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城外有异动,宁侯协同兰城督卫从西门入了城,分了大约一卫的兵力往朝中重臣府邸和各位公主府邸方向而去,属下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有士兵正往我们府邸赶来,是否需要提前布防?”尺素声音有条不紊地陈述着,脸上神色淡定,不见丝毫慌张。

    秦栩手里把玩这一枚黑色棋子,对着一盘残棋思考着,半响说道:“骆家这步棋走得真臭,不过对我们来说倒不失为一步好棋。”其实发展到现在的局面,也有他们从中挑拨的作用,从他收到端瑜的来信就开始布局了,如果女帝真的发现听语阁是端瑜的势力,那么骆氏一族必须死,骆家亡了,女帝需要扶植新的势力跟钱家抗衡,手握听语阁的端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如果骆家不动手,女帝肯定先处理听语阁,毕竟这是一个她最不清楚,掌控力最弱的势力,她绝不会手软。现在女帝忙着跟骆家斗法,他决定化整为零,先让听语阁在江湖中沉寂,女帝拿不到把柄,必然会更为忌惮,这样会给他们更多布局的时间。

    尺素静候在一旁,并未接话,她只要安心听吩咐就是。

    秦栩从袖中抽出两张纸,一张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官职及官员名字,另一张则是几个地点,轻声吩咐道:“这上面的人全部杀了,栽赃给骆家,另外将这几个地点的人救出来,藏到”秦栩停顿了一下,想起端瑜给他的信,到嘴边的地点又停顿下来,最终重新报出了另外一个更为隐秘的地点。

    尺素接过他手中的纸张,细细看过之后,用烛火焚毁殆尽,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尺素走后没多久,洛然便匆忙走进了秦栩所在的院子,面色带着焦急,连呼吸都比平时重了几分,细看额头上还渗出了薄汗,她无意识地用舌头舔了一下干渴的唇,才说道:“外面有兵士围住了公主府,看穿着应该是城外十二卫的。”

    十二卫负责皇城外护卫,无女帝御令,不得随意入城,现任督卫是女帝的心腹,武功卓绝,任多方势力暗中拉拢,始终不为所动。

    秦栩对着刚刚的棋局,并没有任何的惊诧,声音平稳地吩咐道:“嗯,通知府中护院加强戒备,只要那些兵士不强闯,我们便按兵不动,若有人要趁火打劫,也不必心慈手软。”如果女帝顺手派人来试探公主府的势力,就必须让那些人有去无回,才能震慑,这是一步险棋,但却不得不为。

    也许是秦栩温润的声音太具有安抚力,洛然那颗因紧张而跳动不安的心竟然也随之平静下来,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转身去安抚府中其他下人。

    “闻清。”李荀原本就浅眠,外头稍有动静人就跟着醒了,他躺在床上听了片刻,不想动静越发大了,门外有人说话,虽压低了声音,让人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还是能听见声响,定然是出事了,不然这大半夜的,何故闹出这般动静。他起身随手披了件衣裳,拢了拢散乱的发丝,绕过屏风往外间走去。

    “侧君怎么出来了?仔细凉着。”闻清听到他的声音连忙走了进来,看他穿得极少,连忙从一旁取来披风为他披上。

    “外头出什么事了?”李荀任由闻清给他系着披风带子,伸手摸了摸茶壶,尚有余温,便自顾自沏了小半杯,秋风最是干燥,他被吵醒便觉口舌干得厉害,但又懒得起身,原本想着等动静平息再睡,不想却有越演越烈之势,这才耐着困乏起身唤了人。

    “奴才也不知,刚洛然姑娘过来吩咐说外头有些乱,让各院的人安心呆在院中,不要随意走动。”闻清看着只怕不是小事,面上不由得染上了愁苦之色,但他们身在后院,除了静静等待也做不了什么。

    闻清自幼在他身边,两人也算是一同长大,只看他的神色,便知外头只怕是出了大事。他又想起前段时间,祖母暗中派人联络他,打听公主府中的人事,是否同今日之事有关,心中思绪一时纷乱不堪,怎么理也理不出个头绪。

    闻清看着李荀皱成川字的眉头,一时没忍住,叹了一口气,原本按照自家公子的才情相貌,嫁给谁肯定都会被娇宠着,最不济也能相敬如宾,如今呢?落下个痴迷的名声,到了公主府也不曾得到半分宠爱,想想都气闷。

    李荀听到他叹气,转头看向他,严肃道:“以后不可再这样。”自小他便知自己的婚事由不得他做主,嫁给谁不过是他祖母一句话的事情,不会有人来过问他的意愿,他能做的便是好好学习执掌中馈,打理好嫁妆,若可以尽量笼络住所嫁之人的心,若不能就努力生个一儿半女,教养他们长大成人,如此而已。

    几月前他在祖母书房中看到公主画像,便知道这是他以后的妻主了,堂堂公主之尊,想求她的怜爱,痴心妄想,皇家哪来的真心,那日祖母第一次跟他说了许多话,总结来说不过就是好好伺候公主,李府的荣华与他的荣宠从此一体,他当时点头应了,可是心里却是清楚得很,他不过是李家向公主示好的一件礼物,将来若是公主荣登大宝,他自是贵重,若不能李家只怕是挥一挥衣袖,立刻将他弃了,要不然在嫁给公主前,何苦如此作践他的名声。

    崔子宁披着厚重的披风穿过园子来到了孟星洲的院子,下人禀告后,崔子宁被请了进去。

    孟星洲打着哈欠,坐在床榻上,一只手揉着惺忪的睡眼,一只手扯了扯盖在身上的锦被,露出一大块床榻来,对崔子宁道:“过来坐。”边说边又打起了哈欠,一滴泪珠也从眼角挤了出来,挂在长长的睫毛上面,那双圆润的大眼睛懵懂又无辜。

    崔子宁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步走到他床榻前说道:“外面都快翻天了,你倒是睡得香甜。”

    孟星洲侧身,勾出半个身体,借着半敞的窗看了看外头,不在乎的说道:“我看窗外月色正好,这天也不像要塌下来的样子,又啥可着急的。”说着又重新靠回了床榻。

    “你忘了之前有大批江湖人士涌入兰都,以及金玉楼最近暗器生意有多火爆?”

    提起这个孟星洲总算清醒了几分,抬手挠了挠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说道:“不是已经把消息透露给秦栩了吗?以他的心机应该不会牵连到公主府。”

    这事还要从半月前说起,金玉楼所售的暗器突然被各路江湖人士抢购一空,掌柜觉得有些蹊跷,便设法通知了孟星洲。

    孟星洲在崔子宁的掩护下,偷偷出了公主府,几经周折,总算弄明白了,这些江湖人士收到兰都城通宝钱庄的邀请,说白了就是悬赏杀人,而且他们要杀的人不尽相同,给的价格也高低不一,唯一一点共性就是,这些目标都是朝中大臣。孟星洲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事涉朝堂,他和崔子宁如今暂住在公主府,若是袖手旁观,唯恐殃及池鱼,再者公主人还不错,这个避风港他们还不想舍弃,因而他设法将此事捅给了秦栩,之后只让人暗中盯着。

    “就是他心机深沉,我才不安稳,之前公主就已经怀疑我和金玉楼的关系,又把你牵扯进来,现下我们又透漏出这个消息,我担心他会对金玉楼动手。”人心能有多脏,他最是清楚不过,他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情况。

    “放心,行云和公主不在,剩下的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我们立刻散了金玉楼,我带你离开,天高海阔,总有我们能栖身的地方,这些年挣的银子足够我们丰衣足食一辈子了。”孟星洲十分潇洒地说道。

    “也对。”他们曾经不是没有做过这个打算,只是毕竟能在阳光底下行走,就没有必要躲躲藏藏。

    “这就对了嘛,上来,省得你睡不安稳。”孟星洲直接上手解开崔子宁的外裳和披风,将人拔得只剩下月牙白的单衣,才拉着人躺下,继续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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