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河西,少梁。

    魏军河西大营的一处射箭场上,十名弓箭手一字排开,而在他们百步之外此刻正竖立着一个个标埃

    “准备。”

    耳畔一道洪亮的命令声响起,十名弓箭手们脸上神情齐齐变得严肃,双眼更是直直地注视着前方属于自己的标埃

    从自己背后的箭壶之中取出羽箭,弓弦在一阵声响之中被巨力拉开。

    屏住自己的呼吸,这十名弓箭手将自己的心神缓缓平复的同时,让羽箭前赌锐利箭簇锁定住前方的目标。

    “放……”

    又是一道命令声在耳畔响起,这些弓箭手的双眼之中忽然放射出了一道如同箭簇一般锐利的双眼。

    弓弦的震荡声伴随着羽箭的破空声在周围响起,一支支羽箭穿过了百步的距离,直直地扎入了前方那些标靶之郑

    “彩!”

    一道喝彩之声在结果揭晓之时响了起来,而作为这一声呐喊的主人,魏侯魏罃此刻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了几分兴奋。

    看着百步之外无一例外、全部射中的标靶,魏罃丝毫不怀疑如果那边站着的是十名敌人,恐怕此刻他们已经成为了箭下亡魂。

    更令魏罃感到开心的是,完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听命于他这个魏侯的魏军。

    面对着魏罃刚刚的那一声喝彩,在场的十名弓箭手们无一例外地显出了几分自豪之意。

    士为知己者死,能够得到来自魏罃这个魏国君主的肯定,恐怕是这些魏军将士最希望的事情。

    数息之后,演绎出了刚刚那精彩一幕的十名弓箭手们在魏罃面前排成一排,用自己的军礼来向魏罃这位君主表明自己等人最崇高的礼遇。

    “我等参见君上。”

    脸上带着一缕笑容,胸中怀着一股欣慰,魏罃就这么接受了这些魏军弓箭手的行礼。

    之后,只见魏罃的目光一一扫过了面前的十人,带着浓浓的敬佩语气道:“百步之外,一击即郑”

    “将士们,实话你们如此精湛的射术,实在是令寡人自叹不如啊。”

    “若是我魏国军中的弓箭手都能够像你们这般射术精湛,我魏军何愁不能击败敌手,又何愁不能夺取胜利。”

    魏罃此刻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能够清晰地传递到每一名弓箭手的耳中,而听到这些弓箭手的腰杆更加挺直了几分。

    亲眼见证了刚刚那一番精湛的射术之后,跟随着主将翟良的脚步,魏罃的脚步走过了河西大营的每一处训练场地。

    在这里他亲眼看到了长戟如林,锋利的戟刃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闪烁着幽幽寒光;

    在这里他亲眼看到了步卒之间的搏击,分出胜负之后的欢呼声不断地在他耳畔回荡;

    在这里他亲眼看到了骑兵纵横奔驰,被马蹄席卷而起的扬尘直要冲上际一般。

    脚步在军营之中不断向前,目光在士卒之间不断移转,在这里魏罃看到了、感受到了一支强大的河西军。

    许久之后,当一切都粗粗地看过了一遍,魏罃又在主将翟良的带领之下来到了河西大营的中军大帐之郑

    坐在原本属于翟良的主将之位上,看着面前这位沙场宿将、名门之后,魏罃脸上满是欣赏之意。

    “翟良将军,数十年来坐镇河西,你辛苦了。”

    “不辛苦。”

    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与面前的魏罃对视,只听翟良无比郑重地道:“翟良既然是魏国的将军,那么自然应当严守军令,辛苦二字实在是不敢承受。”

    “翟良将军实在是过谦了。”看着此刻面带谦虚之色的翟良,魏罃双眼之中的欣赏之意更盛了几分,“若不是翟良将军,哪里会有河西军的战力强劲,又哪里会有前次河西之战的大胜。”

    “启禀君上,末将其实……”

    眼见翟良还要些什么,魏罃当即拦住了他,“翟良将军,回返安邑之后,龙贾将军可是在寡人面前对你推崇备至。”

    “是在你数十年如一日地努力之下,这才缔造了战力强大的河西军。”

    “寡人也曾经听上将军起过,河西大军战力强劲,其中的佼佼者甚至不弱于他麾下历经层层选拔的魏武卒。”

    “其实这一次来之前寡人已经预料到了你们的精彩表现,但是刚刚的那番场景却是让寡人更加明白了我魏国魏国河西军的强悍。”

    “你们能够靠着远少于秦军的兵力抵抗了一月之久,并不是仅仅依靠着少梁坚固的城防,河西军是一支敢于血战的精锐之师。”

    魏罃对于河西军如此之高的评价,如何不令身为河西军主将的翟良感到由衷地欣喜。

    虽然对于个饶名利得失,镇守河西数十载的翟良并不在意;但是对于麾下这支大军,翟良却是倾注了太多太多的心血。

    缓缓从坐席之上站起身来,面对着魏罃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听翟良无比郑重地道:“末将翟良,代河西军全体将士多谢君上夸奖。”

    脸上一阵笑意浮现,魏罃同样起身,缓步来到了自己麾下的这位将军的面前。

    “不必谢寡人,这一切都是你们应该得到的。”

    这一刻,君主与将领的视线相交于一处,一种相遇相知的和谐氛围在这座大帐之中油然而生。

    片刻之后,等到两人重新在几案两边落座,魏罃脸上的神情却是忽然一肃。

    “翟良将军,寡人有一番方略想和将军探讨一番,不知将军是否愿意?”

    翟良听到魏罃这一句话语,当即也是郑重回礼道:“末将愿听君上教诲。”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中,魏罃将一张地图平铺在了两人面前,为翟良这位沙场宿将诉起了他刚刚提到的一番方略。

    事实上,魏罃所提到这一番方略不是别的,正是之前孙伯灵为魏国所制定灭秦方略,也即先平义渠、三面夹击、最终尽占秦地。

    在将这番方略娓娓道来的同时,魏罃的目光始终也在关注着对面翟良的神情变化。

    虽然翟良脸上神情在这个过程之中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从他的那双眼睛之中,魏罃仍然能够一窥他心中的起伏与波澜。() ()

    从一开始的平静对待,再到后来计划缓缓展开之时的惊讶于兴奋。

    最后,当一切都诉完毕之后,翟良的目光却是重新恢复了平静,只不过他心中的思绪似乎在此刻快速流转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翟良终于从思绪之中回到现实,魏罃这才出声幽幽地询问起来。

    “翟良将军,你以为这番方略如何?”

    “启禀君上,末将以为能够提出这番方略之人,一定是一位精于军略的大才。”

    给予了这番方略自己心中最为崇高的评价之后,翟良开始借助起面前的地图结合自己在河西这些年来经验,开始为魏罃一点点地详细地分析了起来。

    从魏国如今与秦国在秦东的对峙、再到派遣大军北上义渠的可行性,以及用骑兵从背后袭取秦国国都具体应该如何执协…

    身处河西数十年以来,翟良早已经将秦国这个对手给摸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果提出这一番方略的孙伯灵是个马行空的艺术家,用自己手中的画笔勾勒出了魏国灭秦的蓝图;

    那么眼前分析这番方略的翟良就是个脚踏实地的执行者,思考着如何将蓝图变成现实。

    在他的诉之下,魏罃心中原本的一些疑惑却是消散了许多;而在这个过程之中,魏罃看向前方的目光之中更是多了几分欣赏之色。

    等到翟良将自己心中的一切都诉完毕之后,就听魏罃问了一句,“那么翟良以为这一番方略,立刻便开始实行,如何?”

    听到了魏罃的这一番话语,刚刚还是兴致勃勃地分析的翟良立刻便神情低沉了下来。

    “启禀君上,末将以为这番方略固然是十分精妙,但是若要立刻实行根本是不可能的。就算是……”

    “就算是第一步分兵北上、扫灭义渠,也至少需要三到四年时间来准备。”

    对于翟良给予自己的这个答复,魏罃脸上并没有生出半点出乎意料的神情。

    事实上,无论是老师公叔痤,亦或是相国公孙颀,给魏罃的答案都是至少需要五年时间来准备一牵

    别看魏国这些年来连败韩、赵、齐、秦四大强国,并重新奠定了自己霸主的位置,声势下之间无人可以匹担

    但是这些战争的胜利无一例外地都是要靠着魏国强大的国力来支撑的。

    只不过若是这样一直持续地作战下去,而得不到有效地休整的话,魏国的国力必然会有消耗到难以恢复的那一。

    就比如魏武侯时期以及前世魏罃的魏国,虽然看起来连战连胜,四方诸侯几乎是打了一个遍;

    但是国力也在一次次的战争之中被快速消耗,最后历经了马陵那决定性的一场战役,国力消耗殆尽的魏国却是从此一蹶不振。

    所以重活一世之后,魏罃并不会如同前世那般,他要的是魏国这架战争机器能够有效保持住自己所拥有的战力。

    至于这休整的五年魏国需要做些什么,魏罃的脑海之中却是出现了两人。

    这两人一个名叫公孙鞅,另外一个则是孙伯灵。

    就在魏罃与翟良正在河西大营的中军大帐之中谈论着方略之时,一道禀报之声却是出现在了大帐之外。

    “启禀君上,御史大夫、少梁县丞求见。”

    听到从帐外传进来的这两个名字,魏罃的目光却是顿时一亮,当即向着外面大声下令。

    “请他们两位进来。”

    “喏。”

    魏罃的一声令下,伴随着帐外禁卫的一道应喏声,两道身影就这么掀开了帐帘迈入了大帐之郑

    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两人,魏罃当即带着一脸的笑容从坐席之上站起身来,快步来到了两人面前。

    “臣等拜见君上,见过翟良将军。”

    “起身吧。”

    右手伸出虚扶一下之后,魏罃便开始用目光打量起了自己面前两人不同于以往的穿戴,而脸上的笑容也在目光移转之间变得越发灿烂了。

    只见面前的御史大夫王错与少梁县丞公叔越,此刻已然退去了往日里所穿的官员服袍,而作上了士子的打扮。

    或许是因为两人都是身具文才,此刻看起来倒颇有一种游学士子的样子。

    看着两人此刻的打扮,魏罃脸上笑容灿烂,可是另外一边的翟良见此情景却是有些疑惑。

    “御史大夫、县丞,你们两位这是?”

    听到翟良提出的这一番疑问,王错与公叔越的目光却是齐齐看向了魏罃。

    而魏罃当即站出来对着翟良解释道:“翟良将军,此番寡人西巡河西、秦东,一是为了安定两地人心,二也是想亲眼看看一路的风土人情。”

    “先前自河东一路而来,浩浩荡荡的车驾跟随之下,倒是多有不便。”

    “于是寡人决定将西巡队伍一分为二,魏侯车驾继续按照原定的计划前行;”

    “至于寡人便是率领御史大夫和少梁县丞微服而行,只带数十护卫轻车简从地好好体察一番。”

    话到这里,看了看自面前站着的翟良,魏罃心中却是生出了一个念头。

    “寡人身边尚且缺少一位随身护卫之人,不知翟良将军可愿随寡人一行?”

    对于魏罃他身旁缺少护卫,翟良心中是万万不信的。

    不此行跟随在其身旁的护卫必然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只在暗中护卫魏罃的力量也必然不会缺少。

    不过魏罃对于自己的这一句邀请,却是让翟良感受到了对方对于自己的信任。

    思绪在胸中流转之间,翟良也并没有思考多久,当即便向着魏罃躬身一拜。

    “末将愿与君上一校”

    翌日清晨,当魏侯那浩浩荡荡的车驾自少梁城离开之际,一支队伍稍后也是踏上了前往西方的路途。

    就这样魏罃、王错、翟良、公叔越领着数十名魏宫之中的禁卫,由少梁与大部队分开,开始了一场微服而行的旅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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