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二十余载,上元县令还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绑匪,居然在都城之内,堂而皇之的拿着弓弩强攻官员府邸。

    不仅当着他的面绑走了他的夫人和尚未成年的一儿一女,并且叫嚣有种来芙闺楼救人。

    已是深夜时分,上元县令心急如焚,偏偏毫无办法。

    芙闺楼位于秦淮河北岸,乃是江宁县的辖地,上元县的手根本伸不过去,更何况芙闺楼乃是伏龟楼那些高级将领惯常留恋之处,谁还没有一堆侍卫亲兵。

    衙门那些差役乡兵莫说打不过,打得过也不敢打。

    实在无可奈何,上元县令只好连夜跑去向自己的顶头上司求助。

    这一下惊动就大了,京畿之地居然有狂徒袭击官员府邸,掠走官员家眷,这还了得。

    江宁、上元两县乡兵齐动,把芙闺楼围了个严严实实,然而还没等进去搜人,上面突然来了一道急令,把所有人都给撤了回去。

    上元县令带着仅剩的几个亲随发呆,再笨的人也知道自己惹上惹不起的人了。

    绘声寒着俏脸走出来:“你是上元县令?听好了,被你枉抓的王夫人什么样,你的老婆孩子一模一样。”说罢拂袖旋身,多一句都没有,直接走人。

    上元县令呆滞少许,慌忙上去追问。

    绘声目不斜视,裙下勾出蛮足,绊到上元县令两脚之间。

    何子虚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把扶住上元县令。

    绘声脸色微变,顿步福身行礼。

    何子虚松开上元县令,淡淡道:“我要见你家主人。”

    绘声挤出个笑脸:“主人早就在等您了,这边请。”

    上元县令急道:“这位先生,我……”

    何子虚柔声道:“一定尽力。”

    不知为什么,上元县令心安起来。

    何子虚走起路点尘不扬,半点声息都欠奉。平常他可不这样,明显故意为之。

    绘声浑身不自在,明明知道有个人紧跟在身后,无论怎么竖起耳朵都听不到动静,这种感觉令人颈后立毛。

    尤其对武功还不错的人来说,防备早就练成了本能,偏偏后颈后心处处要害都深感威胁,又不知道该防备哪里。

    这种无处不在的空力感,使人全身肌肉不由自主的绷紧起来,仿佛被一种恐怖却无形的压力完全笼罩。

    短短一路,绘声居然走了个香汗淋漓,两条长腿都快软成煮烂的面条了。

    好不容易进院进门,绘声竟像一个惊悸不已的小女孩,慌张的躲到主人身后。

    风沙眸光幽闪起来,何子虚垂首垂目。

    千钧威压瞬间荡然无存,绘声急促的呼吸终于放缓。

    风沙把绘声从自己身后拽出来,含笑道:“来客人了,还不快去倒茶。”

    何子虚过去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绘声碎步跟上抓壶倒茶,动作明显不够何子虚快,脑子以为自己抓住了茶壶,然后倒茶,实际上一步慢,步步慢,从头到尾抓了个空。

    说起来没什么,实际看起来相当滑稽,细想起来,又十分恐怖。

    绘声像是变成了一个牵线木偶,随何子虚的动作虚做动作。() ()

    何子虚开始低头品茶,绘声这时才反应过来,不由羞恼窘迫,俏脸涨得通红。

    风沙扬起手指动了动。

    绘声低头出门。

    风沙到何子虚旁边坐下:“如此对待绘声,不像你的为人。她哪里惹恼你了?”

    “入室强抢妇孺算不算?”

    掠走上元县令家人这事其实是云本真带人做的,何子虚显然以为是绘声。

    风沙回手指着自己鼻尖:“首恶在这此,你想怎样?”

    何子虚咄地顿下茶盏:“放人。”

    “可以。我要求被上元县衙枉抓的辰流正使赵夫人安然回返。”

    何子虚皱眉道:“隐谷从不干涉官府断案,我保证赵夫人会得到公正的判案。”

    风沙冷笑道:“何兄没进过监牢吧?你知道一个女人进去会遇上什么腌臜事吗?王大人乃是辰流出访使团的正使。我明确告诉你,这件事可能要见血。”

    何子虚神情凝重:“风少应该清楚,上元县令身不由己,他的家人更是无辜。”

    “赵夫人就不无辜了?”

    何子虚轻叹口气:“赵夫人最无辜,已经有人保护她。入了府衙,隐谷不能干涉,望风少理解。”

    风沙嗯了一声:“你走的时候,可以把人带走。”

    何子虚欠身道:“多谢。”

    风沙又道:“金陵帮向云虚递话,要她拿玉颜公主换人。”

    何子虚怔住少许。风沙虽然没直接说人名,然而指向太明确,前后两个条件加起来,李泽的可能性最大。

    风沙淡淡道:“有人先不守规矩,我只会更不守规矩。劳烦隐谷帮忙传个话,把辰流丢的颜面还回来,此事到此为止,否则那就没完没了了。”

    何子虚沉默一阵,缓缓道:“此事根源,尚未厘清,望风少慎重行事。隐谷一定竭尽所能,化解……”

    绘声忽然闯进门来,急声道:“那上元县令说有人来报,赵夫人被大理寺派人押解走了。”

    大理寺掌管全国刑狱,长官名为大理寺卿,乃是位九卿的朝之重臣。能号动大理寺跑来把人押走,背后的主使已经昭然若揭。

    何子虚脸色剧变,以他的心境修为竟是压抑不住情绪。

    人在上元县衙还好说,如今被押到大理寺,这事想不闹大都不行了。

    风沙笑了起来:“看来有人非要跟我过不去啊!何兄,请回吧!上元县令及其家眷的确无辜,你随时可以把人带走。”

    “还请风少稍安勿躁,其中必有误会未解。隐谷将对此事表示极大的关注,尽力化解当中的误会。”

    何子虚绝不会把风沙当作个人看待,一定把风沙和四灵视作一个整体,并且风沙还是当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如今四灵高层齐聚江宁,连隐谷都不得不退避三舍,能让不能让都先让再说,就是担心一丁点火星迸发滔天大祸,反正绝不能在这时和四灵卷入什么矛盾。

    一旦四灵和李泽发生冲突,为保下这唯一的皇储,隐谷想不卷进来都不行了。

    风沙笑了笑:“绘声,送客。”

    何子虚急道:“轻启争端,智者不为。望风少三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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