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十五.Knightley

    雨天,墓地访客稀少。

    低矮的墓碑错落有致,湿润的青苔爬上碑石,增添了二十多年的沧桑感。水滴在石碑凹陷刻字上汇聚,蜿蜒而下,滴落在花束中,手上撑着伞,耳边滴答声不停。

    今年,父亲也没有按时到场。

    我习以为常,闭眼祭拜我的母亲安德莉丝。

    墓碑上贴着老照片,是她年轻时候的模样,可惜不是彩色的。我的金发碧瞳遗传自她的容貌,父亲曾说我们有六分相像,讽刺的是,我从没见过父亲对着我的脸露-出任何怀念的情绪。

    手机嗡嗡作响,我睁开眼,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拿出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按下接听。

    来电人是老奈特利先生的特助。

    “奈特利小姐,夫人临时住院,先生让我转告你他可能会晚点到。”

    我仿佛听到风吹落叶的声音,对电话里的内容毫无兴趣,于是挂断了电话。

    父亲来不来是他的事,正好,我并不想与他在母亲的墓碑前相聚。

    人活着的时候不肯回家,人死了再来虔诚祭奠,听起来怎么着都透露一股虚情假意。

    不止父亲,其实,我也如此。至今,我对母亲是愧疚的。在最后的日子里,因害怕被疯了的她打死,我跑向了父亲的阵营,不曾在探望她。

    指间的红宝石戒指好似在隐隐发烫,我知道她作为与我血脉相连的母亲,已经原谅了我。

    我淡声说:“谢谢您。”

    感谢她赐予我生命,和为数不多的亲情。

    余光有人影靠近,挟着雨,脚步声沉稳,他在距离我两米的位置站定。

    我闻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很新鲜,看来在这附近窥伺多时。

    我没有拆穿他,开口问:“午休时间?”

    “嗯。”他单手抱着捧花,看向墓碑,“我之前听老奈特利先生说今天是你生母的祭日......过来看看。”

    “你真好心。”我扭头,唤他,“马尔福先生。”

    细雨朦胧,他穿着黑色大衣,围着一条深灰色的围巾,冷白的皮肤显得有些阴郁,神情澹然地瞥了我一眼。

    马尔福弯腰放下一捧白百合,平声道:“不用对我说反话,海伦,我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定位是个混-蛋。”

    我不以为然:“混-蛋只是德拉科·马尔福的其中一个标签。”

    他摆花的动作顿了顿,回头仰脸看我:“怎么说?奈特利小姐觉得骂我的词一个还不够?”

    我撑着伞,往他的方向遮了遮,阻断往他俊脸上落的雨珠,伞下,我们的视线相接:“其实,不做我的丈夫,有时候,我觉得你还不错。”

    “是的,”他扯唇,仍认为我在嘲讽他,自贬,“我偶尔也当个人。”

    我摇摇头,用认真的语气告诉他:“不,我是说真的,与我父亲相比,你已经够好了。”

    马尔福挑眉,半信半疑地盯着我。

    我让他先起来,顺道把伞柄递过去,他自然地接过,撑在我们头上。

    雨下,黑伞的阴影笼罩着,混着一股墓地里湿润的青草香,他的肩膀与我离的很近,臂环上的小蛇游进了贝母扣,像是在为我和它的主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马尔福清了清嗓,视线却瞧着前面:“好在哪儿?”

    我浅浅勾唇,看向墓碑上母亲的照片:“至少,你每年会独自祭拜阿斯托利亚小姐,对吗?”

    雨丝好像停止一瞬。

    “海伦......我......”他转头看向我,目光先是诧异,接着拧了拧眉,欲言又止。

    我想他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责怪他在婚姻里不够忠诚,却没想好怎么与我解释。

    “我只是就事论事,你不要往其他地方乱想,”我继续看向母亲的墓碑,叹道,“你还知道缅怀前妻,而我的父亲似乎很早就将我的母亲遗忘了。无论有没有感情,他们好歹是夫妻一场,平常人就算是朋友去世,也会有人怀念吧。虽然我不清楚你对阿斯托利亚小姐是什么感觉,但是你在她死后,精心照顾斯科皮,一直好好维系与格林格拉斯家的关系。同你结婚前,我也在魔法部听过一些传言,你这些年好像在帮助被食死徒们伤害过的家族。”

    “所以我想,至少你心存善心。”

    “是感恩。”马尔福突然幽声打断我,我望过去,看到他垂眼盯着地面,半张脸透出一丝复杂的神情,似是苦恼。

    他停顿片刻,长吁口气,侧眼缓缓看着我,灰暗的瞳眸泛起微光。

    “对于阿斯托利亚的感觉,应该是感恩。”马尔福说,“有一点我必须承认,我很自私,先后利用两段婚姻为家族谋求出路。我知道我这样做对她不公平,所以竭尽所能让她过得开心,可一些事我改变不了,比如说命运,比如说感觉,我无法阻止病魔要带她走,也无法......爱上她。”

    第一次听马尔福主动说关于前妻的事情,我有些惊讶,忽而想起厄休拉夫人的话,试探道:“我可以问问吗?为什么阿斯托利亚小姐临终前,你没有及时到场?”

    厄休拉夫人的转述里,阿斯托利亚小姐应该是很喜欢他的。

    马尔福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沙哑:“她提前一周给我寄了信。”

    “......”

    我没有插嘴,觉得剩下的时间应该当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这是属于马尔福的过去。

    “一直以来我觉得我掩饰得很好,但阿斯托利亚其实都知晓,她知道我不爱她,在信里把斯科皮托付给我,希望临终时我不要去看她,因为怕自己走不掉,她的病折磨她太久了,想要走得干脆些......阿斯托利亚的善良,一直关照我到了最后一刻。”

    “我知道自己不该重蹈覆辙,可金钱与权利的诱惑力让我无暇去思考感情,我也一直在逃避,于是心存侥幸,接受了你父亲的邀请。”

    “我以为我能做到这辈子都不会去爱一个人,或者说我不配被爱......”

    我愣神一瞬,马尔福投来的眼神里似乎有些伤怀和歉意。

    他说:“离开我,也许你是对的,海伦。”

    我抿了抿嘴,迟迟没有开腔。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细想我答应联姻的初衷,除了应允父亲之外还有什么。

    首先,我没有反感联姻,我的生活里感情并不是第一位,大概也受父母影响,不太相信会有至死不渝,坚定不移的爱情。说实话,我不缺男人,之所以我会说自己的感情史犹如一张白纸是因为我不会去主动爱一个人。

    那些男人在我的生活里,仿佛调节剂。

    我耸了耸肩,对他说:“往好的想,你还没有坏到失去爱人的能力,这可比我的状况好多了。”

    男人许久没有回应,似在认真思考我的话。

    “马尔福,”我的视线无意扫过他用围巾挡住的后脖,顿了顿,出声问,“昨晚和我上-床的男人,是你吧。”

    头上的伞细微抖了抖,雨逐渐变大。

    “......嗯。”马尔福的声音有些僵硬,“你记得?”

    “有点印象......你脖子后面的掐痕露-出来了,抱歉,昨天对你下手重了些。”说着,我淡定地抬手看眼腕表,拿出魔杖,准备离开,“总之谢谢你今天来看我母亲,我下午还有工作,先告辞。”

    语毕,我幻影显形离开,留他一人在雨中沉默。

    不是逃避,是为了保持头脑清醒。

    活到今天,我也差不多对自己有个清晰的认知。

    在我眼里,浪漫,爱情,性,他们之间可以毫无关系。

    我被弗兰克·加西亚的浪漫打动。与德拉科·马尔福再三沉溺于□□。

    而爱情,始终属于我,因为只有我才能决定爱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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