
“忘了”无霜眉心皱着，明显不愿意回答，她只觉往事如烟，提了扰人心绪，原本怡人的美景现在只觉得抬头看月不是月，只剩下单调与寒冷。
“夜里风寒，你有伤在身，早些休息”留下一句话后，无霜便飞身回屋。
不凡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便就垂了下去，他楞在原地，不明白师尊为何这般阴晴不定，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夜色渐深，不凡以手作枕、以瓦为榻，他盯着黑黢黢的院落有些出神，最后还是把目光转到天上，天上月到底没有心中月美好，不过好在可以相伴入眠。
……
这一夜不凡睡得昏沉，直到天色大亮，院子里开始传出锅碗瓢盆的叮叮哐哐声，不凡才摸身下去。
趁着早食，无霜召集几人议事，她抛出如何找到银牙柳的话题，就开始闷头品茶。
娃娃将买来的瓜子抓了一把递给幺儿，“幺儿，瓜子”
“哎呀，你就知道吃”幺儿只嫌弃地瞄了一眼，随后来回踱着步。
娃娃略带委屈的蹲在了拐角，“嘎嘣”一声，他嗑开了一枚瓜子后说，“我让人盯着他那老巢呢，只要他敢回去，嘿嘿，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幺儿双手叉腰，“那他要是一直不回去呢？”
娃娃如梦方醒，他虽然打听到银牙柳的住处，却不知银牙柳在地宫设了阵，如今阵法被破，银牙柳又岂会自投罗网。
嘴里的瓜子壳连着瓜子一起掉落，娃娃一边捡着一边吞吞吐吐，“不会这么衰吧”
不凡依旧斜躺在檐廊下的美人靠上，右手随意搭在腿上说，“这贼天天不务正业，没事就藏尸，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呸呸呸，白不凡你脑子里装着什么龌龊事呢”幺儿鄙视的睨了不凡一眼。
不凡怼道，“更龌龊的事你还没见过呢”
“你……”幺儿气得要与师尊告状，转身却见师尊已经放下了茶杯。
像是想起了什么，无霜转头与不凡面面相觑，“不凡，你刚说什么？”
不凡不明所以，他以为师尊责怪自己口不择言，因此说话的音量并不大，“特殊……癖好？”
无霜摇头，“不对”
“……藏尸？”
“不对”
“不务正业？”
“嗯”无霜缓缓起身，“胡管事曾说银牙柳本是卖药的，老巢被捣毁，你们说，他会不会重操老本行？”
娃娃当即明白过来，他兴奋地拎起瓜子袋，胸有成竹地说，“我明白了，我去查谁经常买这贼的药，然后来个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这个词一出来，在场的三个人都垮下了脸。
不凡想起上次的连续蹲守就头疼，还没等他开口抱怨，顾子柏已经率先打断，“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
无霜和不凡齐刷刷地看向娃娃，两人同时露出一副“还等什么呢”的表情，娃娃却以为这两人要与自己说些悄悄话，主动将脑袋伸了过去。
直到幺儿拿着扫帚，重重地在娃娃身后扫了又扫，娃娃才恍然明白，“我这就去打听”
这副样子吓坏了一旁的娃娃，他紧张兮兮的探了探幺儿的鼻息，还好，有气儿。
幺儿依旧昏迷不醒，娃娃不停地晃着她的胳膊，“幺儿幺儿，快醒醒”
幺儿不醒，娃娃急地不行，他向来一着急就喜欢挠头，头发都快薅秃了也不罢手，好在狐狸毛一茬接着一茬的长出来，否则就要变成秃毛怪，而幺儿是不会喜欢秃子的！
“都怪我，带你们来找什么偷尸贼，贼头没找到，反而惹了一身骚”娃娃一边挠一边说。
“别挠了”不凡实在看不下去了，心说这人本来好好的，硬给你急出问题来了！
再说，来这一趟，也不是一点功劳都没有，好歹毁了这贼精心布置的阵法。
不过眼下，是不是得赶紧撤出去？这地儿潮湿的很，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不凡扭头一看，师尊恰好在给昏迷不醒的两人搭脉。
看她的表情，不太妙，该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不凡心里已经波涛汹涌，刚开口欲问，只听师尊说，“虚浮之症，久睡即可自愈”
......
“先回去再说”无霜说。
不凡张了张口，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由于师尊抢先一步说了他想说的，他第一次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过了半刻，他们终于回到了住处。
住偏院的好处就在于他们不需要与城守府内其他人有过多的接触，更不用担心有外人无故拜访。
几扇房门还是当初离开时的模样，娃娃带着幺儿回了房间，不凡也背着顾子柏回了屋。
背人的半刻，不凡只觉得煎熬，后背受力时他明显感受到身上的伤口被撕扯开，奈何情况不允许他娇滴滴的叫疼，总不能让师尊来背顾兄吧！
安顿好病人后，已经四下无人，不凡在床榻上选了一块舒舒服服的位置趴了上去，后背的伤口渗出血来，他将伤口对准了阳光晒进来的地方。
有阳光晒一晒，应该会好的快些吧！
让他意外的是，一声脆响后，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不用猜就知道进来的是娃娃，只有他走路时会发出刻意的声音，果然，不凡一回头就看见娃娃大摇大摆地甩着衣袖晃过来了。
他顿时后悔，怎么就没锁门，让人知道他受伤的事该多尴尬！
不凡一时慌张，被衾被拽的歪七扭八，已然来不及了。
娃娃在不凡胡乱挣扎之前出口阻止，“别挡了，都看见了，喏”
像是有备而来，娃娃仍出了一个紫色小瓶子，精准的落到了不凡的枕边。
不凡意外的扫了一眼，随后掰开瓶口的盖子闻了闻，一股清冽的药香溢出。
他心内窃喜，是药！
娃娃自来熟的坐上了床榻，又自来熟的曲起了腿，一脸骄傲地说，“这可是紫雨宫的金疮散，连我们黄云宫都没有”
“呦，这么好，你从哪儿弄来的”不凡笑问。
娃娃怔了一瞬，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个...我偷的”
“偷的？还挺仗义”不凡咧嘴道，“谢了”
......娃娃很轻地点了一下头，他想说，这么好的药我上哪给你偷，这是墨师尊要来的啊，你应该谢的是你的亲亲亲师尊！
可是他不敢！一想到墨师尊的命令和那张随时要冰封世界的脸，娃娃立刻钻出了门，跑之前不忘丢下一句，“你记得一日敷三次啊”
“哎~”不凡正有些感动，可这人连招呼不打就溜了。
他根本不会想到，此时娃娃心底担心的，是再不走就会露馅的事！
本来晒着阳光暖洋洋，不凡扭着身子擦药时又发现伤口被阳光照的格外刺眼，刺眼的让他不知如何下手。
为了减少伤口的拉扯，他十二分小心的给背上的鞭痕涂上药粉，尽管咬牙坚持，他还是只能涂抹一小片，剩下的一大片还是血迹斑斑，比初时看起来还要瘆人些。
不凡下意识的想起一个人，自从回来后，师尊就不曾露面。
他看着与另一个房间共用的一堵墙，一瞬间，他恍惚看见师尊正坐在桌案前抄书。
随着记忆和想象重合，师尊的身影越发清晰，不凡不禁喃喃低语，“师尊，你在吗？”
话一出口，不凡下意识捂紧了嘴，他在鬼喊什么！
一墙之隔，无霜确实在，而且一直都在。
她听着娃娃慌里慌张的逃窜，又听到不凡涂药时的大喊大叫，终于在不凡呼唤自己时现身了。
师尊穿墙而过，着实吓了不凡一跳，他没想到，师尊这么快就出现了。
不凡自认为不是个矫情的人，但是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很想变得矫情，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师尊渐渐靠近，不凡忙转过头去，飞快地眨着眼睛，眨了半天，硬是挤不出一滴泪出来。
算了！他偏过头，委屈巴巴地说，“师尊，有劳了，麻烦轻点”
见他一脸可怜的模样，无霜手上的动作并不重，她慢慢抬手，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
奈何动作再轻，药与伤口还是碰撞的激烈，不凡疼的吱哇乱叫。
他越叫，无霜越着急，心想长痛不如短痛，当即将金创散对准了出血的伤口处。
不凡却不配合，老是在无霜下手的时候乱动，不仅乱动还乱叫，“疼啊，疼啊”
......
顾子柏是被不凡的叫声吵醒的，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佩剑，佩剑完好，他也放心下来。
无霜听到一句久违的“师尊”后，将药瓶仍给了不凡，着手上前查看他的伤势，见他神识归来，确定已无大碍。
“不凡，你受伤了？”顾子柏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不凡，他只记得入了地宫中的迷魂阵，却不知晓不凡因救他而受伤。
不过顾子柏显然是误会了，不凡受伤是因为师尊，而师尊出手实属无奈。
总而言之，不凡受伤只是因为自救。
有人关心，不凡只得大大咧咧的承认，“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伤”
两人一言一语，无霜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片瘀痕，她心内倒有了几分悔意，后悔当初没有使用银针，毕竟银针扎入体内，也不会留下这样触目惊心的伤口！
为了避免继续煽情，不凡赶紧打岔，“顾兄，你在地宫可遇到了偷尸贼，后来发生了什么？”
顾子柏陷入了回忆，他慢慢摇头，“我.....”
正在顾子柏想起什么的时候，娃娃破门而入，大声叫道，“幺儿醒了”
院子里重新热闹起来，幺儿一醒来就张罗起吃的，在她的观念中，天大的事也要吃好吃饱再去做，况且今日伤了元气，更得吃得精细些才好！
五个人又聚在一起食人间烟火，不凡越来越喜欢这种温馨的感觉，喜欢到尝一口美食就能忽略身上的伤口。
娃娃从屋内翻出了珍藏的美酒，酒壶一摆上桌面，幺儿就猜到这酒是他从黄云宫偷出来的，她张口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给了娃娃一个“你胆儿挺肥”的眼神。
忙活了半天，一行人确实饿了，大家闷头吃了几口，还是不约而同的谈到了在地宫中发生的事。
幺儿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我和大师兄觉得那些棺材有蹊跷，本想等你们的，谁知道我一靠近就被卷入了阵法，还害大师兄也陷进去了”
娃娃听得认真，“你是无意的，总算是有惊无险，还好有墨师尊”在听到不凡故意的咳嗽声后，忙补充了句，“还有不凡”
这还差不多，不凡抬眼对上了师尊的目光，又心虚地将目光移到别处去。
“幺儿，你在阵法中到底遇到了什么？”娃娃又问。
幺儿盯着眼前的饭菜微微出神，“我遇到了我娘”
他们都明白这个梦对幺儿来说意味着什么，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无霜轻抚她的手背，幺儿回了一个微笑，转头问顾子柏，“大师兄，你遇到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些替天行道的事”顾子柏抬头又低下头。
替天行道是好事，可低头的动作却暴露出顾子柏内心的不悦，他不说，其他人也并不追问，都只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不凡预判到幺儿接下来该问自己了，他先一步端着碗筷逃离了饭桌，可是又不能走的太明显，只说腰上的伤口不痛快，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溜之大吉。
果不其然，幺儿一晃神人就不见了，她毫不客气地挤兑不凡，“就会躲”
不凡坐在屋内，用一种“你奈我何”的眼神看着幺儿，又在师尊的警示下，老老实实回到了饭桌。
让人惊喜的是，幺儿没有继续追问。
也是，无论阵法中遇到什么，总归是梦，一场梦而已，梦中人不愿说，外人又怎会纠缠。
......
阵法编织的梦让人回味良久，久到不凡夜不能寐...
窗外有点点星光，不凡趴在床榻，脑中不停地回忆着白日间在七星棺材阵中见到的情景，一幕又一幕，画面最终停格在师尊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他再也无法忽视这份悸动。
终于，不凡烦躁的掀开衾裯，起身往屋外走去。
院中没有人声，这个时辰，该睡下的都睡下了。
看到原本有灯火的地方此时却是漆黑一片，不凡有些失落，转身之际，恰好瞟见屋头有一白衣身影坐在布瓦上，她衣袂飘飘、裙裾飞扬，不是师尊又是哪个。
不凡飞快地来到无霜身旁，他的目光粘在师尊身上，“师尊在这儿做什么？”
不凡的嗓音有种独特的魅力，无霜惦记着他的腰伤，想他身形轻盈，应是好了大半，便微微笑着回答，“这月色令人魂牵梦绕”
星月相伴，这样的夜色确实很美，不凡移开目光，又挪了挪位置，假装不经意地开口说，“让人魂牵梦绕的可不止月色”
无霜眨了眨眼，又抬头不解地看着不凡“你挤我做什么”
“？”不凡急忙往旁边挪了挪，他总是下意识地靠近师尊，却没注意师尊已被挤进了拐角。
就在不凡惦记着师尊坐的舒不舒服时，无霜猝不及防地开口，“不止是月色还是谁？”
“什么？”不凡一脸懵，他呆了几秒，又咽了咽口水，故意开玩笑地说，“哈哈，还有师尊啊”
无霜怎么也没料到不凡会回答这样一句，这次换她发呆了，她无意搭上自己的脉搏，果然心动过速，由于专心搭脉，无霜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表情让不凡有些凌乱，他摸着脖子干笑一声，“当然还有幺儿啊，娃娃啊，顾兄啊，都会入梦”
入梦与让人魂牵梦绕怎会一样？
无霜有些莫名其妙，她依旧选择沉默。
不凡一扭头就忍不住发问，“师尊，你的梦里都有谁？”会有我吗？他没有问出口，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师尊，看着看着又特别想笑。
“忘了”无霜眉心皱着，明显不愿意回答，她只觉往事如烟，提了扰人心绪，原本怡人的美景现在只觉得抬头看月不是月，只剩下单调与寒冷。
“夜里风寒，你有伤在身，早些休息”留下一句话后，无霜便飞身回屋。
不凡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便就垂了下去，他楞在原地，不明白师尊为何这般阴晴不定，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夜色渐深，不凡以手作枕、以瓦为榻，他盯着黑黢黢的院落有些出神，最后还是把目光转到天上，天上月到底没有心中月美好，不过好在可以相伴入眠。
……
这一夜不凡睡得昏沉，直到天色大亮，院子里开始传出锅碗瓢盆的叮叮哐哐声，不凡才摸身下去。
趁着早食，无霜召集几人议事，她抛出如何找到银牙柳的话题，就开始闷头品茶。
娃娃将买来的瓜子抓了一把递给幺儿，“幺儿，瓜子”
“哎呀，你就知道吃”幺儿只嫌弃地瞄了一眼，随后来回踱着步。
娃娃略带委屈的蹲在了拐角，“嘎嘣”一声，他嗑开了一枚瓜子后说，“我让人盯着他那老巢呢，只要他敢回去，嘿嘿，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幺儿双手叉腰，“那他要是一直不回去呢？”
娃娃如梦方醒，他虽然打听到银牙柳的住处，却不知银牙柳在地宫设了阵，如今阵法被破，银牙柳又岂会自投罗网。
嘴里的瓜子壳连着瓜子一起掉落，娃娃一边捡着一边吞吞吐吐，“不会这么衰吧”
不凡依旧斜躺在檐廊下的美人靠上，右手随意搭在腿上说，“这贼天天不务正业，没事就藏尸，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呸呸呸，白不凡你脑子里装着什么龌龊事呢”幺儿鄙视的睨了不凡一眼。
不凡怼道，“更龌龊的事你还没见过呢”
“你……”幺儿气得要与师尊告状，转身却见师尊已经放下了茶杯。
像是想起了什么，无霜转头与不凡面面相觑，“不凡，你刚说什么？”
不凡不明所以，他以为师尊责怪自己口不择言，因此说话的音量并不大，“特殊……癖好？”
无霜摇头，“不对”
“……藏尸？”
“不对”
“不务正业？”
“嗯”无霜缓缓起身，“胡管事曾说银牙柳本是卖药的，老巢被捣毁，你们说，他会不会重操老本行？”
娃娃当即明白过来，他兴奋地拎起瓜子袋，胸有成竹地说，“我明白了，我去查谁经常买这贼的药，然后来个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这个词一出来，在场的三个人都垮下了脸。
不凡想起上次的连续蹲守就头疼，还没等他开口抱怨，顾子柏已经率先打断，“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
无霜和不凡齐刷刷地看向娃娃，两人同时露出一副“还等什么呢”的表情，娃娃却以为这两人要与自己说些悄悄话，主动将脑袋伸了过去。
直到幺儿拿着扫帚，重重地在娃娃身后扫了又扫，娃娃才恍然明白，“我这就去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