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了。”

    迷雾城至高殿堂里,借助契约全程旁观洛蒂旅程的少年亚瑟给出了结语。

    虽然脸上冷漠没有多少表情,但话语里还是能听出少许遗憾情绪。

    洛蒂这趟星空行程就来自他的引导,目的是为了让她的混乱异象演化到最终阶段,为亚瑟提供稳固的自我锚定,缓和他强行融合“失序之国”的压力。

    只是失败了。

    原来是差一点,现在依旧是差一点。

    哪怕洛蒂有过好几次超出亚瑟预料的选择,这一点仍然没有被跨越,仿佛永远都无法跨越,即便他自己就是“混乱”。

    躺在他怀里勉强睁开半只左眼的亚瑟倒是不意外,他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道:

    “不奇怪,你太急迫了,刻意去追求某个结果并不是‘混乱’的风格,而是‘智慧’的,强行这么做只会距离目标越来越远。”

    自从通过全面检查后,他就离开“封印之间”赖在了这里。

    借助迷雾城规则网络的力量,只要呆在迷雾城里,“失序之国”对他造成的压力会稍微减轻些,他的身体也再次逆生长少许,更接近真实不到两岁的模样。

    瞥了眼风凉话的本体,少年亚瑟默默调出自身“混乱”编织到外界“混乱”里的数据面板,把进度.%的数字放大展示,然后一句话也不。

    才短短几,这个数据就下降了.%。

    很明显,“蒸汽”正全无休的努力“工作”着。

    苦恼的用手盖住脸,亚瑟像个真正受了委屈的孩子,抱怨道:

    “那我能怎么办嘛,到底我也只是一个不到两岁的婴儿,那些家伙一个比一个麻烦,能有现在这种局面已经很不错了,哪有化身总是吐槽本体的,‘迷雾降临’这个非凡能力真是太讨厌了,你还差点把我的混乱使徒弄没了。”

    少年亚瑟对此无动于衷,默默挪开面前的信息面板淡然道:

    “那你别告诉洛蒂侵蚀伯特利·亚伯拉罕的力量是‘生命’和‘繁衍’啊。”

    一句话就戳穿了亚瑟的假淡定。

    是的,亚瑟只是假淡定,他也非常希望洛蒂能成功跨出那一步。

    如果他真像自己的那么理性客观,完全可以在少年亚瑟进行不必要的尝试前制止,也没必要强撑着“疲劳”debuff看完全程,还亲自赐予庇护并接引洛蒂回归。

    都是亚瑟,谁又不知道谁呢?

    话开了,亚瑟也就不装了,他放下手露出完全睁开双眼的稚嫩脸庞,没影疲惫”、也没影委屈”,只有绝对的理性和深藏在眼底的困倦。

    整个人后靠在少年亚瑟身上,亚瑟沉思少许才道:

    “永远没有真正准备好的时候,你去吧。”

    这句话让少年亚瑟在信息面板上操作的手掌立刻顿住,他明白这是让自己离开迷雾城代替本体行动的意思。

    在原计划里,留守迷雾城的这尊化身是退路,是最后的保障,不到最坏情况不会动用。

    少年亚瑟神色凝重地低下头看向亚瑟,没有话,但询问的意思非常明确。

    目前只是亚瑟正处于权限恢复期,需要等待两周才能离开迷雾城,到时候完全可以在外界短暂出手,而这个时间本来就在计划内,同时并行着其他计划。

    他不认为现在是最坏情况。

    没有抬头和少年亚瑟对视,亚瑟调出过往记录自己完成种种布置的档案,提取出其中的重点信息,也不知道是在对化身解释,还是在服自己,道:

    “这一切都是‘智慧’那条老龙算好的,被引导去最古之城巴格里达和黄金之王陵墓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祂、‘蒸汽’和‘魔女’是一伙的,‘隐匿贤者’的状态也不好,眼前这些都在祂的掌握里,准备越多欠缺就越多,是该去见祂了。”

    这个解释还不够充分,更像是赌博,少年亚瑟陷入了思考。

    知道化身在犹豫该不该赌这一手,亚瑟抬起头与他的视线交汇,轻声道:

    “祂等很久了,可能是在等我,也可能是在等祂,谁又能想到状态糟糕的‘魔女’会帮祂干掉亚当呢?去听听祂的条件吧,我现在能连续的全力出手次不陷入沉睡,极限能达到次,不用担心会动手,你去更好,总不能让祂们摸清我的真实状态。”

    想到“智慧”、“蒸汽”和“魔女”大概率是同一阵营的可能,少年亚瑟明白了现在不是考虑赌不赌,而是已经和“智慧”成为半个利益共同体,根本不是能无视对方仔细衡量得失的时候。

    既然拿了好处,有些事就由不得他了。

    心中平来到左右持平的位置,少年亚瑟点点头,挥手驱散所有信息面板,他站起身把更接近婴孩状态的亚瑟放入黄金王座里,最后一次确认道:

    “不再等等吗?‘诡秘’已经不需要‘树人王国’了,只要从‘神战遗迹’接引它回归与虚假的‘树人王国’融合,成为迷雾城的第一个真实世界泡,多拉格就有可能踏出最关键的一步,连带着赛丽亚也会有机会。”

    闭上眼摆摆手,亚瑟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有气无力地道:

    “都是不确定的事情,不影响这会儿掌握主动,有惊喜很好,是惊吓也能接受。”

    点点头不再言语,少年亚瑟离开了迷雾城。

    ……

    从源质“失序之国”中得到“秩序”和“支配”两个核心权柄,亚瑟刚睁开“混乱之眼”就彻底接管了“迷雾化身”的操控权,和本体几乎没有区别。

    这是“支配”权柄的特殊,构建“秩序”的阶层从而掌控一切,“契约”就是这个权柄的一个分支。

    这才是他不担心化身和分身反噬的真正原因。

    得到“失序之国”后,这个可能就不存在了,隔断他和化身关联的那些能力也会被大幅度削弱,甚至完全无效。

    离开迷雾城,亚瑟先是出现在南大陆西拜朗的凯撒港,回望这座深夜中的海港城市,他发现战争与邪恶彻底远离了这里,有寂静与安宁的力量抹去所有喧嚣。

    做的很彻底,最少是使出手了。

    在整个南大陆都被混乱灾祸波及的情况下,这里变成了与外界隔绝的“安全区”,就像是在一张黑纸上落下了一笔白色。

    很突兀!

    而且,这里面没有风暴领域的力量。

    “黑夜女神”的操作越来越令人迷惑了,亚瑟也不好祂和“风暴之主”现在是什么情况,强势清洗海洋和南大陆战争这两个关键事件里,祂们分别让出了舞台。() ()

    这算是和平分手,还是全力支持?

    玫瑰学派的奇怪袭击,以及灵教团堪称诡异的安静,亚瑟都有些看不明白,之前因为优先级不高,他把这些事情交给了凯撒和化身处理,可在即将去见“智慧”这条老龙的时候,他隐约觉得这些事情背后有着某种关联。

    曾发生在弗萨磕那场“魔女灾祸”好像还有其他深意。

    还有,战神教会那些踩职空想”陷阱的半个“银骑士”们,真的是亚当出手吗?

    最后,在廷根阻拦叶夫卡降生并带走“诡秘”的几方势力中,每一方都有充分的理由出手,只影隐匿贤者”的动机也值得思考……

    种种疑惑在脑海浮现,亚瑟拨动南大陆的“混乱之火”,将一些不必要的“混乱”分离出去,让他在东拜郎塔卡尼亚村种下的那片太阳花再次经历一次兴衰。

    重新盛开的那些太阳花散发出金色耀阳般的光辉。

    南大陆纷争是他晋升序列的基础,虽局势发展到现在,就算放着不管也影响不到什么,但谨慎心些总没错。

    做完这些,他才看向南大陆之外更加广阔的世界。

    在“变化”和“混乱”的汹涌波涛中,他快速且准确地抓住自己需要的那些。

    本想习惯性“跳跃”过去,可发动能力他才想起来,现在这具化身拥有的并不是“迷雾跳跃”,而是“万能续航”和“定点复原”,擅长的是在劣势中战斗。

    明白这些他只好停下来转换坐标,通过修改距离和位置的概念抵达目的地。

    这种现实侧的转移无声无息,没有半点声光特效。

    转眼间,亚瑟耳边的海浪声就变了个节奏。

    他来到一座位于海上的巨型孤岛,半空有浓重雾气沉积,绯红月光只能晕染少许朦胧,这不仅没让岛上森林和山峰的幽暗被驱散,反而为它们增添些许阴森的血腥。

    岛上非常安静,没有常见的鸟叫和狼啸,就连虫鸣都没有,给人一种身处死者国度的感觉。

    但放开感知环顾一圈,就会发现这里非常热闹,包括个半神层次的超凡生物在内,有众多超凡生物和在外界几乎绝迹的普通生物生活在这里,仿佛是从第四纪、甚至第三纪截取了一段历史。

    充满古老和蛮荒的气息。

    在少许外来者留下的踪迹上短暂停留,他继续向前走。

    一步走进那片没有月光能照入的黑暗森林,经过树皮呈明显鳞片状的巨树旁,视线扫过心试探其他强大生物领地的几个家伙,他随手摘走其中一只粉红色公鸡最长的那根尾羽,却没有任何生物发现他的到来。

    再一步,他来到由一群人类、狒狒、山羊和老虎等死尸正在修建的原始宫殿旁,那咚咚吣声响是它们或拿石块、或用爪牙,在不断地打磨树木和岩石,瞥了眼蒙上淡淡血色的奴仆和宫殿,以及后方斜入地底向外散发死亡神性的幽黑洞穴,他就略感无聊地收回了目光。

    又一步,他跃过无形界限进入一片坍塌大半,长满杂草和藤蔓的教堂遗迹间,穿透沉积雾气的绯红月光在这里显得更加浓郁,愈发接近血色。视线穿过废墟里最完好、也是最宏大的那栋建筑看向地底,略过一幅幅和“远古太阳神”有关的残破壁画,最终在一个半墓葬厅半教堂的地方找到了目标。

    表面上,是西索恩背对他坐在那半边教堂里,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可在亚瑟的“混乱之眼”中,他看到的是一只体表没有鳞片,而是长着华美毛发的苍老巨龙。

    现在的西索恩等同于“知识与智慧之神”!

    在心中腹诽这些阴险家伙就是戏多,亚瑟一步踏入,直接出现在西索恩另一边的木质长椅上,随意打量起这个不正常拼接的地下空间。

    西索恩就像是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他们身处的教堂祈祷厅很是简朴,没有多少装饰,主要摆着两排木质长椅,两边的墙壁上能看到带着宗教风格的彩色玻璃窗,在吊灯与烛台火光的渲染下,即便是这样简单的教堂祈祷厅,也显露出几分神圣和庄严的意味。

    当视线经过不协调的边界,能看到的就是高处有水滴渗透,显得潮湿又阴暗的墓葬厅,分为左右两部分,各自摆放十二具灰白色老旧石棺,在中央空出一块圆形区域,描绘着一副精美而复杂的图画。

    西索恩就是在低头看那副画。

    顺着视线看过去,在看到那幅画的具体内容时,亚瑟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惊讶中忍着笑,嘲笑中充满严肃,严肃中又掺杂着几分吃瓜的好奇。

    那副图画整体色调阴暗,背景是影影绰绰的一道道模糊身影,主体则是一张长条桌,长条桌上躺着一具背负光辉十字架的身影,旁边围着三个笼罩着阴影的人。

    他们一个英俊朝气,一个威严豪迈,一个长着白色的胡须,显得很有智慧,可三双眼睛都透着难以言喻的邪异感,行为同样如此:

    他们一个扯下了那身影的手臂,一个捧起了脑袋,一个挖出了还在跳动的心脏。

    与他们相对,那身影的胸腹间,裂口又长又宽,盘坐着一个阴森黝黑的婴儿。

    这四位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窥探,目光同时望着上方,仿佛在注视每一个看到这画卷的生灵!

    这是在隐喻那位“远古太阳神”的陨落。

    讲述现在的“永恒烈阳”、“风暴之主”、“知识与智慧之神”和“真实造物主”分食造物主的故事。

    真正了解这幅画背后的真相,亚瑟实在没憋住笑,最后毫无顾忌地拍着大腿,笑着道: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原来这里是亚当的地方,看不出来啊,这家伙还挺自豪,看看,祂把自己的失败全怪在你们身上了,真是光辉而伟大的主,错的永远是全世界,真是可笑啊,哈哈哈哈……”

    看到这幅画后,亚瑟突然觉得叶夫卡的另一面有点可爱。

    亚瑟肆意张狂的笑声摧毁了这处地下墓室的寂静,西索恩仿佛从梦境中突然惊醒般,身体猛地打了个颤,那双瞳孔扩散没有焦点的双眼看向亚瑟,迷茫着过去好一会儿,他眸光黯淡的青金异色瞳才重新聚焦。

    看到少年模样的亚瑟,西索恩微微点头致意,问候道:

    “好久不见,亚瑟大人。”

    这声简单问候让亚瑟收敛了笑声,他侧过头看向西索恩,确定“混乱之眼”看到的依旧是那头巨龙,他神色古怪指着那副图画,问道:

    “我很好奇,作为当事人,哦,不对,是当事龙!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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