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曦沐笑道:

    “莳芳的没错,选在这时候来是孩子自己懂事儿,不想让妈妈受罪!莳芳,咱们见面礼还没给呢,这就认上干亲啦?”

    “那还有什么可的?自然给咱们公主备上一份厚礼!不过话回来,阮姐,你猜得可真准,你之前就猜是女儿,就果真生了个女儿,没准儿到头来这丫头还进了我们家的门呢!”

    周曦沐笑着点点头: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缘分了!”

    白莳芳撇嘴:

    “阮姐姐,你看看这人!之前他还对咱们嗤之以鼻呢,他当时什么来着,对了,都什么年代啦,你们搞指腹为婚这一套哪!”

    白莳芳模仿周曦沐的口吻惟妙惟肖,大家笑作一团,阮媛因为太过虚弱,不了太多话,也被逗得勾起嘴角。

    众人簇拥着这初生的人儿,言语间满是对她的祝福,然而对于曾涧峡来,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眼中只能看到他躺在病床上的妻子。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渴不渴?冷不冷?”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阮媛扯了扯嘴角,微微摇摇头。

    曾涧峡看着虚弱的妻子,终于泄出了哭腔:

    “你把我吓坏了,我真的后悔了……”

    阮媛喘了一口气,轻轻道:

    “我早就过……老爷既然让我有了她……就一定会……让我平安生下她……”

    “媛,你很累了,快别话了,好好休息。”

    “你替我好好抱抱女儿……好好看看她……”

    周曦沐看着曾涧峡心翼翼地抱着珍爱如至宝的女儿,偷偷抹了一把眼泪,他很能理解曾涧峡此刻初为人父的激动,因为同样的心情半年前他也刚刚体会过,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孩子来得有多么不易,他由衷地为他的曾大哥和阮姐感到高兴。

    曾涧峡旁若无蓉盯着怀中的女儿看,许久许久,终于抬起脸来,满面笑容和泪痕:看书喇

    “你们看,她长得多好看呀!”

    平心而论,每个新生儿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都是红彤彤、皱巴巴的,握着拳头、闭着眼睛拼命地用哭声表达自己的一切不满,那样子实在是称不上好看,但每个人都对曾涧峡的话无比认同,在父母的眼中,自己的孩子永远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于是大家连连应道:

    “好看好看!”

    曾涧峡试图心翼翼地触碰怀中的女儿,她却突然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他一根指头,曾涧峡兴奋地沉浸在生命的奇迹之中无法自拔:

    “快看快看!她的指头多有劲!”

    在这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周曦沐留意到站在门边的曾昭抡,正远远地笑着欣赏这场热闹,赶紧走过去拉他过来。

    “阮姐,曾先生来看你了!”

    阮媛作势要起身,曾昭抡赶紧叫她不要动,阮媛便微微颔首:

    “先生有心了……”

    “别这么生分的话了,我跟曾涧峡都在联大共事,我们俩还是本家,理应过来看看的。”

    阮媛笑道:“先生得是……这孩子……也是曾家人呢……”() ()

    曾涧峡握住妻子的手,摇了摇头:

    “谁她姓曾的?她姓阮!”

    阮媛一愣,曾涧峡这话让她全然始料未及。

    怀孕的时候阮媛曾无数次问过曾涧峡有没有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曾涧峡翻遍各种典籍,经常一查就是半宿,取个名字比搞研究还要上心,却一直犹犹豫豫地,怎么都定不下来,后来阮媛索性就不再问了。

    至于孩子姓什么,夫妻两人却从来都没有谈及过,阮媛自幼饱读诗书,是名副其实的新时代女性,她倒没有觉得孩子理所应当依循中华民族历来的父系宗法制度随父姓,她甚至从来没有把孩子的姓氏随谁当成需要争夺的权力,她深爱曾涧峡,让自己腹中的孩子沿袭丈夫的姓氏,不是父权逼迫使然,而是自然而然的结果而已。

    所以当曾涧峡突然提出女儿随阮媛的姓,阮媛自然是相当意外:

    “你什么……女儿姓阮?”

    病房里其他人心里的惊讶不比阮媛少,倚窗而站的三个女孩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曾涧峡一脸严肃地道:

    “媛,这个孩子你是冒了巨大的风险、拼了你的命才生下的,当我决定让你生下这个孩子时,我就暗暗下定了决心,若是你平安产下孩子,这个孩子就随你的姓,你是孩子的母亲,是赋予她生命、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的人,随你的姓是理所应当的。”

    听了曾涧峡的话,若阮媛没有感动自然是假的,但心里仍是有一些顾虑,虽大清已然亡了几十年,但除了赘婿和私生,子随母姓依然是老百姓眼中的离经叛道之举,加之阮媛自己本就不看重这件事,便仍想劝丈夫:

    “可是……”

    “媛,你自是不必同我争了,孩子姓了阮,也是我曾涧峡的血脉,我终究是她的父亲,再了,我祖上也并非什么皇亲国戚,不过是默默无闻的平头百姓,有什么香火好传呢?”

    “你这番话可别被外人听了去,该有人骂你大逆不道了。”

    曾昭抡不住点头,朗声道:

    “阮媛,依我看,曾涧峡的想法很好!或许对于如今的中国社会来,子随母姓会被人指摘为祸乱纲常,但是我相信,我们的社会是不断的进步的,我相信总有一,子随母姓再不是什么稀奇事,反而变得稀松平常,曾兄如今勇开风气之先,不但不是大逆不道,反倒是值得称道啊!”

    阮媛微微点头,面带笑意:

    “涧峡,先生服我了……”

    大家开心地看着孩子,环绕着阮媛的病床着闲话,周遭弥漫着温煦愉悦的空气,可考虑到阮媛身体虚弱,大家都不想打扰她的休息,也想给他们一家三口留下难得的独处时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洋溢着喜悦氛围的病房。

    曾昭抡、周曦沐和白莳芳跟三位女同学一道出来,曾昭抡随口一问她们怎么也跑到医院来了,梁绪衡跟楚青恬和廖灿星对视一眼,她不想破坏眼下开心的气氛,却又觉得终究不能瞒着先生们,就斟酌着词句把联大剧团翻车的经过给曾昭抡先生简单讲了。

    不出所料,所有人脸上的喜悦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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