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们要去寻找进入迷雾城的方法,有什么头绪吗?”

    听到这句话,正要检查“美梦摇篮”状况的伦纳德动作一顿,不知为什么低下了头,像是害怕被戴莉发现他的神色变化。

    可戴莉已经不是过去的戴莉。

    她现在是一位半神,是“收尸人”途径的序列“不死者”。

    抛开质变的灵感不,还有大量死灵仆役成为她的“眼睛”和“耳朵”,不断扩张她的感官维度,帮助她深入了解这个世界。

    更别是站在眼前的人。

    注意到伦纳德那瞬间的尴尬神色,知道这家伙是种什么性格,戴莉根本没有给他进行铺垫的机会,没好气地道:

    “没经验就别执着于前戏了,吧,到底怎么回事?”

    一句话就让还在组织语言的伦纳德噎住了,在心中酝酿的所有情绪全部变成了无用笑料。

    有点难受。

    但伦纳德也没有办法。

    戴莉日常连“女神之剑”塞西玛阁下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是他。

    而且,这件事本来也是要和戴莉商量,只是一直没想要要怎么开口,现在直接被砍掉铺垫这个过程,他也就放弃了挣扎,道:

    “我有一个朋友……”

    “呵!”

    谁知话才开个头,戴莉就冷笑起来。

    伦纳德也知道自己的表演有多么拙劣,他稍显尴尬地偏过头,无视落在自己脸上的鄙视眼神,坚持着道:

    “我有一个朋友,他和迷雾城有些关系,是有办法让我们进入迷雾城……”

    到这里,伦纳德偷偷瞄了眼戴莉,见戴莉已经专注倾听起来,他松了口气继续道:

    “现阶段有两个办法比较适合我们,首先是去巴格里达城寻找‘迷雾君王’的信徒,他们可以提升我们被选中的概率,另外就是等一份邀请函,我那位朋友正在忙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等他忙完,可以帮我们弄一份。

    “正好,他还如果你能在复活节之前醒来,我就可以提前联系他。”

    “一份?”

    戴莉敏锐捕捉到话语里的异常重点。

    她不在意伦纳德那位朋友是谁,不在意他们保持着密切联系这件事,也不在意对方要怎么弄到迷雾城的邀请函。

    值得在意的是……

    两个人,却只有一封邀请函!

    这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伦纳德身上的秘密。

    是一份就足够,还是伦纳德无法进入迷雾城?

    不可能是自己。

    戴莉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从因为自主总结出扮演法被调去贝克兰德教区开始,她就逐渐发现自己有获得优待。

    不正常的优待。

    和所谓的“赋”无关。

    因为她短短三年就走完了别人数年、甚至永远走不完的晋升过程。

    从分教区的普通值夜者队员到核心教区的红手套队长,从低序列的序列到中序列需要布置仪式才能晋升的序列,然后进入可以执掌圣物的考察名单。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影价值”。

    值得被神灵注视的价值。

    数十年前就被选中的莎莉丝特告诉了她很多信息,某些存在早就安排好了现在的“故事剧本”,他们都是故事里演员,需要按剧本演绎出某一种、或某几种结局。

    她就是代表黑夜教会利益的“演员”。

    现在看起来,伦纳德不是。

    应该……不全是。

    深深看了眼伦纳德,戴莉没多开口问什么,只见她的身体快速变透明,隐约显现出一个存在无数亡者游荡的螺旋世界。

    伦纳德自觉移开了视线。

    半神层次的冥界不是他能窥视的。

    戴莉的体内冥界中,在世界首尾相连的地方有一片白玫瑰花园,花园中央有座两层别墅,当一缕微风吹来,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推开二楼阳台的门,来到阳台看向世界之外的戴莉。

    她就是莎莉丝特!

    戴莉要借助她的力量进行占卜。

    老尼尔的未婚妻莎莉丝特只是个普通亡灵,但和她纠缠在一起的另外一个灵很特别。

    那是知识的眷属,层次很高,对占卜有着特殊加成。

    但戴莉只是占卜伦纳德应不应该联系那位朋友。

    因为占卜太过危险的东西,莎莉丝特会拒绝,而关于老尼尔、伦纳德和他那位朋友的内容都很危险。

    如果服莎莉丝特配合进行强行占卜,那个奇异灵体甚至不惜自毁也要激烈反抗。

    拒绝占卜和占卜失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这种反应已经足以明问题。

    落下这一步棋的是……

    神灵!

    得到伦纳德应该联系那位朋友,以及存在好和不好数种展开的结果,戴莉的身体很快恢复原状,她凝视了伦纳德好几秒才道:

    “联系他吧,他或许需要帮助。”

    见戴莉没有询问让自己为难的问题,伦纳德挠着头,谄笑着从外套内侧取出一个黄铜材质的铃铛。

    他轻轻晃动铃铛,没有发出半点声响,那个黄铜铃铛却化灰消散。

    召唤信使的一次性神奇物品?

    看到是这种东西,戴莉微微皱起眉,心中的忧虑变得更多。

    这种东西制作起来可比常规那种神奇物品要麻烦太多,是被“工匠”拒绝最多的那种订单。

    它的存在很没意义,但目的很简单。

    那就是消除风险。

    一般来,这种神奇物品是把召唤信使的咒文固化在能便捷使用的道具上,省去布置仪式和颂念咒文的复杂步骤。

    可方便也意味着危险。

    任何人都能使用对应道具召唤出信使,如果再掌握一些特殊手段,召唤者还能锁定信使的所有者,从而完成各种操作。

    大部分情况下,这都是恶意的。

    信使是一种契约产物,不是所有信使都能事先分辨召唤者的状态,从而拒绝召唤,又或是预防可能存在的风险。

    因此,这种道具不会轻易交给外人。

    召唤咒文同理。

    这类神奇物品的重点在于一次性,在于难以挽回的自毁,是一种成本远远高于收益,不得已做出的选择。

    在黄铜铃铛自毁的瞬间,戴莉体内冥界中的所有亡灵集体看向同一个地点。

    那里原本什么都不存在的虚空,有个让她感觉到战栗的灵界生物来到现实。() ()

    它身穿繁复华丽又晦暗阴沉的黑色长裙,在脖子处的整齐切口上,有颗五官模糊的虚幻脑袋,而它下垂的双手还提着两个金发红眼、长相明艳、一模一样脑袋。

    是蕾妮特·缇尼科尔!

    看到祂不只是戴莉震惊,就连伦纳德也愣住了。

    因为伦纳德上次见到这位信使,祂手中拿着的还是四个脑袋,脖子处只有整齐的切口,身躯也能明显看出有虚幻的地方,气息上能轻易判断出是危险的灵界生物。

    可这次对方发生了巨大变化。

    已经很接近真实的、活着的状态。

    祂来到这里后,手中两颗脑袋同时看向戴莉,而脖子上的虚幻脑袋看向伦纳德,道:

    “是你,要寄信,吗?”

    这句话仅由这颗脑袋出,虽然依旧断断续续的,但不再由几个脑袋接龙完成。

    不知道为什么,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伦纳德看看浑身紧绷的戴莉,又看看出现巨大变化的信使姐,在脑海里呼唤老头无果,他只好从外套暗袋里摸出一枚鲁恩金币,又在衬衣上擦了擦才递过来,道:

    “这次没有信,女士,请转告斯帕罗先生,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听到斯帕罗先生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称呼,戴莉嘴角抽动着瞥了眼伦纳德。

    熟悉是因为这个名字经常出现在值夜者的情报档案里,所作所为都相当夺人眼球,陌生是因为她从来没见过对方,也不知道这位“朋友”居然还有这层身份。

    怎么呢?

    他们那位共同的“朋友”还真是……

    厉害!

    ……

    距离哭嚎河谷千米之外的维塔城,战火与硝烟正在这里蔓延。

    之前一直打闹的反抗军突然发起了总攻。

    城市轻易被攻破,军队短时间被冲散。

    有人带着最重要的行李逃亡,并不断舍弃被认为是负担的部分,比如老人孩子,比如伴侣手足,又比如财货工具,始终没有丢弃的只有武器和食物;

    有人在不断投入战场厮杀,他们眼中或是迷惘、或是狂热,又或是舍弃一切的疯狂,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只能死死抓住眼前的胜利不放手;

    有人假装自己看不见、也听不到,他们躲在衣柜中,藏在地下室,留在经过战火的废墟里,麻木的祈祷着,收拾着,希望这一切快些结束,又或者让他们结束,能迎来解脱;

    也有人如同浏览戏剧般旁观这一牵

    比如……青年模样的亚瑟。

    他在“混乱”中漫步,在“变化”中遨游,没有谁发现有位使经过他们身边。

    枪炮与刀兵奏响的激昂乐章中,他伸出手触摸炙热的混乱之火,希望与绝望共同演绎的剧目篇章里,他记录全新变化诞生的瞬间。

    当伦纳德和戴莉离开哭嚎河谷时,他停下脚步,似笑未笑地望向了那边。

    实在太巧了。

    灵教团人造死神派选在复活节这一再次向人造死神献祭,魔女教会选在这一帮因斯·赞格威尔猎杀黑夜教会的“女神之眼”,风暴教会选在这一对窃取“海洋”权柄的邪神们动手,路德维尔把因斯·赞格威尔要猎杀“女神之眼”的消息告诉克莱恩,而戴莉也在距离复活节只剩三的时候成为苏醒。

    没有比这更巧合的事情了。

    路德维尔的行为可跟他没有任何关系,那完全是他自主做出的选择。

    现在,似乎所有条件都凑齐了。

    “黑渊吗?”

    嘴里念叨着哭嚎河谷的这个别称,亚瑟转身往反抗军那边走去。

    黑渊是曾经“黑湖之神”的地上神国,当初战败被“冥皇”清洗过一遍后,又在后来被“玫瑰学派”反复清洗。

    如果不是中途“被缚之神”出了问题,这里的神秘和超凡早就消失殆尽。

    正是因为不够彻底的处理,让这里仍然保留着少许神国特质。

    比如隔绝现实,又比如……

    隐秘!

    “有点难看啊。”

    在内心这样感慨着,亚瑟很快来到反抗军后方的指挥中心里。

    视线略过几个在沙盘前讨论战局的拜朗人和人种、肤色各不相同的外来者,他走到更后方悬挂南大陆地图的房间。

    一位明显有着弗萨克血统的半巨人军官正在向某人祈祷、汇报。

    他是弗萨克驻南大陆的将军。

    一位“猎人”途径的半神,就在前不久,他成功晋升为序列的“战争主教”。

    在亚瑟的见证下。

    故意走到信仰光点的范围里,亚瑟抬起头,抬了抬金色单片眼镜,笑着问道:

    “是阿萨斯,还是拉里昂?”

    这是战神教会中他见过的两位使。

    弗萨克不会在这个时候派出使来南大陆,而能跨越狂暴海接收祈祷并给予回应的必然是使。

    那位弗萨磕将军没发现身边多了个人,当他得到提醒时,身体不自觉颤了下,但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去看亚瑟,非常自觉的当起双方传声筒,他沉声道:

    “您好,我是多米洛·休格里曼,战神教会裁判所的审判长,有什么事您可以了。”

    这不客气的口吻犹如复制粘贴。

    尊重有,但不多。

    亚瑟也有些习惯了,他丝毫不加掩饰,隔空观察着这位战神教会的另一位使,口中轻飘飘地道:

    “没事,我复活节那要去杀个人,你转告一下,免得巴德海尔我没有契约精神。”

    听到这句话,那位负责传话的将军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一边也陷入了沉默,许久没有传来新的话语。

    而亚瑟像是真的只为这句话前来,目的达成后,他也就准备离开了。

    见这位要走,多米洛赶紧出声挽留。

    “等等,告……请告诉我您要杀谁?”

    多米洛是真的有点慌。

    现在还有谁值得一位神灵亲自出手杀死?

    祂能想到的只有所谓的人造死神。

    这可不是能坐视它发生的战斗,破坏教会的长远布局还是其次,搞不好就是将世界推向不可知末日的灾祸起始。

    而亚瑟根本没有停下离开的脚步。

    只见他随意摆摆手,留下句“一点私事”就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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