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风之花雨

    绘声找来两个小厮把主人的轮椅抬上楼。

    到二楼之后,绘声亲自接过轮椅,风沙则向小竹询问她闺蜜的身份。

    小竹随口介绍了一下。

    她这位闺蜜姓元,父亲正是王广当朝时的元大帅。

    去年刚刚嫁给蒲家二房的大公子为妻,算得上新婚燕尔。

    至于蒲元氏的闺名,她本来不打算透露,也不方便透露给别的男人。

    嘴上却一口一个小娘叫着。

    显然蒲元氏闺名小娘。

    风沙心道这不巧了么。

    他跟元大帅颇有些渊源,早在潭州时就打过交道。

    元大帅跟隐谷渊源匪浅。

    枫桥别墅的上一任主人就是元大帅。

    东鸟几次改朝清洗,隐谷都下了血本力保元大帅。

    至于近况如何,未免隐谷误会,他并不方便打听,是以不知。

    转念奇道:“她嫁给了蒲家二房的长子为妻?”这就更巧了。

    潘叔三尚在时,苏冷曾跟蒲家二房夫人起过龃龉。

    后来蒲桑为了在蒲家族会上获得二兄的支持,逼迫苏冷与之有染。

    二房夫人旧账新账一起算,苏冷饱受羞辱。

    他不关心这些,反而利用这件事情,通过苏冷跟蒲家建立了联系。

    小竹当然不知道这当中有一堆错综复杂的关系。

    偷瞄元小娘的婢女一眼,觉得风沙好没眼力价,哪壶不开提哪壶。

    元家曾是东鸟最顶尖的家族,女儿居然嫁入一个地方家族的二房。

    这何止下嫁,简直下贱了。

    自然是因为元大帅失势,元家一落千丈,元小娘才不得不下嫁嘛!

    嘴上打岔道:“我爹他跟元世伯、房世叔不仅是同窗好友,更有着过命的交情,元世伯在岳州设了别院,就是你现在住的那座枫桥别墅,其实我以前常去玩儿的。”

    元世伯就是元大帅。

    房世叔就是三河帮湘水分堂分堂主房日星。

    元小娘的生母真的是小娘,乃是元大帅养在岳州的小妾。

    与外室不同,元小娘的生母进过元家的门。

    可惜太讨元大帅喜欢,所以不容于妻妾,被迫搬来岳州。

    风沙这才知道,原来元大帅、房日星和潘叔三居然一起读过书。

    转念一想,难怪潘叔三离了朗州军,还能来岳州当刺史呢!

    也难怪王魁当初对潘叔三敲骨吸髓,硬是把潘叔三逼反了。

    正因为潘叔三离了王魁也能活,还能活得很好。

    王魁身为十兄弟的大哥,恐怕会把这种行为视为背信弃义。

    短短几句话功夫,几人到了二楼包厢外。

    这是正对着楼下彩台的二层包厢。

    属于半开放式,面对彩台那侧全部敞开,仅有栏杆。

    面向走廊这边,就是有门的厢房。

    一排三间,那婢女直接到了正中那间,开门请客人入内。

    居然连禀报都没有,说明小竹跟元小娘的关系真的很好。

    小竹兴冲冲地闯了进去,展臂欢叫:“小娘子别来无恙啊!”

    这称呼听着不伦不类,显然属于关系很亲昵的人之间的称呼。

    元小娘安安静静地站着,任凭小竹把她抱来抱去,仅是浅笑。

    眸子盯着风沙,微微颌首。

    文静乖巧,不乏妩媚,这是风沙对她的第一映像。

    不过,眼神过于黏人,不是桃花眼,泛着桃花水。

    形似绘影,神似绘声。

    元小娘冲小竹耳朵道:“你不介绍一下嘛?”

    小竹正拿脸蹭脸呢!耳边这一发声,又痒又酥,脸颊浮上红晕,赶紧松开怀抱,略有些羞涩,又不乏紧张地小声介绍道:“他,叫风沙。我,我给他治腿伤来着。”

    风沙含笑抱拳:“行动多有不便,还望少夫人见谅。”

    自从知道了元小娘的身份,他立时想明白了一些事。

    比如隐谷为什么那么着力向他推荐蒲家的外戚为岳州防御使。

    恐怕元大帅起了不小的作用,连接元大帅和蒲家的关键自然就是元小娘了。

    元小娘福身见礼,柔声道:“贱妾万分惶恐,还望风少莫怪贱妾冒昧打扰。”

    风沙一听就知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笑了笑:“你是小竹的好友,无妨的。”

    恐怕是元大帅跟女儿透露的。

    元大帅借助隐谷之力,通过女儿帮蒲家争取岳州防御使之位。

    元小娘身为夫家跟娘家的中间环节,将不可避免,也必须要知道一些机密。

    不过,应该才知道不久。

    小竹撇嘴道:“你跟他客气什么,他还霸占了你家呢!”

    元小娘摇头道:“那是正常转手,正好让风少盘下了。”

    小竹本是为她抱不平,结果人家不领情,不免有些诧异。

    上次见面的时候,谈及此事,元小娘可是非常不高兴呢!

    怎么态度一下子转变这么大?

    元小娘不想在这件事上节外生枝,忙道:“都站门口干什么,过来坐呀!”

    几人挨着栏杆入座。

    小竹和元小娘一边,风沙坐轮椅在对面。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没什么好茶招待。”

    元小娘拾起酒壶倒酒:“隔壁的花酒倒还算得上岳州一味,据说每片花瓣都是精选貌美童女于朝露时分以唇衔取,以舌渡之,从头到尾不沾陈浊,请两位尝尝。”

    楼下大厅里“一贯天地”那出动静着实不小。

    她居高临下,早就看见潘兰容,认出风沙了。

    那时就琢磨怎么把人请上来,更让人去隔壁买来好酒,准备多灌风沙几杯。() ()

    等人家喝晕乎了,把人家哄高兴了,再来说话。

    “隔壁卖茶的也这么说。”

    风沙不禁失笑,又道:“心意我领了,酒我就不喝了,不然某人又要生气了。”

    思碧刚来时送他一些茶,也如此说。

    还说每个捡茶的童女都是她亲自精挑细选的,人也一并带来了。

    又跟他介绍一种新奇的喝法,叫“采茶女,煎茶汤,品茶人”。

    反正茶、人一体,人、茶不分,环环相扣,听起来挺香艳的。

    “谁拦你喝酒了,你是喝酒的事吗?”

    小竹冲风沙瞪眼:“你喝你的酒,关我什么事,我生哪门子气?”

    自己个儿对号入座了。

    风沙就冲她笑。

    元小娘见两人眉来眼去的,看似赌气,更像传情,冲小竹叹气道:“要不你陪我喝几杯吧!这酒挺甜的,可以冲澹心里的苦。”

    风沙一听这话就知道元小娘有事想求他。

    发现他跟小竹关系亲密,于是故意引诱小竹询问。

    小竹单纯的要命,跟元小娘关系又好,问完之后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帮忙。

    也就连带把他给拖下水了。

    果不其然,小竹急切问道:“心里怎么苦了?是不是蒲瑜他又欺负你了?”

    蒲瑜就是元小娘的丈夫。

    她对小娘以前的事很清楚。

    蒲瑜仅是小娘众多追求者之中,很不起眼的一个。

    小娘从来都没有把蒲瑜放在眼里,结果被迫下嫁。

    蒲瑜得偿所愿,得意忘形。

    小娘不情不愿,委曲求全。

    矛盾自然不少。

    元小娘摇头叹道:“不是他,是苏冷。”

    风沙心道果然,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之前争岳州尊位,蒲家非求他不可,奈何没有可以私下沟通的渠道。

    于是他安排苏冷去做这个联络人。

    就算苏冷没有打算报复,估计蒲家也会主动惩罚二房夫人给苏冷看。

    苏冷不点头,恐怕惩罚就不会停。

    人家自然要自救的。

    小竹愣了愣,迟疑道:“她敢欺负你?”

    苏冷的确是岳州风月的行首,是炙手可热的花魁。

    可是已经没有一个刺史当后台。

    别说欺负元小娘了,惹都没资格惹,躲都来不及。

    怎么可能还敢跟蒲家过不去呢?

    “你不知道吗?她又攀上高枝了,还不是一般的高。今天居然敢……”

    元小娘忽然闭嘴。她本想说居然敢公开悼念潘叔三。

    勐然想到,眼前两人,一个是潘叔三的女儿,另一个就是苏冷的后台。

    在两人面前提这事,太不合适。

    “她又攀上哪根高枝了?”

    小竹追问道:“不是听说她今天要去参加莲花池的宴会吗?宴会上做什么了?”

    元小娘模棱两可道:“你知道我婆婆跟她旧有宿怨,她一朝得势,哪能善了。”

    有些事她不好说。

    比如潘叔三死后,蒲桑霸占了苏冷,还把苏冷送给她公公玩弄。

    却被她婆婆知道了,自然新仇旧恨一起算,把苏冷折腾得够呛。

    这事实在太丢人,加上想避开小竹的追问,于是含含湖湖一语带过。

    小竹缓缓点头,当年蒲家二房夫人办宴会请苏冷,苏冷答应却没来。

    二房夫人失了面子,让人去砸了苏冷的场子。

    结果砸上铁板。

    谁想到她爹居然会为一个妓女出头?

    蒲家也不是吃素的。

    两人你来我往,仇越结越大。

    如果有能力报复对方,恐怕双方都不会放过。

    “我婆婆如今躲着不敢出门,非要让蒲瑜出面。”

    元小娘继续道:“蒲瑜的性子你也知道,从来受不得半点委屈,何况还是让他去跟苏冷低头。你可能还不知道,他跟苏冷有过一段,还闹得很不愉快。”

    有些事不能说,因为更丢人。

    比如蒲瑜以搭救之名,逼迫苏冷屈从。

    苏冷快被她婆婆折腾死了,自然同意。

    然后,被她抓奸在床。

    当时她哪知道自己公公跟苏冷有一腿。

    就闹!

    闹着闹着,事情漏了,成为家丑,只能全力压下。

    不提元小娘没说的,只说元小娘说的这些,已经让小竹直犯晕。

    心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死活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风沙这会儿全都明白了。

    元小娘在这里遇上他八成是巧合,请他上来肯定是故意的。

    嘴上的话看似说给小竹听的,其实每句话都是说给他听的。

    恐怕苏冷针对蒲家二房做了点什么,于是想求他约束苏冷。

    他当然不想插手这种烂事。

    “容儿,我的好容儿。”

    元小娘捉住小竹的手:“你跟苏冷关系不错,帮我向她求个情,就当给我面子,让她高抬贵手吧!别要我家宅不宁,日子都没法过了。”

    “苏冷又不听我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小竹好生为难,转念问道:“对了,她又攀上哪根高枝了?”

    元小娘不做声,就看风沙。

    小竹顺着视线看到风沙,一开始尚有些疑惑,迅速恍然,失声道:“是你。”

    风沙脸色不大好看,这还真是人在旁边坐,祸从对面来。

    感觉自己长一百张嘴都讲不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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