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马尾听到骚动,皱眉抬起头,看到肖凝腿上多了只蛋也不甚在意,除了赶稿,世界与她无瓜。

    “你好啊~”肖凝喜滋滋地和木乃伊蛋说着悄悄话。

    “喔喔......”

    ”你是从金字塔里出来的嘛?

    “喔喔……”

    “为什么缠了绷带?你会说话吗?”

    “喔喔喔......喔喔”这个朋友好像只会这一个字。

    “你是涅槃归来吗!?”肖凝已经脑补了一部史诗巨作,顿觉心意相通。“我懂!”她紧紧抱住木乃伊蛋,蹭了蹭脸,眼神中盛满了怜惜。

    “你叫什么啊?“

    “喔喔……“

    “喔喔?这名字配不上你。”

    “喔喔。”

    木乃伊蛋被供在腿上,肖凝才能安心地准备试稿。有了安慰和寄托后,才能沉下心来做点正事。

    这个世界,天空蓝的不真实,偶尔飘过几朵云,被微风吹走,却怎么吹不走压在心头的焦虑。

    考虑到是儿童剧,肖凝用了经典三幕结构,每一幕用主谓宾单句描述,将其写在纸片上,又将每一幕中扩充的主要情节提炼成单句,写在纸片上。一个一个排成长序列,同时写上线索关键词。

    即使是儿童剧,序列排完也收获了一摞纸片。

    她不断地在桌上调换纸片顺序,寻找释放线索与剧情的最佳时机,层层递进引人入胜,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儿。人人都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天赋,可是,真正有天赋的人就又有几个,肖凝很早就认知到,多努力多用笨办法不丢人。

    一直到两天后,她终于落成大纲内容,复制到咔叽嘛里提交。

    咔叽嘛的另一端不知是不是兔耳朵小姐姐,很快就回复。

    “您好,试稿已提交主创。请耐心等待,谢谢。”

    肖凝看了眼四周一簇一簇的书桌点,以及书桌上伏案的人们。明明是艳阳天,每个人的头顶像压着团状乌云,不敢奢望镶嵌着金边,还是耐心排队等吧。

    仅一天后,咔叽嘛就给了回复。

    “您好,试稿没有通过,还算通顺,但是其他方面还没达到要求。”

    调性和文风确实很难一次就能到位,就像谈恋爱,第一次见面就能摸清脾气的,大概率后期反转,抓马剧情总是喜欢从白莲花开始。肖凝早就做好了二次修改的心理准备,这点小事不会打击到她。

    她再研究了一遍附件参考,以相同的语调,做了次强相关。第二遍的稿子很快改好,一天后再次提交。

    “您好,试稿已提交主创。请耐心等待,谢谢。”咔叽嘛机械回复。

    半天后,“您好,试稿没有通过。想法有意思,写得没意思,开头打乱秩序制造冲突,中段至结束都在恢复秩序,没有转折和波折,剧情很平,少了些一波三折。”

    “请想办法改进一下。”咔叽嘛没有感情的陈述道。

    倒不是肖凝自大,已经写到这种起伏程度,再波折就是筋膜枪现充成儿童剧了。要不是现下能离开这里要紧,她这爆脾气可不容许自己这么玷污写的本子。肖凝耐下性子,重新拆开序列,在纸片中增加戏剧冲突。夫妻第七年开始感情疲劳,审美疲劳撑不过第九年,西游记九九八十一难也是压缩了情节,有些难只是个小坎,拍摄时一带而过,一共五十二集将将拍完。肖凝不知她改完的筋膜枪版儿童剧,观众能在多少分钟后弃剧。

    不追求经典半自我放弃追求后,这次她半天就改完第三稿并提交。

    “您好,试稿已提交主创。请耐心等待,谢谢。”

    依旧是半天后回复,“您好,试稿没有通过。欠缺趣味性、起伏和反转。”

    “能麻烦详细说下这些欠缺具体吗?参考示例中也无很多反转。”肖凝终于忍不住问了,没有方向的改,委实是毫无用处。

    “不投缘。”

    咔叽嘛扔出了三个字。

    看着手机屏幕的肖凝愣住了,这是没看对眼么?

    试稿不过很正常,能理解,但是这一没给出专业痛点,二理由也没说清楚,反倒有种相亲的既视感了。

    原本心中的疑问再次放大,肖凝想起腿上的上古神喔。

    “你知道这里有人通过试稿的吗?”肖凝抱起木乃伊巨蛋问道。

    “喔喔!”布条内的声音坚定有力。

    “可是如果不投缘怎么办?”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啊?”试问,这谁能听得懂。

    “喔喔喔!”

    “啊?”

    “它是说你多改几次就能写好!”双马尾被吵的不耐烦,终于开口。

    肖凝抬起头茫然道:“可是我哪里写得不好?”

    “你认为的好不一定是主创认为的好。”双马尾衷恳地说道。

    肖凝拿起笔继续构思,还是再改改吧,半晌在纸上写下几个词,又划去,这么写写划划好一会,手上拿的笔越来越沉,她盯着歪斜的笔尖发着呆,原来再努力也有到达不了的地方。

    第四遍的稿子修修补补花了三天时间,肖凝也在自我怀疑中煎熬了三天,终于提交后,长舒一口气。

    半天后,“您好,试稿没有通过,请重视推理过程,这不是法医剧。”

    “请问是主角推理过程不够吗,可以删掉法医部分,改成主角分析。”

    “意思是过程没有推理。请学习什么是推理 。”

    “可能我误解上有偏差,麻烦您费点时间解释一下,我也再思考思考,万分感谢!“肖凝这次是真的毫无头绪。

    “推理是基于知识点的理由和依据的猜测,而法医的结论几乎等于事实,缺少猜测成分,主角缺少人物弧光,故事性降低。而且法医知识一般来说枯燥无趣,没有生活中知识点有趣。“

    肖凝厌恶地揉揉自己的头发,打开纸片序列。笔在纸上停了好一会儿,无从下手,其实她压根就没听懂,只是机械地收到信息,改。肖凝无意识抖着腿,木乃伊蛋差点滑落,她着急忙慌单手扶住,把喔喔摆正放好,轻轻拍了拍喔喔。她压抑住不听话的腿,左手有节奏的点着桌面。

    有一些事不想做,又不得不做的时候,身体总会不自主进入忙碌状,好像意识并不是自己的,那些不愿意的事情,只是匆匆间顺便干完。

    她抽出几张纸片,搜肠刮肚改成其他单句,前后搭着皮看似衔接,内里却是七零八碎骨肉相离。无暇顾及是否紧凑,听话是肖凝现在的主题。

    1小时内改好了新大纲,第五遍提交咔叽嘛。

    “您好,试稿没有通过。态度不端正,只是一知半解试图一举成功不想花力气,短时间修改是写不好的。 ”

    肖凝放下手机。

    呵呵,去他丫的试稿吧!

    她抱着喔喔后推椅子,“哗”地站起身,椅子腿发生的动静惊动了四周,偶有几人抬起头看了看她,又漠不关心地继续伏案。双马尾沉浸在新稿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肖凝漫无目的在四周闲逛,心中的疑问终于再也压不住,反而越来越大。

    主角本身主导推理,法医只是她线索中的一环,连正餐都算不上。只要看完她的稿,不至于主线副线都看不出来。主创老师今天心情不好?或许只是不喜欢?

    “喔喔!喔喔!”手中的木乃伊蛋突然动了起来。

    “怎么了?”肖凝轻声问喔喔。

    “喔喔喔!”

    “继续写?等等吧,先想想,现在急着写也没用啊。”

    “唉唉唉,你别动!”喔喔在手里突突地扭来扭去,肖凝极力抱住,怕它脱手掉地上。

    “嘶!”一阵剧痛传来,肖凝低头看了眼,大腿侧撞到一处桌角,书桌被她这么一撞,叮铃咣啷连着几本书也从桌上被带落。

    “对不起,对不起!”她急忙弯腰捡书,手上抱着喔喔,并不便利,加之不太明媚的心情,有些狼狈。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拂过书面沾染的尘土,一本一本拾起散落下的书,指尖如清晨薄雾中的乞力马扎罗山尖,清冽又厚重。

    “没事。”池文推了下压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身着浅灰色的T恤平整又干净,一点都不像在书桌前坐了一天的人。

    “您好。“肖凝有些抱歉,不小心弄脏别人的爱惜之物。

    “你好。你是?……“池文投来探寻的目光。”新来的?……”他将手里的几本书放回书柜,又拉开一张椅子说道:“坐吧。”

    “谢谢,来一周左右了。”心情糟糕的肖凝有点自暴自弃地坐下。

    池文上下打量这位坐下还抱着木乃伊蛋的女孩子,头发有些油腻,乱糟糟随便扎起来,两只眼袋有些青黑。

    心下了然道:“慢慢习惯就好,别着急。“

    “我……我写不好。”

    “过不过和你写的好不好不是充分必要关系。“池文摸着手指的骨节,语重心长道。这里的每个新人,都会经历这个时期。

    肖凝看着他和双马尾配置神似的书桌问:“您也是审稿编剧吗?“

    池文的书桌很整洁,书按分类立起,在稿纸上放着一本厚笔记本,牛皮纸封面上写着硕大的试稿本三个字,右下角有作者池文四个小字。

    “不是的,我只是在这里待的比较久”池文补充道。

    “请问,这个可以看下吗?我和你换!”肖凝指着笔记本有些唐突地问。

    “当然可以。”

    她实在太好奇了,自己到底有多差,才会一直不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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