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苏矜矜第一反应就是去戳身旁的南荣旌。

    转身,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她后知后觉想起,那人说不愿意听姑娘家的墙角,已经早早离开去找人了。

    如今也不知道他那边是个什么情形。

    摇了摇头,她还是决定继续听听里面两个人说什么。

    宁轻音说完以后,洛岁安的表情一下子僵在脸上。

    她轻嘁一声,将手上批完的折子随意丢在旁边,双手撑起下巴,斜睨了宁轻音一眼,缓缓摇头:

    “我没把他藏起来,是他赖着不走。”

    宁轻音边规整她乱丢的折子,边出言调侃:

    “啧,不舍得就说不舍得,找的什么烂借口。”

    旁侧烛光微闪,烛台错落,落下的光影映在洛岁安脸上,她低眉敛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都没再言语,除了灯油偶尔响起的噼啪声,大殿中一片沉寂。

    苏矜矜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即便揣着一脑袋的疑问,她也没办法跳进去直接问。

    转身正准备离开,冷不防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悄无声息,吓了她一大跳。

    她被惊得后退一步,幸好南荣旌眼疾手快拉她一把,才不至于摔进大殿。

    做贼心虚的感觉很不好受,梁上君子也实在不好当,这不,她转头就遭报应了。

    苏矜矜劫后余生般长舒几口气,直到心脏跳动彻底恢复如常,才来得及去审问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可一转头,她立马就发现了不对。

    南荣旌此时的脸色黑的可怕,眉头紧蹙,下颌绷成一条线,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攥着,迤逦桃花眸中满是狠戾。

    他视线落在大殿正中央的洛岁安身上,目光锐利如刀,好像下一刻就要冲进去将人凌迟一般。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苏矜矜直觉不对。

    电光火石之间,她下意识的反应是去捂住南荣旌的双眼。

    他周身杀意太盛,洛岁安也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时间稍长一点,便会觉察到。

    事实证明,苏矜矜的担忧不无道理。

    就在她半强硬带着南荣旌离开之后,大殿中原本垂着头的洛岁安突然朝某个方向看去,观察许久,发现没什么异样之后,才又将视线收回。

    他这突如其来的杀意使苏矜矜有些心慌。

    为了避免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例如魔族少主深夜强闯大梁皇宫,人族新皇无故暴毙什么的,她带着人走了好远。

    并且一路上都紧紧箍着南荣旌的手臂,就怕一时辖制不住,他转头就跑。

    不过她属实是多虑了,魔族少主如果真想杀人,在她专心致志沉迷八卦,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靠近的那几秒,里面的人就能被解决掉。

    如今,他任由苏矜矜蒙上双眼,磕磕跘跘被带着走,那便意味着此时并没有杀人的想法。

    只是在那一瞬间被刺激到,杀意没有控制住而已。

    苏矜矜心下慌张,生怕被人发现,压力催生动力,脚下御剑飞得超快。

    南荣旌乖顺异常,毫无反抗之意,甚至可以说是在尽量配合她的速度。

    两厢协作之下,出去的一路都畅通无阻,没一会儿,便回了他们住的小院。

    这处院子离宫城不远,院子正中有一片小小的池塘,在这种寸土寸金的皇城脚下,算是很奢侈的落脚之地。

    核桃一他们被派出去打探情报,平日里这个时辰是不会回来的。

    苏矜矜跟南荣旌吐槽过很多遍,说它们一定是在外面找到了好玩的,乐不思蜀才会忘记回家。

    每到这个时候,南荣旌就会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凉凉看她一眼。

    目光中的控诉如有实质,因为苏矜矜回来的也并不比它们早多少,他一个姿容俊秀的翩翩公子,每日里都在独守空房。

    然后,心虚的人就会笑盈盈立马换个话题,打哈哈将事情揭过。

    今天也一样,小院里安静异常,那几个还没有回来。

    苏矜矜坐在郁郁葱葱的栖梧树下,好奇询问道:

    “你为什么突然对洛岁安有那么大的敌意?”

    按理说不应该才是,他们之间是真真正正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怎么出去一趟突然就这么大反应?

    南荣旌沉着脸没吭声,苏矜矜也不恼。

    她这人有个优点,只要亲近之人脾气不是对着她撒的,即便再怎么黑脸也不会退缩。

    相反,还有一种该死的想要招惹的恶趣味。

    “那让我来猜一猜。”

    她低头仔细思考,眉头紧蹙,口中念念有词,能看出来编的很认真。

    南荣旌刚发现了一些事情,原本心情极差,但她这副样子又实在有些好笑,两种对抗的情绪混在一起,他嘴角微抽,颇为无奈。

    不过苏矜矜会用事实告诉他,好笑什么的都是错觉,她只会让他心情更差。

    片刻之后,苏矜矜长舒一口气,似乎是终于解决了个大麻烦,笑得十分得意。

    看到这一幕,南荣旌眉心抑制不住跳了跳。

    “我猜,你小时候就认识洛岁安。”

    果然,第一句话就是鬼扯。

    “我不……”

    他妄图让一切回到正轨。

    “你别打岔。”

    “……”

    好吧,妄图失败。

    看来这个故事是非得要编下去了。

    南荣旌揉揉眉心,想杀人的心情早已经碎的七零八落。

    这边,故事还在激情开演。

    “你是异族少主,她是凄惨皇女,少时偶然相遇,你们彼此宽慰,相互扶持,成为了对方生命中最温暖的那抹光。

    你为了他对抗族人,重拾信心,刻苦修炼,多年来一直暗中相助,而她韬光养晦,在冷宫中苦熬十多年,最后抓住时机,一举夺位,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女皇。

    但是!”

    苏矜矜说到兴头上站了起来,绕着桌子手舞足蹈,还不允许听众有片刻的眼神回避。

    南荣旌虽然内心一脸无奈,但行为上却十分顺从,不忘给一人独乐的说书人递个期待后续的眼神。

    他这观众当的十分有眼色,说书人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哥俩好似的拍了拍他的肩,然后一步不停,继续她伟大的说书事业。

    “等你战胜一切世俗阻碍来找她,想要将人娶回家的时候,却发现神女早已琵琶别抱,把你忘到了九霄云外,故而,你气愤,你怨恨,你想不通,但你独断专横,不能容忍世上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你想囚禁她,占有她,最后再……”

    “行了。”

    南荣旌实在忍无可忍,一把将身后之人扯过来,摁在座位上。

    魅惑众生的脸猝然凑近,颤巍巍堵住了她编瞎话的嘴。

    轻轻一吻,柔软沁凉,却因为克制,一触即分。

    苏矜矜脸上红霞灿灿,神色温柔似水。

    月光如玉般倾洒,神女周身盈满光辉。

    她笑眯眯凑近几分,趁他尚且怔愣的时候,沿着水润的薄唇细细啄吻,直到那人克制不住想搂她的腰,才疏然远离。

    做完一切之后,她像没事人一样询问:

    “怎么样,我的故事是不是很够劲儿,公主书生那个故事演完,还得快点排练新的才行,你别说,出来一趟我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格外有天赋。”

    这几句话看似是在寻求赞扬,但红艳欲滴的耳垂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情态,绝不像表现出来那么淡定。

    南荣旌原本只是听故事走向有些收不住,想作弄她一下,免得以后总是拿他当蓝本发散思维。

    没曾想她竟然主动撩拨,清清浅浅的吻勾的他意乱情迷,转眼之间,作乱的人就骤然抽身,徒留他一人不上不下卡在那里。

    现下,苏矜矜明显是害羞在刻意转移活题,他便只好压下那点子心猿意马,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故事很好,但如果不拿我做主人公的话,肯定能更好。”

    “这叫合理加工,放心,我到时候换个人设。”

    她嘴上承诺的十分认真,其实心里还是觉得这两个人物之间张力更大。

    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还是把这点想法压在了心底。

    这个话题岔过去之后,南荣旌已经没了刚刚那股冷冰冰的气势,脸上全部是略带些宠溺的无奈。

    苏矜矜把人招惹一通之后便十分乖觉,指尖轻挠南荣旌手心,带起细微的战栗,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他,在月光下如一汪春水。

    “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吗?”

    听到这句话,南荣旌明显怔了一下,他抬眸看向苏矜矜。

    月光下,她袅袅婷婷,笑靥如花,温柔的目光仿佛直直窥见了他心底最深处的那些情绪。

    突然就有些心酸,原来是在哄他啊。

    南荣旌扯出一个笑,反握住她的手,神色温柔:

    “不算生气,我只是想杀人而已。”

    苏矜矜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杀人?还而已?

    要不是他此刻一脸认真,而且也没必要说谎,她都要以为是在逗自己玩。

    南荣旌看她一眼,目光温柔的几乎要掐出水来。

    被人发自内心在乎关切总是让人容易克制不住,尤其那人还是自己的心心念念。

    仿佛在她面前,一切脆弱的、难以言喻的小心思都可以大大方方展示,不必担心得不到回应,因为世上除了她之外,再没有人会花费这些精力设身处地为你考虑了。

    南荣旌调整好的情绪,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便与平日里无异。

    “我在洛岁安的密室里找到了南荣旗。”

    想到他那个顽固不化的弟弟,南荣旌就有些头疼。

    苏矜矜被搞糊涂了:

    “那不是好事吗?”

    “他被困在共生法阵中,而且,我没办法救他出来……”

    共生法阵是一种高阶阵法,用以汲取旁人修为化为己用。

    换言之,阵法会将一人的修为源源不断的分给另一个人,这功效乍一下听着与阴阳血眼阵很是相像。

    但如若只是共生法阵的话,要简单许多。

    它不像阴阳血眼阵那么血腥,不需要耗费旁人性命,所有的伤害都只针对阵法中较强的那一人,因此会被用作疗伤或者进秘境之前给自己上的保险。

    当然,有时候也有些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它来掠夺他人修为,但只要确保分享修为的那一方能够完全被阵法压制,便可以达到预期效果。

    算得上是一种亦正亦邪的高阶术法,但以他的修为不应该破不了。

    疑问还没问出口,苏矜矜敏锐觉察到周围气息的异常波动。

    她眼神一凝,手中长线顷刻之间延展铺伸,结成一张密实的大网,将那道陌生气息圈了个严严实实。

    这张网是她这么久以来辛苦牵线的成果,姻缘红线编织,绛红灵力浸透,连南荣旌都没办法挣脱。

    当然,前提是她准头够好,能将人网进来。

    偷偷摸摸想往进闯的小贼可能以为这是谁家抓鸟用的麻绳,想都没想提剑就上,结果自然讨不了好。

    苏矜矜笑眯眯收网,初战告捷,抓的就是他们这种轻视敌人的蠢货。

    此刻,蠢货被红彤彤的大网裹得密不透风,“嘭”一声直直砸在两人身前。

    还因为刚刚提剑就砍,收网时剑没来得及撤回,剑刃好巧不巧割伤了自己的手,此刻他疼的吱哇乱叫。

    苏矜矜被吵的有些烦闷,踹了地上的人两脚,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

    小贼是个颇为俊朗的少年,长相还算过得去,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邻家少年郎,莫名有些熟悉,苏矜矜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南荣旌自苏矜矜出手便端坐在一旁,打定主意袖手旁观,完全无视地上人可怜巴巴望向他眼神。

    求助无望,小贼不甘不愿将视线落在苏矜矜脸上。

    网兜收的极紧,他那张俊俏的脸生生被勒得变了形,偏偏这家伙十分善于利用自己的容貌优势,知道这张脸摆出什么模样来能让女子心软。

    故而此刻泪眼汪汪,正专心致志要对苏矜矜发起攻势。

    奈何他还没来得及蓄力,就感受到了不远处凌迟般的警告视线。

    即便没说话,也能感知到他的意思。

    那人是在告诉他,如若敢摆出那副惹人嫌的样子来,一定会立刻打断他的腿。

    小贼乌黑的眸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故而在苏矜矜的手马上要招呼到脸上的时候,他激动着大声叫喊:

    “嫂子别打!”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门口,核桃一他们正要进门的步伐齐刷刷顿住。

    苏矜矜的手停在半空,南荣旌一脸诧异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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