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声逐渐隐熄,随着穿过海岛的风渐渐沉睡。

    一番醉言如此消弭,不知是否有人放到心上,只是本应该的沉沉睡去的曦月,清明的眸子在望了一眼幽深的远处后,蓦然阖上。

    未来?她说的未来能有多远?

    表面上曦月合眼休息,可识海却在调用天书自从这些时日她的神力在天书的帮助下提神愈发快速,她与天书的联系也越发紧密,天书记载的一些秘辛,不用允许,也可以自行调看。

    天书还曾说如今的它不是完整的,天书一半供奉于天枢塔,另一半不知所踪,若能找齐,天书说是于她是大有裨益。

    只是曦月按照天书曾告诉的方式,一则找一些风寻楹能修炼的基础法术,二则则是未来。

    前者很快便出现在她脑海,后者则是在那些功法文字消失后,看到的便是一片虚无。为何看不见未来?

    警告,警告,001号宿主尝试窥探天机。

    警告——警告——

    这样尖锐的警报声,曦月自然是听不见的,只是疑惑那迷雾散尽之后的为何能窥探的是另一片荒凉的景色。

    雪原与阳光割裂为两个世界,她似乎站在交界线的中心,抬眸,明艳的阳光从一侧探过来,照耀在飞舞的雪花之上,一半融化一半飘零。

    不似风寻楹口中的高楼林立,为何荒芜的连人烟都没有。

    曦月尝试控制自己能否往前几步,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轻呼:“曦月——”

    青年眸色温和,身姿挺拔,全然不似困于病痛的模样,阳光洒在青年的肩上,迸发出无线生机。

    曦月回眸,更多熟悉的面孔,友善的,敌对的,为何都在那一处?

    “月姐姐——”

    “曦月——”

    “灾厄——”

    那些呼喊声,如同梵音灌耳,将曦月的思绪尽数打断。心头的恐慌无限放大,她分明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却又能一一对应起来。

    为什么都在那边呢?

    曦月拔腿先前,可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挪动一步。

    四时颠倒,日月同天。

    “不......”细微的呢喃化在风雪中,忽然以她为界限,雪原一侧都开始坍塌,那直直开口的深渊之下仿若埋葬了无数冤魂,他们在哀嚎,他们在祈求。

    一半新生一半泯灭,似乎都以她为界限。

    那她是什么?

    是旧时代的遗留物?还是新时代的垫脚石?

    深渊中一双双手缠上曦月的身躯,扼住她的咽喉,止住她的双臂,扯住她的双腿,要把她一寸一寸吞噬。

    曦月长大了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直到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的时候,曦月倏忽睁开的双眼,立刻弹坐了起来。

    “怎么呢?做噩梦了吗?”青年温和的声音在耳畔,不似梦中的空灵悠远。

    冷汗几乎布满了曦月的额头,什么时候睡着了吗?刚刚的那一切仅仅是噩梦那么简单吗?

    曦月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忽然发现周围竟然警戒起来。

    忽听得一声嗤笑:“神都出身的也不过如此,我若是睡梦之中取你性命,你怕是早就身首异处。”

    曦月不用看便知道是谁?

    “慎言,我竟不知逆鳞都是嗜杀恶极之人?”

    时旭的声音从容不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宁栀在看着青年灰白的神色愤然转身。

    只是无人看见她眼神中仇恨与憎恶。

    曦月揉揉双眼,发现天际还未大白,但是刚刚还在熟睡的众人此刻都警戒起来,提着灯火警惕的看向四周。

    “何事?”

    风寻楹还在呼呼大睡浑然不知危机依然靠近。

    “逆鳞的探子来报说西陵城戒严。说是又逆党出没伤人。”

    “若我记得不错,我们这座岛离西陵城不算远,但西陵城戒严也不会立刻搜查过来,这是为何?”曦月思忖着,这西陵城中必然生了别的变故,但是她如今接触不到外界信息,也不知道具体如何。

    “逆鳞的探子......不会是那位传说中的‘蓑衣客’吧.......”左右没有别的线索,曦月倒是对这个探子来了兴趣,她已经见到了逆鳞首领权止,三当家重蒙空有蛮力,那传言中的二当家踪迹不定,连神族记载都只有寥寥数语。

    “蓑衣斗笠,飘渺无定。”

    “一苇而钓,风雨显现。”

    “潜伏无形,神力不详。”

    三次交手,三次记录,但竟然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就这样隐匿在人海中,为逆鳞提供情报吧。

    “时旭,你知道蓑衣客是谁吗?”

    时旭动作一滞,眉头微皱:“为何有这样的疑惑?”

    “只是在想这次传信的探子会不会是逆鳞那位从不露面的二当家。”

    “无人见过其真容”

    “连你也不知?”曦月好奇的瞧着时旭。

    时旭面显无奈:“不曾交手,只是远远见过一眼。”

    这么神秘?

    正当曦月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时,忽听到几声咳嗽,猛地站起来,药,她昏睡这几日,时旭估摸着都没吃缓解的药。

    “你是不是又没吃药?”

    时旭的面上闪过一丝心虚,即使很快隐藏,也被曦月捕捉到。

    曦月最是恼怒这样的时旭,把什么都看的淡漠,即使是自己性命攸关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他的过去有关,因为自她来到轩辕殿时,看到的时旭眉宇之间总是有一股化不开的愁绪。

    每每率领神众执行任务,他若是自己受伤,几乎也是放任不管,除了虞柝会主动给他处理之外,他的面容始终是波澜不惊的。

    那波澜不惊之下,为何是那样一颗死寂的心?

    是什么时候,有了一丝鲜活?她自己也记不清了。曦月总觉得她的记忆似乎有些问题,但也说不清楚。

    正当曦月急吼吼地拿水让时旭服药的时候,权止神色凝重突然出现在他们身侧。

    “曦月,有一事必须你来看看。”权止耐心解释着夜里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入睡后,紫垣先收到了传信,而后发现有生人潜入他们小憩的这座海岛。

    来请曦月主要是.......那人情况实在是.......

    权止瞧着拿黑漆漆的药丸,立刻安排了人去取温水嘱咐一定要盯着这个青年把药吃了,拽着曦月的袖子就走,本着权止语气中的凝重,曦月倒也没有挣扎只是边走边回头:“把药吃了,我回来会检查的。”

    “紫垣到底抓到了什么人?”

    权止没解释先揶揄了曦月一句:“哟,我以为你只关心你那好情郎呢?”

    “我若是如此,岂不是遂了你的愿?神都长老昏庸,你不是更能取而代之。”

    权止深知曦月这张嘴的厉害,不欲与她接着斗嘴,暗自腹诽,你如今和逆鳞在一块,在神都眼中与逆党无二。

    终于到了一间偏僻的小屋的门口,只是一到曦月便知道权止请她来的理由,隔着一道木门曦月已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只是不同往常,往常的血腥味会刺激到她,而这和那深海怪鱼一样,令人作呕。

    紫垣守在门口,不同于前几个时辰的针锋相对,神色平静的打开了门,那如同猛兽一样的嘶吼声,小小的身躯应当是被下了禁制动弹不得,只是难耐地不住挣扎。

    那如同小兽一样的孩子,分明没有多大,曦月蹲下尝试靠近,却被那血红色的眼珠死死瞪着,喉中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湿卷脏污的卷发糊在脸上,唯有那双宛若泣血的眼珠分外惹眼,只是曦月的心中此刻竟然生出了一阵没由来的恐慌,胸腔中那颗跳动的心愈发急促,几乎要跳出来一般。

    权止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适:“你怎么样?”

    曦月被血色的眸子盯得发慌,为什么会有恐惧?不是她读到的情绪,而是她的恐惧。

    她明明没有过这种情绪,只有那次时旭给她挡箭那一刻,心肝俱裂,失去的恐慌几乎要淹没了她。

    曦月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双手捻出一丝青绿色的神力,双指抵上那怪人的额间,神力似游鱼一般活过来,钻进身体。

    “你有治愈神力?”紫垣发出疑惑:“难道你真的是如外界传闻身负三种神力?两把神武?”

    那可不嘛,权止表示那可是自己亲眼所见,真是逆天的很。

    “你若真是神都那位前途无量的神使,为何要与我们混迹在一处?”

    这孩子忒没眼力见了,权止思忖着要把这俩人拉入伙呢。

    曦月暂时没理会紫垣倒不是她倨傲,只是他们自身的情况没必要和他交代清楚,而且眼前有个更为棘手的事情。

    “你们在那里发现他的?”

    “海上,飘进来的。”

    “你们以前遇到过这种人吗?”曦月还想细看,哪知垂着头的怪人忽然睁大了双眼,全然无神智一般,想要发起攻击。

    权止点头,之前在北境也有过这样突然出现的失去神智,不明所以地无差别攻击他人的怪人,而他们通常都是红眼獠牙,力大无比,还有的竟然有神力。

    实在太过蹊跷。

    “必然后天改变的。”曦月注意到这孩子的衣着,虽然已然破败污损,但不难看出原先的华贵丝线交织其中,在这昏暗的环境下都能五彩斑斓。“你们捉他的时候,制伏过程如何?是否异于同龄孩童?”

    紫垣点头,解释道这孩子力气极大,似乎身负神力,还是他到了之后才制止住,那几位神力平庸的同伴竟然拿他没办法。

    曦月感受着神力在孩童体内的游动:“应当是被灌了什么药物。”曦月摇头,表明她也不太清楚,毕竟她的治愈神力才觉醒不久,只能虞柝来,才能看出端倪。

    但她发现了另一件事情:“他衣服上的纹饰是西陵氏的,这么华贵的衣物应当是主家的小公子,而那几位制止不住说明他本身神力不低,具有如此天赋的孩子,据我所知,只有西陵大公子的四岁的儿子。但谁能对他下手?西陵城一定出现变故了对吗?”

    少女明亮的眸子直射心魄,几乎要将他们所有人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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