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奏此时的心情俨然是很想杀人。
突然被强制断开神经连接，她的意识仍然有一半停留在充满着灿烂阳光的地中海竞技场上。
光明和阴暗，两边的环境对比太过强烈，她头晕脑胀，一时根本缓不过劲来。
而且，被安吉丽卡的飞刀正中胸口的剧痛还滞留在她身体中。在游戏中接收到的痛觉模拟信号也对她现实中的身体造成了影响，在旁人看来，她一定在癫痫似的发抖吧。
……问题是，她明明不用吃下这一击的。
启奏带着怨忿的目光，气不打一处来地瞪着身后的——没错，又是辛洛。
她张张嘴，刚想质问他都干了些什么，对方却反咬一口：
“你怎么现在还在神经连接？”
然后，他又继续道：“你被强制拉起来加班了？这可不行，怎么能不让人休息？”
“……”
启奏揉着太阳穴，有些疲惫地整理着词句。
然而，强制断开神经连接的冲击还是过大，她脑子里全都是闪现着电光的碎片，根本连缀不成完整的句子。
简而言之，每回神经连接之后，她都跟个傻子似的。得好一会儿才能恢复正常的智商。
使用神经接口会对中枢神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这已经是公认的事实。
不仅如此，还会影响人的正常寿命。在颈后开了神经接口的青少年，预期寿命大多不超过三十岁。在年龄只有个位数时就做了手术的尤其如此——比如像启奏这样的。
本来如果次次都能正确地拔出和插入接头，还稍微没那么严重。
但这里毕竟是下层，哪有那么好的卫生条件，又哪有那么多耐心让你一步步执行完安全程序。
他们不过是消耗品，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直接随手一拔一插就完事了，谁会管那么多呢。
如果换做巴德或者耶维尔来操作，好歹还会注意下。但是其他人……他们恐怕还巴不得看她早点死。
为什么？因为她的天赋吧。
在整个地下城，启奏的神经连接相性是最高的那一批。换句话说，她的神经能够和计算机近乎完美地契合，信号传递灵敏，延迟小，这使她在沉浸式游戏中有着得天独厚的反应速度优势。
因此，巴德也经常把难度较高的活儿安排给她来做，比如一些pvp刷分的客单。
明面上，大家的待遇都一样，都是境遇悲惨的工具人。然而在私下里，攀比心理还是存在着。
就好像做狗也分看门的和给主人□□的。
有不少人只是单纯看不得她好，没有别的。他们自己也许都意识不到，只是往往在经过她位置的时候，顺手将她的接口给薅下来，然后插回去。
借口也很好找，就说接口自己松了。手术做得不好是会有这种情况。
反正她相性好，工作效率高，这点中断算不了什么。不是吗？
总之，就是这样的状况。
启奏一向争不过他们，也懒得和他们争。和朝夕相处的人撕破脸有什么好处呢。
这次就更是如此了，在非工作时间违规连接其他游戏，是她有错在先。
虽然耶维尔不会出卖她，但别人可就说不好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啥问题都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揽。反正巴德也不会真的惩罚她。
再说了，这儿的人都一样，不过是早死和晚死几年的区别。跟他们计较什么。
她打心眼里看不上他们，看不上这个地方，看不起这个能滋养出“地下城”这种存在的世界。所有人一起在地底下烂完了算了。
“这是在干什么？”耶维尔走了过来。
他本来在打盹，被计算机提示启奏连接中断的声音惊醒了，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我看她怎么在额外工作。”辛洛解释说。
“这个嘛，你别管了。她、我和老大都知情的。”耶维尔眉头一皱，说道。
耶维尔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要替她在巴德面前兜着；暗示她可以放下心来了。
“好吧，但你还是注意着点儿，别熬夜把精神熬坏了。”辛洛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走掉了。
启奏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狭窄的小窗。时间大概是凌晨，天色是半亮不亮的状态。
“到我房间里来吧。”耶维尔对她说。
她听话地站起来，跟着他走进了工作间。
耶维尔把门关上。
“你一宿都没睡？”
启奏耸了耸肩。这种事情无所谓承认不承认的，反正耶维尔也看得出来。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还是注意多休息啊。”耶维尔叹气，“以后你把当天的工作做完了，我这边帮你连上，你想玩就可以玩。”
她轻轻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耶维尔换了个话题：“那，感觉怎么样？好玩吗？我特意没给你上系统，应该很真实吧？”
他说的“上系统”指的是，平时为了提高效率，巴德给他们弄的一套专门的辅助系统。进行代打的工作时，他们会被削减包括嗅、味、触等感官在内，一切冗余数据的摄入，只留下必要的数值判定。
但是这一次，因为她说自己想要“玩”游戏，耶维尔并没有使用那个系统。启奏很感激这一点。
“确实很真实。很好玩。”
“那当然，毕竟是大公司开发的游戏呢。”耶维尔笑了。
“那个Universe公司很厉害吗？”
“岂止是厉害。在上层几乎就是只手遮天。”
“……”启奏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耶维尔，我可以上一下网吗？”
“怎么了？你有什么想查的？”
“我想查一下代号U的游戏说明。”
启奏没有说假话。她是真的很好奇。但她并不是为了让自己在游戏中变得更强。而是——她想要知道一些更基本的设定，比如，那个少年神究竟是什么来头。
在完成新手副本后，每个人都会进入那个神殿，接受他的“赐福”吗？这究竟只是个噱头，还是有更深层次的意味？
每个副本的世界观都是独立的吗？还是冥冥之中自有联系？代号U的世界真的有所谓的“神”吗？
也许是因为当时少年神的语气太过挑衅，她发现自己对这件事意外地在意。
“嗯，你放心查吧，我这边IP地址都已经抹掉了。”
耶维尔把座位让给她，自己则坐在一旁的箱子上。
他看着少女穿着宽大而破旧的T恤衫，盘腿坐在电脑椅上，手指如飞地敲击键盘。
她在引擎里输入“代号U”几个字，很快就顺藤摸瓜找到了游戏官网以及官方论坛。
开屏横幅就是“代号U第三次内测正式开始”的标语。她看了一下时间，是三天之前。
看来快递送到地下城这里还是有延迟的。按理说，在开始测试前，游戏舱就应该寄到玩家手里。
……算了，不要再想那个游戏舱的事了，只是给自己心里添堵。
启奏甩了甩头继续进行搜索。
她先是查看了“游戏介绍”板块。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副本并没有一个统一的世界观，起码明面上没有写。
着重提示，有些副本似乎含有惊悚、血腥、猎奇元素，并且写明未满16岁、以及患有心脏病、精神疾病的用户不得游玩。
接着，她又点开了官网上的论坛入口。
页面一加载出来就是五花八门的帖子，都快把屏幕挤爆了。
像“新玩家入坑指南”“三测氪金收益一图流”“秀出你们的捏脸”“奇葩副本剧情分享合集”等等。每个帖子旁边都贴着表示热度的火焰标志。
启奏略过那些，直接点开了右上角小小的搜索栏。
她键入“神”……觉得限制太宽泛了，又依次加了“天赋技能”“神殿”“少年”“雕像”几个关键词。
出来的帖子却是“你们的天赋技能都是什么？我怀疑给我生成技能的ai有神经病”。以及“神话级天赋技能登场，看一眼就把人变成石雕”之类。
查不到。
也许那真的只是……随机生成的……噱头。
启奏叹了口气，将电脑椅一推，站起身。
“怎么了？”
“我查完了，先走了。”
接下来一整天，启奏仍然是在平平无奇的工作中度过的。
作为游戏代练的工作内容是她已经重复过无数遍的，操控着别人的账号，刷着不属于自己的等级和装备。
这样的日常她已经习惯了。
不过今天，因为心中有所企盼，她的效率也十分之高。提前就把巴德尔交代给她的任务完成了。
于是，到了晚上，她就在耶维尔的帮助下再次连入了代号U的世界。
【外部链接已建立。正在登入游戏……】
【登陆成功。欢迎来到“代号U”。】
突然被强制断开神经连接，她的意识仍然有一半停留在充满着灿烂阳光的地中海竞技场上。
光明和阴暗，两边的环境对比太过强烈，她头晕脑胀，一时根本缓不过劲来。
而且，被安吉丽卡的飞刀正中胸口的剧痛还滞留在她身体中。在游戏中接收到的痛觉模拟信号也对她现实中的身体造成了影响，在旁人看来，她一定在癫痫似的发抖吧。
……问题是，她明明不用吃下这一击的。
启奏带着怨忿的目光，气不打一处来地瞪着身后的——没错，又是辛洛。
她张张嘴，刚想质问他都干了些什么，对方却反咬一口：
“你怎么现在还在神经连接？”
然后，他又继续道：“你被强制拉起来加班了？这可不行，怎么能不让人休息？”
“……”
启奏揉着太阳穴，有些疲惫地整理着词句。
然而，强制断开神经连接的冲击还是过大，她脑子里全都是闪现着电光的碎片，根本连缀不成完整的句子。
简而言之，每回神经连接之后，她都跟个傻子似的。得好一会儿才能恢复正常的智商。
使用神经接口会对中枢神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这已经是公认的事实。
不仅如此，还会影响人的正常寿命。在颈后开了神经接口的青少年，预期寿命大多不超过三十岁。在年龄只有个位数时就做了手术的尤其如此——比如像启奏这样的。
本来如果次次都能正确地拔出和插入接头，还稍微没那么严重。
但这里毕竟是下层，哪有那么好的卫生条件，又哪有那么多耐心让你一步步执行完安全程序。
他们不过是消耗品，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直接随手一拔一插就完事了，谁会管那么多呢。
如果换做巴德或者耶维尔来操作，好歹还会注意下。但是其他人……他们恐怕还巴不得看她早点死。
为什么？因为她的天赋吧。
在整个地下城，启奏的神经连接相性是最高的那一批。换句话说，她的神经能够和计算机近乎完美地契合，信号传递灵敏，延迟小，这使她在沉浸式游戏中有着得天独厚的反应速度优势。
因此，巴德也经常把难度较高的活儿安排给她来做，比如一些pvp刷分的客单。
明面上，大家的待遇都一样，都是境遇悲惨的工具人。然而在私下里，攀比心理还是存在着。
就好像做狗也分看门的和给主人□□的。
有不少人只是单纯看不得她好，没有别的。他们自己也许都意识不到，只是往往在经过她位置的时候，顺手将她的接口给薅下来，然后插回去。
借口也很好找，就说接口自己松了。手术做得不好是会有这种情况。
反正她相性好，工作效率高，这点中断算不了什么。不是吗？
总之，就是这样的状况。
启奏一向争不过他们，也懒得和他们争。和朝夕相处的人撕破脸有什么好处呢。
这次就更是如此了，在非工作时间违规连接其他游戏，是她有错在先。
虽然耶维尔不会出卖她，但别人可就说不好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啥问题都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揽。反正巴德也不会真的惩罚她。
再说了，这儿的人都一样，不过是早死和晚死几年的区别。跟他们计较什么。
她打心眼里看不上他们，看不上这个地方，看不起这个能滋养出“地下城”这种存在的世界。所有人一起在地底下烂完了算了。
“这是在干什么？”耶维尔走了过来。
他本来在打盹，被计算机提示启奏连接中断的声音惊醒了，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我看她怎么在额外工作。”辛洛解释说。
“这个嘛，你别管了。她、我和老大都知情的。”耶维尔眉头一皱，说道。
耶维尔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要替她在巴德面前兜着；暗示她可以放下心来了。
“好吧，但你还是注意着点儿，别熬夜把精神熬坏了。”辛洛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走掉了。
启奏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狭窄的小窗。时间大概是凌晨，天色是半亮不亮的状态。
“到我房间里来吧。”耶维尔对她说。
她听话地站起来，跟着他走进了工作间。
耶维尔把门关上。
“你一宿都没睡？”
启奏耸了耸肩。这种事情无所谓承认不承认的，反正耶维尔也看得出来。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还是注意多休息啊。”耶维尔叹气，“以后你把当天的工作做完了，我这边帮你连上，你想玩就可以玩。”
她轻轻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耶维尔换了个话题：“那，感觉怎么样？好玩吗？我特意没给你上系统，应该很真实吧？”
他说的“上系统”指的是，平时为了提高效率，巴德给他们弄的一套专门的辅助系统。进行代打的工作时，他们会被削减包括嗅、味、触等感官在内，一切冗余数据的摄入，只留下必要的数值判定。
但是这一次，因为她说自己想要“玩”游戏，耶维尔并没有使用那个系统。启奏很感激这一点。
“确实很真实。很好玩。”
“那当然，毕竟是大公司开发的游戏呢。”耶维尔笑了。
“那个Universe公司很厉害吗？”
“岂止是厉害。在上层几乎就是只手遮天。”
“……”启奏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耶维尔，我可以上一下网吗？”
“怎么了？你有什么想查的？”
“我想查一下代号U的游戏说明。”
启奏没有说假话。她是真的很好奇。但她并不是为了让自己在游戏中变得更强。而是——她想要知道一些更基本的设定，比如，那个少年神究竟是什么来头。
在完成新手副本后，每个人都会进入那个神殿，接受他的“赐福”吗？这究竟只是个噱头，还是有更深层次的意味？
每个副本的世界观都是独立的吗？还是冥冥之中自有联系？代号U的世界真的有所谓的“神”吗？
也许是因为当时少年神的语气太过挑衅，她发现自己对这件事意外地在意。
“嗯，你放心查吧，我这边IP地址都已经抹掉了。”
耶维尔把座位让给她，自己则坐在一旁的箱子上。
他看着少女穿着宽大而破旧的T恤衫，盘腿坐在电脑椅上，手指如飞地敲击键盘。
她在引擎里输入“代号U”几个字，很快就顺藤摸瓜找到了游戏官网以及官方论坛。
开屏横幅就是“代号U第三次内测正式开始”的标语。她看了一下时间，是三天之前。
看来快递送到地下城这里还是有延迟的。按理说，在开始测试前，游戏舱就应该寄到玩家手里。
……算了，不要再想那个游戏舱的事了，只是给自己心里添堵。
启奏甩了甩头继续进行搜索。
她先是查看了“游戏介绍”板块。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副本并没有一个统一的世界观，起码明面上没有写。
着重提示，有些副本似乎含有惊悚、血腥、猎奇元素，并且写明未满16岁、以及患有心脏病、精神疾病的用户不得游玩。
接着，她又点开了官网上的论坛入口。
页面一加载出来就是五花八门的帖子，都快把屏幕挤爆了。
像“新玩家入坑指南”“三测氪金收益一图流”“秀出你们的捏脸”“奇葩副本剧情分享合集”等等。每个帖子旁边都贴着表示热度的火焰标志。
启奏略过那些，直接点开了右上角小小的搜索栏。
她键入“神”……觉得限制太宽泛了，又依次加了“天赋技能”“神殿”“少年”“雕像”几个关键词。
出来的帖子却是“你们的天赋技能都是什么？我怀疑给我生成技能的ai有神经病”。以及“神话级天赋技能登场，看一眼就把人变成石雕”之类。
查不到。
也许那真的只是……随机生成的……噱头。
启奏叹了口气，将电脑椅一推，站起身。
“怎么了？”
“我查完了，先走了。”
接下来一整天，启奏仍然是在平平无奇的工作中度过的。
作为游戏代练的工作内容是她已经重复过无数遍的，操控着别人的账号，刷着不属于自己的等级和装备。
这样的日常她已经习惯了。
不过今天，因为心中有所企盼，她的效率也十分之高。提前就把巴德尔交代给她的任务完成了。
于是，到了晚上，她就在耶维尔的帮助下再次连入了代号U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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