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是在即将踏入“蒸汽与机械之神”神国的时候知道叶夫卡离开了迷雾城。</P>

    既意外、又不意外。</P>

    不意外叶夫卡能离开,意外祂选择离开的时机和方式。</P>

    止步于弥漫浓郁烟雾的巨大国度外回望迷雾城,他逐一看向那些遭遇规则打击变得破碎、缓慢向外飞散的神国碎片,并仔细回忆之前使用规则“欠债还钱”分别击中“蒸汽与机械之神”和“真实造物主”时的手感,心里逐渐泛起少许波澜。</P>

    有疑惑,更多是好奇。</P>

    他也不能确定这次帮叶夫卡的具体是谁。</P>

    痕迹处理的很干净。</P>

    几乎研究透迷雾城规则网络的老龙能做到,擅长潜伏和暗杀的“魔女”能做到,连一段历史都能“隐秘”的“黑夜女神”能做到,执掌部分“混乱”权柄的两条“水银之蛇”能做到……</P>

    有能力、也有动机的目标有不少。</P>

    但按当前的局势分析,只有等他真正踏入“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神国,然后被对方以某种方式暂时拖住或困住才是最好的选择。</P>

    选在那个时机发动,包括直面亚瑟、承受最大风险的“蒸汽与机械之神”在内,所有参与这手布局的存在都能利益最大化。</P>

    现在稍微提前一点,结果就完全不同了。</P>

    尤其是“蒸汽与机械之神”!</P>

    这已经不是基于利益的出卖,而是随手扔垃圾般的舍弃了。</P>

    因为祂们都经历过第一所罗门帝国的霸道,很清楚被“黑皇帝”抓住弱点的可怕,得到罗塞尔之子的身份,又同时掌控“黑皇帝”和“审判者”的权柄,亚瑟有足够的能力杀死“蒸汽与机械之神”。</P>

    拖延真的就只是拖延。</P>

    这会儿,他竟一时间有点搞不懂叶夫卡、老龙、奇克和“蒸汽与机械之神”之间的关系。</P>

    排除还不能确定早期立场的萨林格尔,老龙、奇克和“蒸汽与机械之神”在远古时代就是盟友,祂们共同造就了历史上第一个人类国度的繁荣。</P>

    那个以太阳为名的王国。</P>

    人类文明的重要转折在那里。</P>

    人类获取神秘与超凡力量的基础也由祂们奠定。</P>

    祂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历史,是真正靠自己铺平成神道路的时代主角。</P>

    但随着太阳王国消失在历史里,奇克隐入暗中,“蒸汽与机械之神”退至幕后,萨林格尔在太阳王国的基础上建立拜朗帝国,老龙投靠“远古太阳神”,成为八大天使之王里的“智天使”,这段历史被隐秘改写成另一幅样子。</P>

    当时亚瑟以为是因为开挂的叶夫卡崛起,让祂们真正明白晋升序列的关键。</P>

    所以更加关注自身,不再无意义的抱团。</P>

    现在看起来不是。</P>

    祂们更像是表面上分裂同盟,实际上则是断尾求生,主动降低威胁,然后以老龙为纽带挂靠在“远古太阳神”的人类阵营。</P>

    在那个年代,“远古太阳神”太强势,远离人类和独行都是不理智的。</P>

    “智慧”做出了的选择。</P>

    促成一段在各种角度上都能用“和平”来形容的时期。</P>

    那是当前七神主宰现实格局的开始。</P>

    不管是早期从黑暗年代构建名为和平的秩序,还是后来加入“救赎蔷薇”联手刺杀“远古太阳神”,又或是第四纪几个神灵帝国之间的数场战争,以及第五纪由罗塞尔点亮文明灯火的变革,祂们一直掌握着撰写历史和真相的“笔”。</P>

    可老龙始终位于一个重要却不显眼的位置。</P>

    从不主动争取最大的利益,对传播信仰、经营势力和拉拢盟友都不算积极,只是稍显偏执的追逐“知识”,甚至将“知识”作为自身神灵尊名的主体。</P>

    那场与“大地母神”决裂的“背誓之战”也以半个失败者的形象被历史记载。</P>

    像个步入歧途的蠢货。</P>

    确实有些家伙这样认为,可亚瑟从来不敢这么想。</P>

    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忌惮。</P>

    他想不通叶夫卡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接受帮助离开迷雾城,只是为了赶去两条“时之虫”陷入僵持的战场。</P>

    这明显是个诱饵。</P>

    准备充分的阿蒙没能迅速拿下帕列斯本来就很有问题。</P>

    参与进去大概率会被拖住。</P>

    他也想不通“真实造物主”全程保持静默,依旧放任克莱恩前往“暗天使”萨斯利尔封印处的理由。</P>

    因为在他打破“神弃之地”封印的那一刻,叶夫卡用来胁迫克莱恩的东西就不存在了,成为天使后再靠近“原初”意志确实更危险,但一位积累大量“奇迹”的“奇迹师”也是最难掌控的。</P>

    谁知道祂会整出什么花活儿来。</P>

    万一祂带着能掌控“混沌海”的关键跑路呢?</P>

    过去的克莱恩确实不会这么做,因为不敢,也没有必要。</P>

    现在的祂可不好说。</P>

    一位自愿选择混乱命运的“诡秘”,亚瑟都不敢说了解。</P>

    此外,他最想不通的是老龙,有退路的“真实造物主”选择旁观勉强还能理解,但老龙一边对“永恒烈阳”发起自杀式袭击,一边拖住“风暴之主”就完全不能理解了。</P>

    用这种方式强行开启神战,简直毫无“智慧”的美感。</P>

    像个疯狂、失去理智的野兽。</P>

    明明克莱恩已经去拿掌控“混沌海”的关键,祂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发动。</P>

    亚瑟看不懂,但大受震撼。</P>

    此时此刻,无数新奇有趣的“变化”与激烈刺激的“混乱”相互碰撞,让亚瑟的好奇心就像喷泉般具象成一束束烟花在身边绽放,发出一阵阵噼啪与砰砰声。</P>

    “总不能老龙其实是叶夫卡的私生子,从一开始就穿一条裤子,当年忍痛抢下爸爸的一块‘肉’吃下,然后蛰伏数个纪元,就是为了上演这出救回真爸爸的戏码吧?”</P>

    当脑袋里闪过这个离谱猜测时,自诩离谱本谱的亚瑟都感觉离谱。</P>

    相互利用肯定有,无私奉献就太扯了。</P>

    随着这帮小气家伙察觉他在看热闹,他能看见的东西就越来越少,直到什么热闹都看不见,他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下意识舔了舔嘴唇。</P>

    “玩的真开心啊,怪不得要我来守护,真是……太混乱了。”</P>

    嘴里讲述着无比期待的感慨,亚瑟缓缓转身,前往“蒸汽与机械之神”弥漫浓重烟雾的神国。</P>

    没有因为发现可能是陷阱就离开。</P>

    他同样期待“蒸汽与机械之神”敢于直面自己的底气。</P>

    一场游戏,就是要你来我往才有趣。</P>

    ……</P>

    与此同时,克莱恩一行人刚打开“巨人王”居所封锁数千年的大门。</P>

    用那把被西索恩特地留在《格罗塞尔游记》里的钥匙。</P>

    在他们提前准备好的应对手段下,突然从宫殿内涌出的虚幻黑海还没完全消融掉戴里克被加持“净化增强,堕落削弱”律令的“无暗之域”,白银城首席科林·伊利亚特就完美衔接上经过蓄力的“光之风暴”抢出秒,让他们顺利退到安全位置。</P>

    变化发生的瞬间,笼罩“巨人王庭”的橘红光芒立刻染上金色,变得明亮而璀璨,仿佛从黄昏倒退回正午。</P>

    被安排在队伍中段的洛薇雅经过仔细感应,对其他人说道:</P>

    “位格很高,距离这么远我都有要被融化的感觉,但衰弱速度很快,应该是时间积蓄的结果。其中的力量构成很乱,除去作为主体的‘堕落’和‘污秽’,以及极具侵略性的‘心灵’力量,其他的暂时分辨不出来。”</P>

    祂只是描述自己感应到的东西,没有给出结论。</P>

    这是提前安排好的。</P>

    根据得到情报的综合分析,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大概率就是曾经那位神之左手、天国副君、天使之王的领袖“暗天使”萨斯利尔。</P>() ()

    作为能放牧其他非凡者的“倒吊人”途径天使,祂拥有什么超凡力量都不奇怪。</P>

    同途径半神洛薇雅最能判断这里的实际情况。</P>

    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补充。</P>

    克莱恩并没有太多情报优势,只知道这里有掌控源质“混沌海”的关键,类似祂“源堡”的那扇光门。</P>

    但萨斯利尔这会儿是什么状态谁也不确定。</P>

    一位很可能掌控自身领域源质的天使之王,不管是力量还是位格都不会弱于神灵。</P>

    更别说这位还有可能复苏了“原初”意志,是神灵都要躲着走的灾祸源头。</P>

    这次探索几乎是把所有危险要素都拉到了满值。</P>

    如果不是克莱恩同样掌控着源质,他连靠近这里承受风险的资格都没有,就更别说是去确认萨斯利尔的状态,让能掌控“混沌海”的关键重现了。</P>

    这是众神对祂“宽容”的原因。</P>

    一旦祂出问题,“上帝”将永远无法归来,西大陆的封印也无法打开。</P>

    前者是重点,后者并非不可取代。</P>

    再次评估后续行动的风险,克莱恩变魔术般拿出四枚钻石符咒递给四人,说道:</P>

    “这是‘愚者’先生赐予的力量,开启咒文是‘归来’,作用是锚定‘过去’对自身进行奇迹般的回溯,即便是死亡也能逆转……</P>

    “我承诺过会带你们前往未来,不要看轻自己生命。”</P>

    察觉科林与洛薇雅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克莱恩明白他们已经分析出继续前进要面对的危险,心中萌生出即便牺牲自我也要开辟道路的想法,于是补上了后半句,用神灵的份量尽量抵消他们的悲观情绪。</P>

    祂不喜欢这种和欺骗无异的做法,但这种办法确实简单有效。</P>

    现场的紧张气氛顿时一松。</P>

    戴里克正脸上笑着,嘴上感谢斯帕罗先生,心里赞美“愚者”先生,想要接过符咒,但发现同伴都没动,另一位年轻半神利亚瓦尔先看向首席科林·伊利亚特,而首席和洛薇雅长老都神色复杂地看着克莱恩,他也不自觉停下了动作。</P>

    沉默持续了、秒。</P>

    等科林伸出手接过符咒,其他人才接过,并恭敬表示感谢。</P>

    克莱恩就像是没看见他们的防备,笑容没有半点变化。</P>

    不只是“倒吊人”阿尔杰发现白银城成为了神灵间博弈的棋子,白银城六人议事团的成员同样明白。</P>

    他们最开始选择的并不是“愚者”,而是曾经侍奉造物主的八大天使之王之一,现在主动来到他们身边的“命运天使”。</P>

    是祂的一次次无视,以及被神灵抛弃的现实让他们不得不靠向“愚者”。</P>

    这不是选择,而是接受。</P>

    两者有本质的不同,一个主动,一个被动。</P>

    那些向“太阳”前进的魔物就像是某种倒计时,越来越靠近白银城,不断侵占他们的活动范围,逼迫着他们做出改变。</P>

    不变的结果便是被毁灭。</P>

    他们本来就是“真实造物主”放上天平的筹码。</P>

    或是交易,又或是威胁。</P>

    克莱恩很清楚原本还算平静的白银城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处境。</P>

    都是在这个荒谬世界艰难求生的可怜人,经历漫长冬夜的黑暗和严寒,靠着手里微弱的一点光芒继续坚持。</P>

    祂无法坐视这一点为自己照亮过前路的光却因为自己消失,能做的只有完成任务让“真实造物主”放手,然后带他们去往苦苦追寻千百年的光明和未来,一同面对更加绝望的末日。</P>

    没有再多余说些鼓舞士气的话语。</P>

    不需要,也没必要。</P>

    等待那片汹涌的、漆黑的、粘稠的、虚幻的海洋消退,用各种手段确定前方没什么危险后,他们再次出发。</P>

    沿着巨大的、灰白的石质阶梯向上看,在每一层都很高的阶梯上方,雄伟的城墙到处是被烧灼、被破坏的痕迹,某些区域还插着普通树木粗细的箭矢或投矛。</P>

    那扇几十米高的对开大门色调偏灰蓝,表面镶嵌着一根根金色钉子。</P>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大门两侧分别立着的两个守卫。</P>

    它们有五、六米高,身穿坚固而精致的银色全身甲,一个手持双手大剑,一个手持巨斧,看上去极具压迫力。</P>

    是“银骑士”!</P>

    两位用魔偶手段制作成守卫的“战士”途径半神。</P>

    从远古时代存续至今。</P>

    白银城上次探索时遇见过一个,在损伤人手的情况下花了不少功夫才解决掉。</P>

    也是因为打败那个“银骑士”守卫收获一份序列的非凡特性,克莱恩才能使用通灵得到对应魔药配方,将白银城的序列上限拔高到能引发质变的序列。</P>

    这是白银城真正靠向“愚者”先生的重要转折。</P>

    如果不是被局势推着往前走,克莱恩是打算帮白银城粉碎掉那件“战士”途径的级封印物,培养出一位条非凡途径中最能打的天使再行动。</P>

    只可惜时间不够。</P>

    也很难做到。</P>

    戴里克能这么快成为半神已经是得到“命运”眷顾的结果。</P>

    再多就该迎来厄运了。</P>

    基于提升己方战斗力和降低风险的考虑,克莱恩对几人说道:</P>

    “干掉他们不是最好的选择,我来吧。”</P>

    说话间,克莱恩漫不经心抬起手,数次在空气里虚抓,随着某一次他的肩膀微微一沉,就从虚空里拉出一位眼神空洞无神,身穿白色正装做男士打扮,胸前佩戴一朵粉红色鸢尾花的金发少女。</P>

    是洛蒂!</P>

    是“古代学者”的核心非凡能力召唤“历史空隙影像”!</P>

    祂召唤出了成为天使后的洛蒂密偶。</P>

    这个洛蒂出现不到两秒就眨动双眼,让那双宝蓝色眼眸恢复神采。</P>

    明显是感应到召唤,将本体转入“隐秘”状态,从而把意识转移到这边,降低召唤者的负担,否则被召唤的“历史空隙影像”只会是个行为呆板、机械化,需要人分心操控才能发挥最大作用的特殊密偶。</P>

    只见祂颇显无奈地转过头看向克莱恩,说道:</P>

    “这次还真不是时候,我正猎杀‘蒸汽’的眷者博诺瓦先生呢,暂时不要召唤我。”</P>

    不等克莱恩做出回应,这个洛蒂就瞬间消失。</P>

    紧接着,上方大门处就发出迅速结冰然后被猛烈打碎的巨大声响,钢琴、小提琴、长笛等乐器合奏的乐曲时强时弱,然后在秒这个时间节点全部消失。</P>

    将两个雕塑般一动不动的“银骑士”守卫扔在克莱恩面前,洛蒂笑着说道:</P>

    “亚瑟大人很高兴,这次帮忙就不收费了,代我向‘愚者’先生问安。”</P>

    话语说完,这个“历史空隙影像”就自动解除消失了。</P>

    全程都显得很赶时间。</P>

    看起来,洛蒂另一边的行动确实很忙。</P>

    看着洛蒂处理两个“银骑士”守卫的轻松随意,科林和洛薇雅脸上露出无比凝重的表情,他们看不出这是哪条途径的强者,而戴里克和利亚瓦尔直接就看呆了。</P>

    上次探索他们也参与过,很清楚“银骑士”守卫到底有多强。</P>

    明白对方说“亚瑟很高兴”是什么意思,眸光闪动的克莱恩完成对两个“银骑士”守卫的密偶化,轻声解释道:</P>

    “我这位朋友是‘学徒’途径的天使,就是过去那位‘不死鸟始祖’眷属的途径,非常克制神秘度不够的非凡途径,尤其是这种有着巨大缺陷的魔偶。”</P>

    直观感受到“愚者”先生座下势力的强大,戴里克眼中满是崇拜,利亚瓦尔下意识往首席方向靠了靠,而科林和洛薇雅眼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P>

    似希望、又似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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